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宸往事

昭宸往事

一你是上帝親生的

初中一年級,我和你成了鄰居。你像個雅痞一樣叼著根棒棒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怎麼長的那麼黑。

我當時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你,你不就是皮膚比我白一點,眼睛比我大一點,個子比我高一點,整體比我好看一點,有什麼了不起的!

在那個笑傲江湖熱播,倚天屠龍記刷屏的年代,你整日拎着根棍子拉幫結夥地四處組建幫派,還對我揚言:阿熙,只要你肯加入,我就封你為峨眉派掌門。隔壁單元的吳曉新聽后,笑嘻嘻地指着我,滅絕師太,哈哈哈。

我瞪了你一眼,氣哼哼地關上了家門。

後來,你成了方圓十里的土霸王,走哪裏都有烏泱泱的十幾個豆芽菜跟着。你還把我最討厭的欒盈盈封成了小龍女。我心裏很是不服氣,憑什麼她是小龍女,我就是滅絕師太呀?

為此你還特意拿着吃速食麵吃出來的一把青銅小劍,靠在我家大門口,十分認真地說,滅絕師太有最厲害的倚天劍呀!阿熙膽子小,有倚天劍可以防身。

我聽后,美得鼻子冒泡,樂滋滋地接過那把青銅小劍,又聽你說,阿熙沒有欒瑩瑩漂亮,小龍女封你做不合適。

氣得我拿着你那把小破劍,比量了半天,琢磨著捅你哪裏比較合適。

那時我剛剛隨父母搬到北方,因為操著一口外地方言,總被同學們嘲笑。那一次分班,你也被分進了我們班級。

下課後,又有同學圍着我起外號,他們用小紙球往我身上扔,笑話我口齒不清。經常在家一起玩的吳曉新,也像沒看着一樣,坐在我身後看熱鬧。

我不敢說話,只要一張口,準會惹來更肆虐的嘲笑。你也坐在後排冷眼瞧著,直到那時,我才發現,甭管自己怎樣懦弱,也甭管你是怎樣囂張,我卻只敢對你凶。

然而,換了別人,真的不行。我會害怕,會怯懦。

正當那些同學起鬨最歡的時候,一本數學書忽然冷不防地從後面飛了過來,被打中的同學抱着腦袋「啊」地一聲,其他同學也趕緊散開。

你昂着腦袋,散漫不羈地走到吳曉新面前,怒氣沖沖地說,你是死人嗎?眼看着阿熙被欺負?

說完,也不管別人的反應,將我旁邊的桌子拖走,又從後面將你的桌子搬來。那個被強制換位置的同學,也不敢吭聲。你將桌子擺好,然後指着我,向所有的同學宣佈,從今以後,阿熙是我罩着的人,誰也不能動她。

那天,我什麼都沒跟你說。你像個小混混一樣的做法,讓我從心裏鄙視你。我覺得只有學霸,才能成為我心中當之無愧的Hero。

後來,我做題,你趴旁邊睡覺;我背詩,你說隔壁班的小美長得像如花;我聽課,你問我坐那麼直溜不累嗎?

最讓我忍無可忍的是,期末考試,你笑嘻嘻地捧著獎狀和學年第一的成績,敲我的腦袋說,天才的智商凡人沒法比!

好吧!你才是上帝親生的,我只能認命。

二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初二那年,為了響應政府將Y市打造成一座音樂城的號召,學校下達了一項指令,每個學生都必須學會一門樂器。

我那文藝細胞泛濫的老媽,素來對一眾管弦樂器都不感興趣,早就為我報了書法班,繪畫班,以至分身乏術的我,只能學豎笛。

就是五塊錢一把的那種塑料笛子,班主任比較體恤我的情況,讓我只要有一把笛子濫竽充數就行,不必去校管弦樂隊專程上課。

在成績與你旗鼓相當的前提下,這回你在我面前,又有炫耀的資本啦。

與隔壁班的小美,哦不,是你的如花,你們兩個蹬著個小腿坐在教室的桌子上,一人一把紫竹笛,動不動就來上一曲春江花月夜,合奏吹得酣暢淋漓有滋有味的。

直到現在我都十分納罕,當初在我一把小笤帚差點撅上天、製造出的煙塵繚繞的氛圍下,你們兩個不嗆得慌嗎?

