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風雨欲來(3)

第375章 風雨欲來(3)

「咯咯...咯,咯咯...咯」

突兀的敲擊聲在這座落滿了灰塵,毫無生氣,眾多人避之不及的屋子裡格外的清晰、響亮。

圍繞著房梁的白燈籠一晃一晃的,給人一種人影晃動的錯覺,只有門口處隨著雲玥的步伐踏進來的一束強光。

常嬤嬤神情平淡,眼底卻有著常人難以窺伺的波瀾,眼神一直追隨著雲玥的身影,直至她走進主院屋,才收回來。

靜靜地閉上雙目,好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早已知曉。只是待在門外,為雲玥守候等待。

拉關上門。

屋內最後一點具有生氣的光源也被隔斷,房屋內四壁窗口映入的光亮在這掛滿白燈籠的廳中,只剩詭異,沒有任何可以驅散這種氣氛的可能。

雲玥背後的門緩緩拉上,籠罩在光亮下陰影處的臉也正在緩慢地顯現,眼底是難以消除的陰霾,正廳中擺放著一棺槨,紅漆金紋,是上位者才能享受的死後殊榮。

她走上前去,腳掌踩在木板上,像是漆黑的夜中踩在落單者的心房上,緊張、沉默、寂靜交織在一起,緊迫的氣息縈繞在空氣中,緩慢瀰漫。

腳步聲越近,那從棺槨中緩緩傳出的敲擊聲便弱了一分,少了一下。

直至雲玥走在棺槨近邊,修長分明的手指輕輕劃過棺槨的左邊,磨砂質感,那手指上的輕容和慢意像是在對待絕佳的物件。雲玥的臉上有著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是平靜壓制著怒火,可嘴角的輕蔑和毫不在意又同眼底些許的痛苦、憤恨相互矛盾。

雲玥就這麼靜靜地等著,等著棺槨在沒有發出一絲響聲,寂靜的主院都變成了空無一人的宅院,沒有人聽見、看到死去忠王的棺槨還能有聲音響起......還會有人待在其中。

雲玥的手指順著左邊的木板往下滑,在棺槨四壁的下方四角,各有八個小孔,可容納一指的容量。

提起手,雲玥將手中的那捆由常嬤嬤帶進來、看著不俗的香,先在四角分別點燃四根插進了棺槨里。

下一刻,棺槨輕微晃動,好似其中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掙扎,但又無法掀起任何的波動。

看著這一幕,雲玥皺眉,嘴角微抿,眼神左右閃爍,在猶豫著什麼可又無法下定決心。微微抬頭,眼神里瞬間映滿了那滿房梁、一盞又一盞的白燈籠。

雲玥的眼神里像是有什麼極其厭惡的情緒閃過,神色靜靜平靜下來。用力,將棺蓋朝反方向移去,動了......這個忠王的棺槨從來沒有釘死。

推開后,朝裡面撇去,趙牧躺在其中。

裡面惡臭無比,隨著四角的香向裡面流淌,漸漸地掩蓋住本身的味道,雲玥才敢將捂住口鼻、面部的手袖放下,認認真真地打量裡面的情形。

「你,這......個,賤人!」趙牧無比虛弱、乃至快要斷氣的語言讓這句原譯不好的話語,此時顯得有些搞笑。

雲玥面帶厭惡地看著眼前這位她曾經的丈夫,平陽的忠王,夏朝的皇子,如今卻連乞丐都不如,渾身惡臭地躺在屬於他自己的棺槨當中,諷刺可笑。

趙牧看向雲玥的面色恐怖至極,就是要將雲玥殺死都不為過。他全身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皮膚潰爛,頭皮掉落,面容臟差,衣服破破爛爛,跟血肉污漬粘在一起,從雲玥這個角度來看,在那有些烏黑、血紅和污點的區域中根本分不清楚那塊是血肉皮膚,那些是原本早已骯髒了的衣物。

趙牧的眼皮外翻,但卻緊閉雙眼,好像雙目失明,強行睜眼會讓他此刻的情形痛上加痛。他聽見雲玥的腳步聲,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模樣全都暴露在雲玥的面前,羞恥、尊嚴等等什麼的都被這個女人踩在了腳下。

