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浮生集初驚蟄 (三)

封無功覺得這一屆的擺渡人素質很是差勁，只顧自己撈一把，哪管他人寸草不生。說是分文不取全是哄人的，過河費一人三百兩，不付錢自己游過去，找不找的到全靠上天眷顧，封無功覺得這上天光去眷顧別人了，這麼些天都沒顧上他。果然上樑不正下樑歪，本來高風亮節的『隱湖』都被莫戲時搞得烏煙瘴氣了。好好的掌域非要去人世弄什麼權，現在連帶個渡河的都勢力的緊。

最後沒辦法，還是付了錢渡了河，總不能趟著河無頭蒼蠅般的亂找。封無功一時間攢眉皺目心疼錢，雖然是大財主林霜降給的錢，但他心裡就是不得勁兒。不管怎樣，他已踏上了賊船。

半晌，船行過曲折隱乎的『九溪煙樹』十八澗，又來到了『雲澗塢』的竹徑，周轉了好幾個地界，一會兒行在水裡，一會兒行在路上，這『隱湖』好找的到就怪了。世人皆以為『隱湖』隱於武林水之中，誰曾想此湖非彼湖，而是一處泉眼。

泉眼被施了障眼的結界，胡姓擺渡人送至泉眼處便不管了他們。此前，擺渡人提出，若是他們非要入域，就要每人加黃金五十兩，此事風險性頗高，搞不好還會丟了擺渡的飯碗。可林霜降這個大財主付了過路費便捉襟見肘了，胡姓擺渡人見無油水可撈，便扔下他們揚長而去。

三人留下來大眼瞪小眼，這結界並不難破，區區一個障眼法而已。不過要想打開結界並且不讓『隱湖』之人察覺這就有點難了，況且他們一行三人是過來偷人家至寶的，大張旗鼓的確實不大合適。三人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暴力破壞，盡量把聲量降至最低，再一鼓作氣偷取至寶。

霍朝雲拎起她那把唬人的大刀便往結界上懟，之前的各種盤算都變了卦。結界破裂聲瞬間引來了『隱湖』門生，沒辦法只能啟用備選方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於是，三人被下了地牢。

三面青磚牆，一面鐵柵欄，封無功雙手抓著欄杆，表情愴然。這『隱湖』也忒小氣了，連飯都不管，估計沒見著至寶，他就已經餓死了在這地牢了。

正當封無功飢腸轆轆，百無聊賴之際，家主莫戲時卻親自來了地牢，提審了他們。期間，莫戲時一點正經話沒問，卻總是對著林霜降一個勁兒的發問：林驚蟄真的已經死了？封無功看著表情管理一向很好的林霜降，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林霜降對於當年的事也知一二，無非是阿姐對莫戲時一見鍾了情。那段時間也真是囂張跋扈到了極致，對這『隱湖』家主的保護欲也到達了極致。父親知道了阿姐對其上了心，當時便勃然大怒：莫戲時，五大宗域掌域皆知其實力是個弱雞。絕不允許阿姐與其有了干係。阿姐一聽，可不是在意父親的動怒，而是在意莫戲時的弱雞，從此便生了對莫戲時的保護欲，人世廟堂和修真界也就此掀起了一陣血雨腥風。

廟堂上，敢對威權日重的莫國師出言不遜者，下朝便會遭一頓套麻袋悶打；修真界，敢對弱雞般的莫掌域動手動腳，隔日便受到上人的踹門挑釁。沒錯，這都是他阿姐拂堤上人乾的，一時民憤激起，廬山不歸路沒少圍了人，皆是要來討個說法。可後來，阿姐殺了隱湖家主一名紅顏知己，被莫戲時重傷痊癒后，便從此斷了聯繫。