不管做什麼,你的終極目的都是捎上我這隻燈泡。包括送你的如花回家。

有天送完李小美回家,我和你晃蕩在月光繚繞的馬路上。一路,我用手中的豎笛不停地胡亂吹奏,以達到宣洩不滿情緒的目的。

後來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后,實在忍不住了,霍昭宸,你送你的如花回家,幹嘛每天都要捎上我呀?

你賊溜溜的打量我一番,笑的那叫一個敗絮盡現,憋了半天,竟然十分欠揍地說,阿熙,你穿裙子一點都不好看。論氣質,也輸給小美不差一星半點。

清白的月光,將你一口時隱時現的銀牙清晰無比的展現在我面前,要不是你跑得快,估計我的豎笛會讓它們都殉職。

我跑的累了,索性也不再追,看你弔兒郎當地晃蕩在前頭,轉過身,倒著走,將紫竹笛橫在唇邊,音準氣不喘地一路樂聲飄揚。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我可能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天的皎輪明月,那個竹笛橫吹的少年,還有六月天最暖的風和消散在香樟樹下的悠揚曲調。

三你笑起來的樣子,挺好看的

高一那年,你說一年級弱智的課業,已經滿足不了你智慧的大腦,一紙跳級申請書遞到校長辦公室,搖身一變成了高我兩屆的三年級學長。

走就走唄,還不忘揉揉我的短髮,阿熙別擔心,誰要是敢欺負你,你就報上爺的名號!

我可不認為你跳級的動機那麼單純,果然,還沒追問上兩句,你就招了。三年級新轉來一個美女,彈得一手好鋼琴,相較之下,你的如花簡直沒有可比性。

回到家裏,我把那把豎笛翻出來,一路小跑,扔進了半月橋下。看着它在水中,隨波飄遠,我還有點氣不打一處來。早知道它會飄起來,還不如在上面綁塊石頭,讓它直接沉水好了。

反正我沒有半點音樂細胞,也吹不好那玩意兒,連你的如花都不如。想到就窩火。

後來的你,可風光了。日日頂着天才的頭銜,四處招搖過市。身邊不再只有當年性別單一的豆芽菜跟着,反而很受那些母系生物的歡迎。

操場上,林蔭下,走廊中,我不止一次看着你同他們嬉鬧,拽她們的衣服,扯辮子,和當年對付我一樣的讓人討厭。

放學后,你總會興緻勃勃地講,誰誰誰眼睛好看,誰誰誰走路好看,誰誰誰長髮長裙看起來像不食人間煙火版的劉天仙。

我總是一路聽你喋喋不休,卻始終一言不發,裝作十分鄙視十分不在意你的變化。大概就是從那時養成的習慣,總是越在意什麼,越極力隱藏什麼。然後,又忍不住在心裏的百轉千回,霍昭宸,你懂我的言不由衷嗎?

回到家裏,我媽媽還會不停地嘮叨,你看看人家霍昭宸,一看那孩子就是塊學習的料,沒事兒你跟人家學學,跳不上兩級咱跳一級成不?

我的耳朵正受着百般摧殘,你忽然站在隔壁陽台大聲喊,阿姨,我可以去你家給阿熙補習嗎?我比她高兩級,她的那些功課我都會。

我媽當即樂得合不攏嘴,脫下圍裙就出去買水果去了。

你像個二大爺一樣的坐在我的電腦椅上,圓珠筆賺的比孫悟空的棒子還圓溜,無恥地和我講條件,阿熙,我媽他們要出國游去,你說他們非要趁着我學業繁忙之際出遊,根本就沒考慮我的感受,唉!我和花花日後的一日三餐可得怎麼辦?

我當即明白了你的意圖,故意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那隻花鼠子我可以幫你養,但是,你確定連你也要讓我一起養嗎?

