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茶涼

第264章 茶涼

郭知宜微微仰頭,直視陸韶的眼睛。

陸韶亦是不錯眼珠地盯著她,眸光似有熱度,深邃得攝人心神。像是雪頂天池,湖底深埋滾燙的熔岩,湖面卻是清澈安靜的碧玉。

郭知宜輕吸一口氣,難以招架地先移開眼,頓了下才恢復常態,用半調笑的語氣:「你這麼突然叫我沒法接啊。你……不如再多說兩句,叫我適應適應?」尾音上撩,面色不改,只一點耳朵尖微熱。

陸韶沒說話,垂眼笑笑。他此刻是極高興的。郭知宜一貫地隱藏心緒,善以面具示人,連眼神都似蒙著薄霧,刻意地不叫人琢磨。初時,他看她笑,同樣不知她是不是真的在笑。但至今日,他終於發現,那層緲緲的霧氣真的已被柔風全數吹散。他眼神清明,視野豁朗,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變得真切而生動。

他終於可以不用猜測,就能讀懂她複雜的神情,甚至可以……一眼看破她的強作鎮定。

他看著郭知宜,慢慢起身,道:「好。」

「你……」郭知宜見青年噙著抹淡淡的笑向自己靠近,眼皮沒來由地跳了下。她反應奇快地後仰,但身後是牆,避讓的空間很小。她的手飛快抬起,去擋漸漸靠近的青年。

但是晚了。

青年已經傾身壓下來,低頭吻上耳垂邊那一粒櫻桃似的紅玉耳墜。

熱氣吹在敏感的耳畔,呼吸變得急促,低語開始模糊,青年的緊張呼之欲出。郭知宜怔愣瞬間,搭在青年肩上推拒的手力氣小了點。

隨後是耳鬢廝磨,廝磨……

開始,櫻桃紅的墜子輕輕盪著,襯得耳垂的瑩白更加惹眼,後來耳垂也變成了櫻桃紅的顏色。

郭知宜按在桌子上的手受驚地抖了下,五指先是緊緊繃直,然後緩緩蜷曲,緊握成拳。

……

天光溫淡,輕紗似的籠罩下來。

未飲的那杯茶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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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下一刻,又被突然地關上。

陸韶立即回神,後退幾步,站在一人以外的安全距離,身姿筆挺,只是耳朵紅出了一片風景。

郭知宜按著眉心不去看他,低頭平復心情。

一邊平復,一邊唾棄自己。

草,太沒有定力了。

郭知宜灌了口冷茶,「進來。」

青邱滿臉尷尬地走進來,頭也不抬,視線一點都不敢亂瞟。她沒廢話,直接說明來意:「剛剛接到密信,國舅爺秘密北上,往鄴都的方向而去。」

「鄴都,」郭知宜手指轉著圈,琢磨:「現下鎮守鄴都的是趙殷,楊國舅想幹什麼,找趙殷?難不成是見著父王與傅家聯姻,心裡著急?可與趙殷合作,不是與虎謀皮嗎?」

陸韶老老實實當了半天的背景板,這時開始尋機會戴罪立功,「楊敏學早先便一直撮合康王殿下和李家小姐,心思昭然若揭。」

郭知宜沉吟許久,搖搖頭:「他是一心想和我父王斗個頭破血流。」

陸韶垂下眼,分析:「如今朝中形勢,晉王殿下有意拉攏傅燕青和高行周,國舅爺便設法將李榮和趙殷拉至康王麾下,晉王有軍功等身,康王則有血統優勢,兩王鼎力之勢初露苗頭,奪位之爭看來是不可避免。餘下中立重臣,以魏丞相為首,基本都在觀望陛下的態度。」