期間，並未聽說莫戲時對阿姐產生了什麼不得了的情愫。那此刻，阿姐也不需要莫戲時的無端過問。林霜降對莫戲時是非常的不待見。

家主莫戲時提審了好些時間沒問出個好歹，一側的門生急的不行：「你們幾個一看就不是甚好東西，突然闖入我宗，意欲為何！」

「莫言！你怎麼還是這般管不住嘴。」莫戲時微怒道。

此時「皇上不急太監急」的小門生嘴巴囁囁嚅嚅，就是再也不敢開口。

莫戲時正了正臉色，開聲對著封無功問道：「大妖封掌域久仰大名，不知道光臨我宗有何指示。」

封無功見莫戲時一嘴的官腔，怎以前也沒見他這幅嘴臉，難道被他後來大殺四方的威名唬到了？

封無功：「咳咳咳，聽聞貴宗有一至寶活死人肉白骨，可是真的？」

莫戲時聽此反倒笑了起來，眼底確無一分笑意：「宗內至寶唯有兩樣，一為『禍生』，二為『福至』，可哪一樣也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他打開黑摺扇，接著說道：「我手中這把就是『禍生』扇，修真界有很多人知曉它的能力，而『福至』卻鮮少人知。『福至』我不管它，有人來求，我便帶著去。這即是它存在的道理，被遺忘了也就失去了形。」

林霜降斜睨著莫戲時道：「那『福至』究竟是什麼?」

莫戲時仔細看著林霜降的臉，彷彿在透過他瞧著別人，恍惚了一會兒，突然驚醒般道：「你說『福至』？它乃一隻三足兩耳鼎，一言九鼎，一字千鈞，求仁得仁，這可謂是賜福。」

封無功摸著光頭，正在神遊，聽到此話，立馬回神急急問道：「那給它說，我要生血生髮，是不是一下就應了我，那這不就是活死人肉白骨的至寶嘛！」

莫戲時搖了搖頭，道：「凡事皆有利弊，更何況這是忤逆天意，所以你想得到更多，被剝奪的也就更多，這為等價交換。而你本就躲過天道，重返人世，如若這次讓天道直接鎖定了你，那便必死無疑。」

這下封無功真是痴婆娘等情人，沒得指望嘍，他一下子就泄了氣，如霜打的茄子。

林霜降聞言，便問道：「那三足鼎『福至』可否斂骨吹魂，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承擔。」

莫戲時道：「可以，須以命抵命。」

林霜降毫無遲疑：「好。」

這一趟下來白白做了無用功，封無功只氣的想直接甩袖走人，林霜降那廝肚子里一肚子黑水。他算是想明白了，林驚蟄的魄算是被他給偷走的，想要直接說唄，偷雞摸狗算什麼好兒郎。不對呀，那日招魂已達成目的，他武力又不行，直接賴賬就得了，怎的林霜降還要帶著他過來。封無功前因後果想了一想：遭了，要完！

當初就不該嫌麻煩貪自由不去尋老和尚，如今連個一起墊背的人都沒有。封無功只能自救，他打算趁他們不注意偷偷溜出去，他逃命的身法可不是白練的。誰曾想，「曲境折躍」第一步還沒邁出來就被人高馬大的霍朝雲提溜著衣領拖拽了回來。他認為，霍木頭這是把他往絕路上逼，沒看到林霜降的狼子野心嘛！說什麼斂骨吹魂，估計林驚蟄早就被挫骨揚灰了，林霜降那廝就是想占著他的肉身！

林卧虎把這唯一的神土賣給了老和尚，如今他的兒子要來搶老子賣出去的東西。封無功幽怨的看著在場的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半刻，莫戲時說要領著他們去尋『福至』。一路上，脖子里一直灌著冷風，真是陰森路又彎又長，小道兩旁的樹木把日光遮的嚴嚴實實。來到小路的盡頭，有一無梁、無寸木，而用厚石建造的的宗祠，整體呈拱圓狀，這在風水裡是大陰宅呀！哪裡是福氣呆的地方，是晦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