你癱在我的電腦桌上,可憐兮兮地說,阿熙阿熙,你就看在我為了給你補習連跳兩級的份兒上,賢良一回吧!

我巨汗,當即十分理性地揭穿了你的老底,呸!你才不是為了我,如果早點遇見魏子靈,你可能早就跳級去了。

你還不要臉地誇了我一句,唔~阿熙就是善解人意。

這話我不愛聽,氣鼓鼓地反駁道,善解人意有什麼用,越善解人意,越沒人在意。

你忽然就不說話了,趴在電腦桌上,回頭看着我笑,晶亮的眸子笑成了一個彎,像皎皎如洗的上弦月。

其實,你笑起來的樣子,挺好看的。

四有點甜,有點咸

花花可比你好養多了。一把葵花籽,就答對的絕對滿意,再見到我,還會點頭致意。

你就不一樣啦。你可會挑了,咸了,淡了,甜了,辣了,好像少說一句會憋死你似的。

後來,我時常蹲在椅子上,琢磨一個問題,好歹我如今也算待字閨中,怎麼就一時糊塗,答應為你洗手作羹湯了呢?

想着想着,一個鬼主意便橫空出世。我端著做好的可樂雞翅,笑的一臉諂媚地往你身邊湊了湊,霍昭宸,咱們來玩過家家怎麼樣?

你聽后,一口大米飯凌亂了我的世界。你用勺子拍我的腦門,何熙,你這裏不是燒着了吧?

我才不理會你呢,拖了一把椅子坐在餐桌對面,抱着勺子做祈禱狀,說,我做女主,你做男主,然後,你有一顆金子般的包容心,即便是面對女主慘不忍睹的黑暗料理,也……

我話還沒說完,就看你撈起一塊雞翅,吃的大快朵頤,面目表情竟然沒有絲毫的抽搐。我看着你興奮大笑,啊呀,這麼快就入戲了?

其實罪魁禍首不是我,而是那無糖可樂。我倒完才知道,可樂竟然是無糖可樂,那樣,會不會就不甜了?於是,我自作聰明地舀了幾大匙白糖,放了進去。

其實無糖可樂做雞翅,也是甜的。可惜,這是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的事情。這不是悲劇,悲劇的是,我把鹽當成了糖~

一盤黑乎乎的可樂雞翅出鍋的時候,我還特意撒上了點香菜末,這樣顯得我比較專業。然後忍不住嘗了一下~

見我坐那傻愣,你說,阿熙不是無肉不歡嗎?你怎麼不吃啊?我收起自己一副驚世駭俗的表情,然後分外人道地撤走了你前邊的盤子,說,咱不玩了哈。

這玩意兒做的什麼水準,我心中有數。估計一會兒給小區門口的地瓜送去,它都不會對我搖尾巴。

嗯,地瓜是常來我們小區串門的一條流浪狗。

結果你抱着飯碗,又把盤子奪了回去。你說,不就是有點甜,有點咸,可樂雞翅本來就是這個味道呀?

我一臉黑線地看着你,有句話一直憋在心裏沒說,那踏馬是有點甜和咸嗎?那明明就是苦好吧?

你爹媽走了大概二十多天的光景,我能把一個分外挑剔的你,喂成這副看淡人世的志士任人,我覺得自己還是挺有作為噠!

五桃李春風酒一杯,江湖夜雨十年燈

給你做了將近二十天的飯,換我穩佔學年前三的成績,掰掰手指頭,好像咱倆誰都不虧。

可能是被我出神入化的廚藝感動的,又換回了你對兒時的美好嚮往,然後義無反顧地干起了你最熱衷的——把我打造成一枚閃瞎眼的燈泡。

中學很快畢業,你的子靈沒趕上你的步伐,沒考進你那狀元府似的大學。眼看着孔雀即將東南飛,不唱上一首訣別詩似乎不是你性格。

可你倆也不挑個好天兒,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恐怖片里常上映的鏡頭下,我們共同送你的子靈回家。

你倆並肩走在前頭,我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頭。你們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我豎起耳朵聽了半晌也沒聽見。