「奪位?」郭知宜想想便覺煩亂,若真的有那麼一天,她真真是要為難死,一面是她和父王天然不可分割的親緣關係,另一面也是她不忍傷害的親人。

她盼望皆大歡喜,可帝位的交接怎麼可能和平順遂。

且不說她父王與康王兩人本人的心思,他們身邊的人,傅燕青,趙殷,楊國舅,一個個心大著呢。

郭知宜輕嘆,低聲道:「眼下你我該慶幸,奪位之事尚沒有影子,畢竟皇祖父還健在,不管底下的人如何爭搶,總歸是越不過他。誰來做這人上人,還得看祖父的意思。」

她將憂慮暫且壓下,一邊囑託青邱派人暗中跟著楊國舅,另一邊合計著需不需要給如今在北境的子夜發封密函。

化名子夜的葉子陽,本就出身北境,熟悉那邊的環境,暗中潛入北境后便擔起了秘密打探消息的職責,以極隱.秘的西樓為據點,逐漸鋪開了一張覆蓋北境的無形羅網。

子夜和他負責的西樓在郭知宜這裡是最高等級的機密,不是萬分緊要,郭知宜並不打算動用他們。

「還有一件事,」青邱猶猶豫豫,「屬下也不知真假。」

「說。」

青邱道:「有個神秘人往東仙小築遞消息,說趙殷趙大人曾派人伏殺過郡主,就在郡主從南邊回來的路上。」

「什麼時候?」郭知宜立刻警覺。陸韶的臉色也登時冷峻起來。

「就在上次郡主昏倒在半路的時候。」

郭知宜道:「不是,我是問你,那人什麼時候往你那遞的消息。」

「昨夜。」

郭知宜費解:「這件事過去這麼久了,為何現在才提醒?傳消息的人是誰?有沒有懷疑對象?」

青邱羞愧搖頭:「那人全身包得嚴實,聲音也嘶啞得厲害。」

問不出任何線索,郭知宜擺擺手,叫人下去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陸韶詢問:「郡主認為這消息是真是假?」

郭知宜沉吟片刻,「寧可信其有吧。總歸……除了告訴我,我與趙殷趙大人之間多了一筆血債,這消息並非多有價值。我倒是更好奇,遞來這消息的人是誰?他為何這個時候遞來這消息?」

郭知宜百思不得其解,感慨道:「京城真是一灘渾水,裡面魚龍混雜,你很難分辨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和你是敵人,誰和你是朋友,誰在暗中幫你,誰又在背後捅刀。」

郭知宜說著說著,忽地想起什麼,「說起神秘人,這回的是一個,再算上當初方四探查銷魂窟遇到的蒙面人,在京城我們已經遇上兩個這樣的人了——來路不明,意圖不明,似乎在向我們散發善意。」

「郡主不必思慮過多,」陸韶道:「對方過於神秘,什麼都未可知。若是他們的來意是善,總會有露面的一天。」

郭知宜點了點頭,「眼下最緊要的是查查昨日婚筵上被殺的丫鬟,看她到底是什麼來路?」

陸韶詫異:「昨日的事已經查出幕後之人,郡主還要繼續查下去嗎?」

「查。傅燕青是傅燕青,那丫鬟是那丫鬟。那丫鬟的背景越乾淨,很可能就越有問題。除卻此事,漢陽近來的變故也別忘記。」

郭知宜說到一半,頓了頓,腦中忽地浮出一個好玩的主意。

昨日的憋屈她是得生生吞下去,可這不代表她一點小小的回擊都不能有。

郭知宜笑意不達眼底,「有人不是想肅清晉王府嗎?我就如她的意。」

--

第二日,晉王攜王妃進宮請安,皇帝留晉王夫婦一道用膳。

膳后,皇帝叫走晉王議事,晉王妃和郭知宜並道在宮中遊覽。

春末夏初,宮中景色怡人,兩人閑閑漫步於紅花綠草間。

「長安今年差不多有十九了吧?」晉王妃含笑看郭知宜,見她點頭,道,「是年華正好的時候,也是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不知可有意中人?若是沒有,不如母妃幫你相看幾個?」

??

惦念她的婚事?

郭知宜皮笑肉不笑地看她,「長安早有意中人,皇祖父也早就知道。」

不等晉王妃惋嘆著說什麼,郭知宜搶先道:「長安這點事無需佔用母妃的心神。畢竟母妃忙於整肅王府,已是心思耗盡。」

晉王妃品了品這個微妙的「心思耗盡」,又看了看郭知宜一臉真誠的關心,臉上的微笑當即又虛假了幾分。

郭知宜全當沒發現對方臉上的微小變化,拐著彎往自己的意圖靠攏,「說起整頓王府的事情,長安有一要事不得不提。」

「你說。」

郭知宜把丫鬟的事搬出來,刻意聳人聽聞,「那丫鬟也不知是什麼背景,存著什麼心思進了王府,先是偷聽我與史家姐姐、李家妹妹的談話,繼而失手燙傷史家姐姐,後來被關進柴房,還有人來救她,我的四名親衛才堪堪與營救者打成平手。更不可思議的是,我的親衛去搬救兵的時候,竟然被府里的護衛百般阻撓,所以長安猜測,這丫鬟指不定和府里的護衛還勾結著呢!」

郭知宜一臉「我好怕怕」的表情,沒等晉王妃說話,又用連珠炮似的叨逼叨堵了對方一把,「所以得辛苦母妃好好查查那丫鬟的背景,不然長安都不敢進王府了,不但不敢進,一想到父王和母妃身邊藏著這麼多危險,長安就提心弔膽寢食難安。」

「嘶。」郭知宜按住自己的手臂,心有戚戚,「勞煩母妃儘快查清這件事,父王母妃平安,長安也能安心,長安死去的親衛也能瞑目。」

「……」晉王妃竭力調動臉上的肌肉,擠出來一個和煦善良的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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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是個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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