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都要瘋了

第393章 都要瘋了

洛陽城中,一偏僻的小房屋,處於西南城角的城郊,各個屋邸相隔甚近,一層青黑磚瓦搭起的土坯房,兩側皆是狹窄陰暗的巷口轉角處,四通八達。

連著班駁泛起青苔的屋頂和窗前,無人影晃動,接著出口處通往大道,才有一盞隱隱約約的籠燈,隔著油紙,星點的火光正在逐漸熄滅。

這裡是洛陽的窮人堆,外地多有流亡至此的人多半都在這裡定居,除去城中繁華之地,這裡便是整個洛陽人員堆積最多的地方。

多年戰亂,無論是因家族破敗、難以為繼到此的,亦或是輾轉流亡到洛陽,還是本來就在為非作歹、苦苦支撐之輩,將這裡混跡成一片難以看管之所。

儘管抑制住了這裡的人流,但隨著洛陽漸漸重建,這個地方的人又開始活絡起來,他們靠著這個窮人堆的人流密集,四通八達,可從西南城角一直往南門都有青石小巷,聯絡人十分方便。

許多在此駐紮的窮凶極惡之徒再一次做起來買賣,而折言手底下的人不止一次來此處聽查探,但這些年遺留下的問題,讓裡面多是些無法打聽的事務,即使有也難以確保真實性。

究竟誰是誰,或許那一日換了身衣服,便不知道了。

因此,折言特地派人來著看管,除了必要的吃食,嚴禁有人出入此地。裡面的人不允許有所異動,若想離開洛陽,可直接上報,當日便派人看守他們離開洛陽城。

此地,高高低低的瓦片房相互將對方的陽光遮擋,每每太陽被烏雲遮住時,從一扇與大門相互的窗戶便像是被遮住了,光線瞬間暗淡。

映照在屋子內,如同黑夜,僅有的一扇窗口被照射沒有影子,往內瞧去也無法發現,在單薄的一張床邊坐著一個人。

他面色蠟黃,眼底青黑,可整個眼神中卻閃爍著一道火焰,強烈、陰暗、壓迫的神情使得整個屋子難以呼吸。

他不說話,就靜靜地坐在床邊,不說一言的神情瞧著有些木訥,但若是認真看必然能瞧見他的眼神正在左右轉動。

這個男子是曾經宋愈之的副將,自然他已然將名字隱去,整個窮人堆里都只稱他為老蛇,因為他的身邊總是帶著一條青葉紋路的小蛇。

老蛇左側一角的牆邊,擺著一架向上攀藤的植物,青草的葉子一圈一圈的壓在上面,細看,那葉面中似有一條一米左右的青線,纏繞其中。

帶著黑黃線條的面部,突然睜眼,眼皮中黑棕的瞳孔豎成一條線,吐露著蛇信。

蛇尾一直延伸在老蛇坐著的床邊,被黑暗遮擋,若有人在黑暗視野不佳,低頭沒瞧見,說不準會一腳踩在蛇身上,或是當場就被咬死了。

老蛇的手一搭一搭地在蛇尾上撫摸,他眼神不動,輕聲說道:「你怎麼來了?!」

問話,老蛇的聲音引來一個女人的回答,她淡淡地站在門邊上,若從屋內向外看,只能看見泛著白光的門影,女子的身影被牆壁遮擋住了。

但老蛇依舊問出口,知曉女子的位置。

「得手了。」門外傳來女聲,有些沙啞的聲音中帶著渾厚,甚至能明顯聽出一絲愜意。

他們得手了,得手了什麼事情,女人傳進來的聲音讓老蛇的嘴角不自覺的勾了勾,「呵......得手了,折言........」

老蛇知曉了這個笑意,很快將面部那一抹笑意壓下,又恢復剛才那般的面無表情的冷酷和陰暗,向門口處瞥了一眼:「我知道了,走吧,別再親自到我這來。」

停頓了一息,老蛇垂了垂眼角,又再次說起。

「我要死在你前面,但不必為我收屍了。」老蛇陰沉地說起自己的死,沒有什麼變化,沖著外面說道的語氣也毫無起伏,似是這早就是留給他自己的結局。

門外停留的女子聽見此話,似是不知怎麼回答,寂靜不說話,沉默的我氣氛圍繞著這整座屋子。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絲悲傷:「你要追隨他至死,我會幫你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說罷,女子離去的腳步聲微弱響起,老蛇意識到那個女子離去了,心中暗自嘆氣。