臨分別之際,她還從書包里掏出個罐子,說什麼專程為你疊了九百九十九隻千紙鶴之類的老掉牙台詞。

回來的時候,你抱着那個罐子,還特意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沒好氣地說,你別指望我也為你疊千紙鶴,老子就會疊青蛙,你愛要不要。

你倒是貪心,馬上接茬說,哎呀,青蛙也很好。我都有了這麼多隻千紙鶴,還真想要一隻獨一無二的青蛙。

那一天,子靈平安到家了不假,老天爺卻沒放過我們。暴風雨前夕,電閃雷鳴,我們像兩隻行走的二傻子,晃蕩在夏天悶熱的馬路上。誰都沒說話,各自沉默著。

豆大的雨點不斷打落在身上,雷聲隆隆響徹在頭頂,偶爾閃電會把整個夜空照成恐怖的紫色。你問我,阿熙,你怕嗎?

我搖搖頭,笑說,不怕啊!

還有一句話未說出口,因為有昭宸在,所以我才不會怕。

你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還是你也很喜歡淋雨呢?我不知道。只記得在我說完不怕后,你抬手捏了捏我的嬰兒肥。

許是覺得有些唐突,又驟然收手,岔開話題說:我想起了一句詩誒!

難得你也會念酸詩,我表示很驚訝,忙問,什麼?

你說,桃李春風酒一杯,江湖夜雨十年燈。

我就知道這些酸詩不太適合你,這明明就是一句書寫別後思念的詩詞,與我們現下處境大相徑庭。

於是我糾正道,你應該說,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你也沒多說什麼,反而拉起我就跑,在那條我們共同走了多年的老街上,踏雨飛奔。

自那,我似乎格外的眷戀下雨天。總是期待在那條悠長悠長的青石板街盡頭,會有一人向我走來,然後,拉着我一起跑。

六我還記得那回眸

你去讀B市的大學,聽說咱們D市最近有熒光海,還專程跑回來一趟。

你打電話說,咱們好長時間沒見面了,晚上一起去海邊,看那片神秘的微藍吧!

半晌,我用鼻子哼出一個動靜,表示完不屑,才慢悠悠道,這回你又要帶着誰?你的如花還是子靈?

你在那頭低低沉沉地笑,我誰都不帶,就帶阿熙一個人去。

哎呀,我那個美呀!把柜子裏所有的衣服都翻出來了,一件一件地對着鏡子比量,擺造型。還特意去網上查了查,究竟哪件衣服跟劉天仙的出塵造型比較相似。

最後選定了一身白色長裙,特意把頭髮也放下來了,還畫了淡妝。嗯,此刻,鏡子裏的那個二貨,長發及腰,長裙飄飄,心臟恨不能蹦出來溜達溜達。

我幻想中的見面方式是這樣的,一片藍色的大海旁,我的少年負責風姿玉樹,而我擔着貌美如花,明月高懸,美景良辰~~咳咳!

但是現實版,顯然要比豐滿的幻想骨感多了。剛走出小區,你讓我別忘記帶送給你的禮物。我又顛顛兒地跑回去,在房間的抽屜里,抓了把疊好的青蛙裝進了兜里。

剛到海邊的時候,你盤腿坐在一塊凸起的礁石上,然後閉眼抱拳半天都沒睜開眼睛。我一看,呦呵,上了幾天大學,人果然就變得不一樣了哈,都學會浪漫的許願了!

我站在你的身後,抱膀道,喂,你許了什麼願望?

你也不看我,面朝大海,嗓音低沉悅耳,我願阿熙破繭成蝶,飛越蒼山洱海,早日抵達彼岸之南。

我當時,特想飆出一句,大哥,你是許願呢還是作詩呢?好在我比較理性,最終問了句,然後呢?

我在盡頭等你呀!你笑着回頭說。然後,你看見了今晚不一樣的我;然後,故事就不浪漫了;然後,你分分鐘就原形畢露了!

