第58章：雪落無聲

幫着陳陽和李凱處理好雜亂的宿舍，江浪想着既然決定中秋晚會自己要參加演出。便一個人來到了音樂社。

學校的音樂社是一棟獨棟的二層樓，建立在一片草坪之上。此時已是秋天，青草枯黃，微風蕭瑟。在秋意中，有些破舊的建築有了一種額外的美感。

江浪伸手拍了拍肩上的落葉，推開門走了進去。外面天氣微涼，屋子裏確實格外溫暖，午後的眼光透過窗子照在地面，給冰冷的地板鋪上一層溫暖。空氣中，還可以看到細小的塵埃涌動，就像是輕柔跳動的音符。

「你好，你是？」江浪耳邊傳來一個聽起來有些疲倦的女聲，抬頭看去。江浪心道這是怎麼了，怎麼自己自從做了老師遇見的儘是一些美女。

那女孩中等個子，17、8歲，穿着一件紅色的外套，披肩發，面容清冽。此刻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心想着這人午休時間來幹嘛。

「啊，你好你好！」江浪趕忙收回了自己的豬哥相，說道：「我是高二四班的班主任，中秋晚會要參加演出，所以來這裏練練。」

那女孩眼睛亮了一下，笑道：「原來你就是江老師啊！」

「你怎麼知道我？」江浪有些疑惑。

「當然知道咯，我可是看過葉老師的那張照片呢！拍的很不錯！」她笑道。

「哈哈，意外，意外！」江浪笑道，有些尷尬。畢竟學校里他和安靜的緋聞還是沒有停止過。也正因為如此，自己才招惹了唐秋這個傢伙。

「你好，我叫回憶！」那女孩伸出手。

「回憶，很特別的名字！」江浪伸手握住回憶的手，感覺到她的手有些冰涼。

回憶不動聲色的抽回手，說道：「江老師是要練什麼？樂器都在樓上。我帶你去吧！」

「好。」江浪答應着，和回憶一起上了二樓。

整個二樓大概有兩個籃球場大小，非常空曠。在各個角落裏，擺放着各式各樣的樂器，有的上面已經佈滿了灰塵，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寧靜安詳。如同睡去的老人。

「回憶同學，這裏很少有人來么？」江浪抹了一下鋼琴上的灰塵說。

「嗯，一直都很少有人來，不過也好，蠻安靜的。」回憶笑道。

「嗯，是不錯！」江浪說着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把有些破舊的木結他，上面佈滿划痕，如同道道歲月留下的傷疤。

江浪走過去拿起結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塵說道：「這個不錯，就用它了！」

「江老師的品味還真特別呢！」回憶笑着說。對江浪的選擇有些好奇，這裏這麼多結他，江浪偏偏選擇了那把最破最古老的。

江浪笑了笑沒搭話，找了一處有陽光的地方坐了下來。

他先是隨便的撥弄了幾下琴弦，接着調了一下。然後彈奏起來。

回憶從來沒有聽過這首曲子，安靜悠揚。帶着淡淡的憂傷，彷彿把她的整個人都吸了進去。

江浪開始吟唱了起來，沒有歌詞。也沒有什麼歌詞能配得上這樣的曲子。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好像就是在用吟唱訴說着一個動人的故事。

回憶彷彿看到一個冬季夕陽的海邊，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白雪覆蓋在海岸的台階上，在台階上坐着一個彈結他的背影。面朝著夕陽下冰海在訴說着什麼。

接着江浪的聲音變得更小了，回憶看到海邊已經沒有人了。只有空曠的風景，以及一棵樹上掛着一把隨風搖曳的結他。

「呼——！」江浪彈奏完呼了一口氣，轉頭看着回憶問道：「回憶同學，感覺怎麼樣，還過得去吧？」

回憶沒有回答，她仍然沉浸在腦海中的最後一個畫面。

「回憶同學？」江浪再次問道。

「啊？江老師，怎麼了？」回憶回過神來反問。

江浪無奈的笑了笑：「我是問你剛才這個還算過得去吧？」

「過得去！」回憶忙點頭答應，跑到江浪身邊。神色有些激動說：「這曲子太棒了！剛才，我完全被吸引進去了！」

「那中秋晚會就是它了！」

「江老師，這首曲子叫什麼？」回憶問道：「我以前從來都沒有聽過。」

江浪的神色暗淡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很多年前我的一個朋友唱給我的，當時一樣沒有歌詞，就是這樣。」

「你的朋友...」回憶抬眼小心看了一眼江浪。

她看出了江浪神色的暗淡，但還是忍不住問道：「能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嗎？」

「恐怕是不能了。」

「切，真小氣！」

江浪的臉上有些苦澀：「如果和她再見面，我會的。不過我想就算再見，她也認不出我了，我也都忘了她長什麼樣子了。」

回憶沒說話，她感覺到了江浪語氣中的無奈和另一種複雜的情緒。

「好了回憶同學，你去忙吧。我自己在這裏再練一會。」江浪又回復到了平時弔兒郎當的樣子，笑道。

「嗯，好！加油！」回憶也不願再打擾江浪，轉身下了樓。

就在回憶下樓的一瞬間，江浪的臉色再一次變得憂鬱。他痴痴的看着結他上面的划痕，像是在想着什麼。

......

畫面回到了十年前那個早上小鎮的火車站。那天，天空中飄着紛紛揚揚的大雪。

「到了北京記得給我電話，或者寫信。」十七歲的江浪站在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面前，神色有些不舍。

「嗯，放心吧。」女孩笑着，忍住眼眶裏的淚珠。

「這個你拿好，可我是偷了我家老頭子的私房錢給你做的！」江浪在大衣口袋裏拿出一對銀耳環。

女孩接過耳環有些吃力的套在耳朵上，在江浪面前晃了晃：「好看嘛？」

「當然好看，也不看看誰送的！」江浪笑道，神色接着又變得不舍，像是有什麼話說不出來似的，沉默了半天，還是強顏道：「小畫，記得加油啊！」

「嗯，阿浪，放心吧！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大明星的！到時候還會回來給你唱歌！」小畫的眼睛裏閃爍著希望的神采。

「去吧！火車要開動了！小妮子終於滾蛋咯！」江浪的臉上掛着極其誇張的笑。

「嗯。」小畫輕聲答應一聲，終於上了火車，卻一直看向窗外那個已經有些模糊的身影。

「嗚———嗚———！」火車發出一串串長鳴，逐漸消失在江浪的眼前。

江浪一直笑着，沒有說話，目送火車消失在眼前。

許久后，一滴眼淚融化了腳下的冰雪。

江浪裹緊了身上的大衣，離開了站台。他的步子有些蹣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