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趙牧喘著粗氣,那飄進棺槨內的香不止能夠遮掩氣味,好像還會給他造成強烈的痛苦,難以呼氣。他若還能反抗,即使是死,也必定會將沐雲玥那張讓他曾經覬覦的天仙的臉咬個粉碎。

棺槨里,趙牧傷痕纍纍,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臉色慘白,蜷縮起來,混著烏黑的污漬根本讓熟人也瞧不出個清楚,這會是當初坐鎮平陽的忠王趙牧。

既是當初夏家崩析,他在平陽的住所和名號也依舊不變,維持著之前的忠王名號。

而雲玥,依然是忠王妃。

雲玥輕撇著裡面的趙牧,面對他的辱罵毫無波瀾,輕聲地像是從空中的羽毛上劃過:「我把平陽給了趙歡和王家。」

她跟趙牧夫妻多年,名存實亡,但卻知道什麼是趙牧的死穴,一點就痛。

趙牧本蜷縮在一起的身子,在聽見這句話之後瞬間直起,本是征戰沙場練就的一身好本領,但此刻身體的四肢乾癟、瘦弱,這是雲玥在趙牧重病長期調養所至。

骨瘦如柴,皮膚潰爛,微弱喘息,在雲玥面前趙牧再也不是那個可以掌控她來去、起落的人。

她厭惡他。

趙牧想要掙扎著起身,眼前漆黑一片,緊閉的雙目激烈的將要裂開,讓他痛苦不已。

他抬起軟弱無力的左手,右手撐著身體,卻根本無法支撐地倒下,嘴裡瘋狂地咒罵著雲玥:「你這個賤人,賤人......你居然把平陽給了趙歡和寧瀾,你早就謀划好的,謀划好了......想要將我置之死地、如今這般景象。」

趙牧嘴裡瘋狂地吐露著難看的言語,對雲玥告訴他的這個消息表露出無比的封魔,他的江山、他的謀划、他的一切終將在雲玥的手中覆滅。

這個他當初著迷的女人。

而趙牧痛苦絕望的表情,正在雲玥想要看見的。

「我的屬下,屬下們,他們...絕...不會同意,這樣的安排,你將他們都殺了?!」趙牧怒吼,脖頸和頭頂的青筋暴起,將血肉顯現的更加恐怖,面目可憎。

能將這些話說完,趙牧的聲音也瞬間軟弱下來,但他清楚即使是他死了,他的屬下也不會將平陽拱手讓給趙歡和寧瀾。

除非雲玥將他們都給殺了,否則將不受二主,他的心腹絕不會背叛於他。

想到這,趙牧的情緒慢慢平緩下來,他側耳,一直在等待著雲玥的回復。

等來等去,只等來雲玥一聲輕蔑。

「呵」

呵的一聲讓趙牧又一次心慌了,雲玥會講他搞到如此下次下場,他未曾預料,還會有什麼特別的,真的讓他拿不準,即使是生是死,不過在雲玥的抬手放下的一瞬間。

但他也從沒有這麼心慌過。

雲玥手臂微抬,將袖口處的絲巾抽出,用來阻隔與趙牧之間的空氣。從容淡定的身姿,毫不慌張的神情,如同在沐家當三小姐時的華貴身影,令旁人暗淡。

「你下葬那天他們來了,是要撬開棺槨查驗你的死因。」這話一起,趙牧的嘴角並沒揚起微笑,反而是更為擔憂的深色,那為何這麼多日他們從未來找尋過我。

棺槨除了雲玥,再無人打開。若非今日,趙牧也是第一感受到光亮,而不再是永夜的恐慌。

彷彿知道趙牧心中所想,雲玥忍不住地去戳穿趙牧心中僥倖與期待,說道:「但你錯了,你從病重到現在,至始至終我都沒有動過手腳,我只是推了你一把,在你的葯膳周遭加了自己的配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緊接著,雲玥更是咄咄逼人,朝著趙牧的耳中刺去最強烈,難以想象的話語和事實。

「你以為他們沒懷疑過么……是我動的手,你的病症至始至終都是一模一樣,只不過如今是副作用凸現罷了。」

「但他們沒證據,也不確定究竟是不是意外。」

「但等你一下葬,這一切對他們都不重要,因為你死了,就是我最大的底牌。」雲玥此刻笑的有點癲狂,好像是將自己一個完成係數極高的目標告訴對方無比興奮的模樣,趙牧的耳中,無比刺耳。