何熙,海邊這麼冷,你穿這麼少,不冷嗎?何熙,說好的九百九十九隻青蛙,你怎麼就疊了九個?我不是說過,你穿裙子不好看,你怎麼又穿上了?何熙,你最近有點放飛自我啊?高中還沒畢業呢,竟然敢化妝?何熙……

你自打見到我,嘴巴就沒停過。氣的我抓起一把沙子,扔向那個藍色的海岸線,大聲喊道,霍昭宸,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氣話能夠不作數嗎?上帝耶穌聖母瑪利亞啊,你們聽到我的話了嗎?如果可以,請讓我收回那句再也不見的話行不行?

那晚,我氣的跑回家后,直接關了手機。早晨,還在夢中朦朦朧朧的,聽見爸媽好像在廚房,說着誰要出國之類的話,我從他們的話中,我聽見了霍昭宸三個字。

匆匆忙忙翻開手機,那個惜字如金的傢伙只給我發了兩條微信。

一,阿熙,對不起!二,明早我飛坎培拉,八點半的飛機。

我是穿着睡衣跑出家門的,因為時針指向了八點鐘的位置。他的電話已經打不通,想必安檢已經開始。

一路上,我不停地催促計程車司機,我可以加錢,你再快一點行不行?也不知是因為什麼,總覺得心慌。霍昭宸上大學離開的時候,我都沒這麼着急過。

隔着機場的玻璃幕牆,遠遠地,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他一直不停地回頭,不停地回頭,是在尋找著誰呢?

那目光太過遙遠,我看不清裏面蘊著怎樣的千山萬水。

卻記住了,那回眸!

七他在我的世界走遠了

在他們一家走後,隔壁的鄰居也換了人。我再也沒有得到一點兒霍昭宸的消息。

他沒有再給我打過一個電話,也沒有再更新過QQ空間和朋友圈,他的微博還停留在那個雨夜,用桃李春風酒一杯,江湖夜雨十年燈做的標題。

我坐在他坐過的電腦桌前嚎啕大哭,就算我聯繫不到你,你總能找到我啊!

他不肯聯繫我,他在我的世界越走越遠。

沒有人再給我補習,我卻比從前要更加地努力。沒日沒夜地拚命學習,我也想去那所狀元府似的學堂,不知是為名頭誘惑,還是想去追尋誰的足跡。

遺憾的是,我最終沒能如願以償。報道那天,我一個人費勁巴力地提着碩大的行李箱,向人生中的下一站努力進發。

便是在那時,我遇見了林喬。一個清清瘦瘦的男生,背影看起來,很像他。林喬比我大一界,有建築系才子之稱。嗯,我好像很喜歡才子。

才子帶着我遊歷校園,品嘗美食,游西湖斷橋,我卻總有種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的錯覺。

才子向我告白,我被那些蠟燭和鮮花刺得雙目生疼。我說,你等等,等等我吧!然後慌裏慌張地跑開。

我拿着千方百計弄到的地址,瞞着所有人,一個人飛往澳洲。

坎培拉,本意是匯合之地,也有人說是聚會的地方。我還激動的覺得,這裏,是不是就是你說的彼岸之南?

闊別兩年,我終於見到了你。在一座灰色的別墅里,你坐在搖椅上曬太陽,旁邊的女孩,與我年紀相仿,是個漂亮的混血兒。你叫她安娜。

安娜很熱情,給我拿當地特產的蔓越莓,不像你,倚在門框上看我,像看陌生人一樣的打量。我沒有逗留過久,當日下午便選擇離開。

謝過安娜盛情,你執意送我去機場,當然,安娜也是跟隨着的。

回首前塵,往事歷歷,我覺得這輩子可能摘不掉白痴的桂冠了。一路上,我都在想,你眼中的二百五一準非我莫屬!

安娜坐在車上沒有下車。你將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弔兒郎當漫不經心的樣子一如當初。

我掏出手機給你看林喬的照片,給你講我和他的故事,你安靜地聽着,長長的睫毛垂下靜止般的剪影。馬上快安檢的時候,我指著林喬旁邊的那個女孩,問你,霍昭宸,你說她漂不漂亮?

你淺笑,很認真地看我的眸子,你說,阿熙,一直都很漂亮啊!