除了大道上有一盞微弱的籠燈,各處小巷拐角昏暗髒亂,本就無處落腳的路面上,還殘留著黏嗒漆黑的水漬,女人踏過種種路面,穿過巷口,才慢慢到達管轄窮人堆的守兵之處,那裡是專門從窮人堆通往外面的守門。

女人瞧著燈光處越來越明媚,立刻換上一副笑臉,映著光亮,女人的面孔終於顯露,眼角有著皺紋,身上、面部有種被風霜摧殘的模樣。

——是當初那個運糧車上坐著的女子,還同西郊大營的一監軍相交甚好的女子。

不錯,她掌管著洛陽許多處時蔬糧食的運送,已有多年,洛陽城中的老人都認識她,今日此地的糧食運送也在她的運輸範圍之內,如西郊大營都未曾想到,這個女人會有謀害張凡的行為和意圖。

畢竟,這麼多年下來,這個女人都是許多人的老熟人,若不值得信任,又怎會擔任如此重要的位置。

與白竹不同,她潛伏多年也才在西郊大營有個打下手的位置,與眼前這個女子的重要性是無法比的。

女人沖著守兵們笑了笑,立刻將東西收了,然後催促著身後的一干人等整理食材,調轉車頭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

西郊大營,張凡躺在床上,眼皮抬起來十分費力,他的手臂已經沒力可以指向眼前任何一個方向,只能通過意志力微微敲動手指。

自從上一次張凡殺了一個整理信息的小童,張凡便日日疑心、懷疑眾人,軍帳換了好幾個。而他自己也是日漸消瘦,本來穿著合適的衣領和肩胛處,也凹陷下去。

衣服像是大了不止一號,穿在張凡的身上鬆鬆垮垮,胸口鬆懈處微微能瞧見他胸前皮膚上的眾眾黑斑,一塊一塊的,如同屍斑,侵蝕著他的生命力。

張凡面部消瘦,顴骨突出,雙眼如同長在眼眶之外,鬆弛的皮膚和褶皺全部堆積在臉頰兩側,鬆弛下來的皮膚變成了一張老皮,是身體處剝落下來的模樣。

陳大年站立在床邊,瞧著淪為現在這副模樣的張凡,心頭感慨萬分,他不知道怎麼開口先說,獃獃地站在原地,神情肅然。

張凡微微張口,他望著陳大年的臉,彷彿還是想要看進陳大年的眼底,猜測他的想法是什麼。

「我死後,你.......坐鎮洛陽,傳信...給阿言,我的...死訊......都隨你。」張凡氣息微弱,語氣一高一低,開口跟陳大年說話也十分艱難。

張凡沒說幾個字,胸口一喘,上下起伏劇烈的姿態讓他看著特別難受,周期的眉頭像是在激勵隱忍著某種疼痛。

緊接著張凡說道:「但西郊大營里那個給我下毒的人,你已經要找出來,那條毒蛇已經動手,若再不除盡,折言回來后,我難以心安。」

「.......我,死不瞑目。」張凡腦海中想到了什麼不好的結果,他不願看到自己付出性命后,折言還要有性命之憂,他必然會死不瞑目。

望向陳大年的眼神充滿了渴望,那是對於囑託於他的任務和期盼的渴望。陳大年聽到這話,思考了一會兒,回道:「眼下,我們已經將大營上徹查,當初突然發現之時你並未聲張,那人並未知曉你的情況。」

張凡當時發現自己身體有所不對,假裝並未中毒,而後悄悄地讓衛兵將整個營地包圍起來,所有人都在他的監視之下。

若是常年服用的慢性毒藥,如今缺了一味、毒性發作,那麼東西應當就會放在身邊,可將營地上下搜光都為發現,陳大年不排除是營地之外的人。

陳大年說到這,張凡便明白他的意思,想說什麼突然猛烈的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嗬咳!」猛然從口中咳出血,流落胸襟前。