趙牧忍不住地想去怒吼雲玥,但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實在是無法再發出這麼凌冽的聲音:「你……以為自己贏了?!」

「……」

「忘了告訴你,我模仿你的字跡交代了所有事情,包括化干戈為玉帛,將平陽給趙歡和寧瀾,又跟王家做了一筆聯繫,雙贏。」雲玥清楚地拿捏著所有的點,沒有人會反對她的體系,這符合大部分人的期待與判斷。

何況這還是以趙牧的身份,他還在世時留下的遺書號令平陽眾人,最後一絲少部分人也煙消雲散。

因此,雲玥一開始便將趙牧的死做到天衣無縫,在所有的人眼裡趙牧已經死了。

「是不是很驚喜?!……你不是最喜歡給我驚喜了么?!」說出這話時,雲玥的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和回憶,好似在這點上趙牧給雲玥帶來了無盡的痛苦,久久無法釋懷。

「——噗!」趙牧一口血從胸腔翻湧、直至肺部咽喉,噴涌而出,雲玥眼疾身體快,及時的避開趙牧的烏血。

趙牧被雲玥氣吐了血,他沒想到他的屬下,他的心腹從未找到過他,是因為雲玥將他們都殺了,或是隱瞞的特別好。

誰曾想,她竟然偽造自己的字跡,給所有發了消息自己,趙牧已經死了,還將他所想到的事情堵死。

她早就計劃好了,會是這樣的結果。

趙牧氣胸鬱結,吐血后,身體忍不住顫抖,一些傷口撕裂得更快,他倒在裡面,像是丟了魂,更是沒了一開始的傲氣和硬堅。若說一開始趙牧是無所絕望,抱著必死的心態,但到了如今卻變了。

他倒在了棺槨內,雙眼頂著房樑上白花花的一片,多日的黑夜關閉,讓他的眼角發生了變故,此時睜開雙目承受的痛苦,已經無法讓趙牧忍受那種絕望。

他就那麼盯著上方,像是一具毫無靈魂的屍體,只等待著的某一個人來收割他剩餘的價值和生命。

如此絕望難以、再無動靜的趙牧在雲玥的眼中沒有掀起任何的影響,雲玥的眼神還是那麼的冷漠,帶著諷刺的笑。

等了會兒,雲玥像是在等待趙牧再做出下一個反應,但趙牧一直並未如她所願,雲玥認真地看著趙牧說道:

「……那群女人,我會送下去陪你,省的你死後難以安心。」

雲玥說完這句話后,旁的人不懂其意思,但趙牧卻突然大笑起來,在這詭異的主院和棺槨里,一切都顯得特別荒誕。

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男人大笑一個面容絕色的女人正在說些什麼,對這白燭、白簾、白燈籠和黑色的字。

「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個賤人,活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現在是不是很憎恨自己有這麼一張絕美傾國的臉?!是不是特別想換一張臉?!」

趙牧再也沒有顧忌什麼,大聲地尖叫了起來,對著雲玥的臉評頭論足,給雲玥的心上插上狠狠的一刀。

「但是不可能的,你,你這個女人,永遠都要頂著這張天仙般的臉活下去,活在世人的眼中,厭惡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趙牧好像瘋了,聽到雲玥要將一群女人都殺死去地下陪她,他彷彿能想象到那個他恐怖的場景,不管不顧,要雲玥跟他一起下地獄。

雲玥死死地忍住想在他那張無比骯髒、醜陋的臉上再踩一腳的衝動,死死地的壓制住自己可能變質的情緒,但當她聽到趙牧說她「厭惡自己」時,狠狠地朝趙牧的臉上啐了一口口水。

再也沒有了她的高貴姿態,只剩下對趙牧的厭惡。

她激動的聲音掩蓋不住她顫抖的情緒,壓低聲線:「那群女子或多或少的與我想像,你……你用她們來羞辱我,你讓我厭惡我自己的這張臉……」

雲玥指著那瘋魔了的趙牧,一點一點的說出她永遠也無法癒合的傷疤,這是她一生的污點。

「你還將她們贈予我,看著你們飲酒作樂?!」

「你到底想讓她們頂著我的臉做什麼?!」

雲玥大聲吼出對趙牧的憎恨和憤怒,常嬤嬤在門外也濕了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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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嫡女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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