我的情緒瞬間就失控,掐着你的肩膀使勁兒搖晃,可是你為什麼就不喜歡我呢?你喜歡我一下會死啊?

安娜緊張地從外邊跑來,她把我們分開,她擋在你面前,她竟然怕我會傷害到你。真是可笑。

我從兜里摸出了餘下的九百九十九隻青蛙,統統都還給你,霍昭宸,我們總算兩不相欠了。

你抱着罐子裏的紙青蛙,一言不發。

我聽見背後有人慢吞吞地說,阿熙,我想,抱抱你。

我不屑地回頭瞪那人一眼,你沒資格。

八我喜歡了你十年

都說大學里的戀愛,畢業后十之八九勞燕分飛。我與林喬則不然,他既是傳聞中的理工男,又不悶宅木訥,總體呈陽光型。

我覺得每一個對感情有過希冀和付出的人,都值得擁有最好的回報。

林喬待我之初,與少時我追在霍昭宸後面跑的樣子,分毫不差。曾經有人辜負了我,我才更不會讓別人也去償那份無動於衷的冷漠背後的痛苦。

畢業后,林喬向我求婚,我點頭答應。爸媽對他也很滿意,我們走在一起,總有人會誇著各種般配的話語。

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生命中,曾經那個讓我笑的最開懷,痛的最錐心的人,已經走遠了。

十年蹤跡十年心,在澳大利亞的坎培拉,我丟了自己一度夢幻中的非他不可。

婚禮的前一日,按照北方的習俗,新娘要在娘家辦一場請婚宴。那一日,安娜隔着大洋彼岸給我寄來了一份禮物。

不用猜我也知道到底是誰寄來的。化妝師跟我說,既然是隔着千山萬水,又恰好趕到日子送來的,可見對方也真是用心了,不如就看看吧!

我拆了上頭花花綠綠的包裝,最後打開盒子一看,竟是一本日記。日記也就算了,還是帶着鎖的,真無聊。

晚上,賓客散盡,林喬也回去準備第二天的婚禮去了。我躺在床上百無聊賴,那本日記毫無預兆地鑽進了視野。

如果是別人送我這樣的禮物,那我一準會拿刀子直接劈開,鬼才有功夫浪費時間對密碼呢!但是這本就不同了,霍昭宸的小九九,也就是那個密碼,讓我很感興趣。

他的生日,不對;我的生日,不對;那隻花鼠子的生日,也不對。我已經忍不住要取刀了,誰知,那做工繁瑣的本子,竟在關鍵時刻自己彈開了。

第一頁,入目,寫滿了橫七豎八亂七八糟能讓密集恐懼症患者看了能直接暈過去的兩個字——阿熙。

我心裏啐著,霍昭宸你跟我有仇啊,划拉這麼多我的名字做什麼?又翻開第二頁、第三頁、很多很多頁——

她喜歡穿裙子,但是北方晝夜溫差大,會很冷。

她總是能在我的笛聲中安靜下來,那時的想法很幼稚,只覺得,每天能有這麼個人,陪我從朝陽初上,走到日落黃昏,挺好的。

我時常和同學們打打鬧鬧,其實真正享受的,是無論何時,無論我在哪裏,都有一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焦距在我身上。阿熙,我知道,你一直在那裏。

我總喜歡說她丑,因為別人都誇她漂亮,好話說的多了,就聽習慣了。我要做那個說她丑的人,這樣,是不是也算種獨一無二?

爸媽明天就要去澳洲了,他們說,那邊的醫生一定能醫好我的病。

在味覺即將消失的這段時光里,阿熙每天都會做飯給我吃。我會不斷地挑肥揀瘦,看她懊惱地瞪着我,別提有多高興。阿熙,很抱歉,我已經吃不出那些飯菜真正的味道,只能不斷地去猜測和試探。

阿熙給我看了他的照片,阿熙說他們很好很好!可阿熙還說,你喜歡我一下會死啊?

我遇見她,而今已十年之久。

傻瓜,我喜歡了你整整十年,你又知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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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竹馬繞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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