陳大年臉色一邊,迅速上前,瞧著張凡的臉色越來越白,眼底的青黑顯示的愈發濃黑,一種相差極大之色在張凡的臉上顯露,似是察覺到什麼的陳大年,立刻扶住張凡,想要開口喊人,被張凡制止住了。

張凡的手撐在陳大年的大臂上,努力地咽下蔓延在他口中的血液,開口呼出的氣體都帶著濃濃的血腥味:「算了,別動了,聽我說,我中毒一事.......除去....告訴折言,最多,還能隱瞞.......一日,便...會被人知曉,到那時........西郊大營就不必存在了。」

張凡一點一點地說出口,將胸膛肺部的氣息榨乾,說著最後一段話:「這個,地方....暴露了,就抹去吧,別給人留下任何的把柄。」

用力說完最後一句話,張凡雙目睜大,肺部的一口氣似是提不起來,他皺眉喘息著望向陳大年的臉上,臉色變動,似在迎接什麼到來。

「應...應,該,不.....不是——你。」猛然,張凡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他睜著眼睛,口部張開,神情也算不上安然。

陳大年單膝跪在床邊,雙臂還保持著環繞保住張凡胸壁的姿勢,而張凡的雙手無力地垂落在他的雙臂上,這個姿勢維持了許久,陳大年才輕輕地將張凡的屍身抬起,盡量輕放在床上。

厚重粗糙的大掌從張凡的臉上從上往下的拂過,將他的雙眼合上。沉頓了一會兒,陳大年轉身出了營帳,命人看守住這裡,除了自己,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

另外一邊,折言在楚郡收到了來自江南的戰報,在江南西側收到了李熠的猛烈攻勢,就這麼短短几天,南郡三城已經被李熠拿下。

營帳中站著身穿盔甲的將領和一身輕衣的謀士,折言依舊坐在那把唯一的高椅上,背後是那幅巨大的軍事堪輿圖,手中拿著剛剛穿上來的軍情信報。

江南那邊正在向他求兵,李熠在南郡的作為實在太快,刀光火石之間便拿下啦南郡三城,城中大部分人向他俯首稱臣。

因其善待俘虜和城中百姓,又以威脅逼迫將原本守將的頭顱輾轉送到四周的駐城和城郊處,不出一日的信號,南郡三城外的各地守軍投降,少有一部分的頑強抵抗也被李熠被殺死,送到下一個城池邊上的郊外,增長己方氣勢。

看著手底下的人來報,折言心知肚明:「那些個江南的地頭蛇有部分應當是投靠李熠。」

「......呵,一有人攻打就投效,看來他們是多麼怕自己的錢財少了一分。」折言不屑地冷笑,這些個人看來不用嚴厲的手段懲戒,是不知道真正的苦楚是什麼。

揮揮手,示意營中一人上前,折言囑咐他說道:「去,給江南那群油嘴頭子傳話,圍繞背叛之人,若有人不從,即刻殺雞儆猴,再讓我知曉他們其中有人投敵,也一併殺了。」折言之前也只是用的威懾,並未實際做出什麼舉動。

眼下,還得用流血讓一些真正記住他折言是個什麼性子的人。

那人得了命令,立刻出營帳去辦。

將手中的那份信隨意地一甩,在燭光的火焰中燃燒殆盡,放手,灰沉落到地面上。折言的手收到袖子里,用力握緊。

十指發白的蜷縮在拳掌之中,折言儘力地安撫下全身的顫動,忍住想要怒吼的情緒,臉色忍得有些放白,一側的臉頰不自然的勾笑,像是沒有準備笑一樣。

折言努力控制住自己口中的顫抖和怒火,朝著眾人說道:「走,我們先去江南。」

在場眾人應聲附和,大家都低著頭,但每個人都能感受到折言表情上的一樣,和他眼底的陰冷寒意,甚至在那盡量平和的語氣,許多人心頭大驚,不敢相信,都在猜測剛才那封信件里到底寫了什麼。

他們有的人已經嗅到了血腥的味道,那是折言發怒后的徵兆,沒有人想要看到折言的那幅模樣。

折言狠起來,連自己都傷。

他們極其想知道的那封信件中,告知了張凡在洛陽身死的消息,極其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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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嫡女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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