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飛來橫禍

蘇寧趕到醫院時，秦川手底下的兩個業務員已經在醫院門口等著了，見到蘇寧都眼眶泛紅，嘴裏喊著嫂子，蘇寧看他們的表情，極力抑制着渾身的顫抖，問「秦川他人呢？」兩個業務員都不答，他們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劉梅香在路上已經哭得昏天黑地黑地，一下車人就要癱了，那兩個業務員其中一個和高志強一起摻住劉梅香，另一個帶着蘇寧急匆匆的往急救室走去，小夥子在蘇寧後面輕聲說「秦經理被車撞了。嫂子，嫂子你穩住，現在秦經理還沒有出急救室。」

蘇寧的腳下一軟，被那個小夥子一把扶住，撞撞跌跌的向急救室奔去。

秦川參加的會議是在西山的別墅區那邊銷售大廳開的，是討論下一個樓盤的佈局。會議結束後秦川就着急往飯店趕，路上不好打車，陸軍讓他開自己的車去。秦川拿着車鑰匙剛走到車前，就被一輛加速駛來的吉普車撞倒在地，那車子撞了人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而是直接從他身上碾壓過去，然後飛速逃離了現場。待到陸軍和其他業務員趕過來，秦川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人還沒到醫院就已經不行了，剩下的搶救都是例行完成，急救室的門掩著，蘇寧一把推開見到的秦川就是一個模糊的血人，她僵在急救室門口，腦子嗡嗡作響，心口像有一塊大鎚一聲一聲重重砸下，直聽到身後劉梅香似一個重物轟然倒下，意識猛然回來———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發生了！面前這個血肉模糊的人就是她朝夕相處的丈夫！

陸軍連忙吩咐眾人把劉梅香抬進急救室開始又一輪搶救。蘇寧雙膝一軟，跪到放着秦川的手術床前，淚水像水龍頭一樣肆意奔放，腦子裏仍然是一片空白，她啊啊的哭着，不由自主的去撫摸丈夫，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面龐，都因碾壓而不那麼清晰了……這情景讓她崩潰，她使勁用衣服擦秦川腫脹了的臉上的血痕，身邊的人和醫生都在拉她。他們要把她拉開他的身邊，她不能！她不能把他孤零零的一個人留在手術床上！她不能把他從自己的生命里掏去！他已然成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他和她之間有親情，有恩情，有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夫妻之情！

陸軍在一邊哽咽的說「蘇寧，你要堅強，你還有小小……」

小小？小小沒有爸爸了，她沒有丈夫了，這個完整的家在這一瞬間就破碎了！今後……再沒有今後了！悲傷像海一樣淹么她的所有思緒，她顫抖著，止不住的顫抖，在眾人的拉扯中死死盯着血人一樣的秦川，撕心裂肺的喊「我要你回來！我要你回到我身邊！我要重新開始！秦川，我要你馬上立刻醒過來回到我身邊！」

警察來了，醫生來了，李芬也來了，周圍的勸慰聲就像海水一般湧進她耳朵里，蘇寧卻什麼也聽不到，她只覺得悲傷的浪一個又一個打過來，讓她冰冷，讓她窒息……她控制着上牙床和下牙床顫抖著聲音說「我要，給他換身衣服。」

她不讓陸軍和高志強幫忙，也推開李芬的手，她要自己和丈夫呆一會兒，幫他擦洗乾淨，他健壯的身體和冰冷的胸膛是她熟悉依賴的地方，現在他的身體像個破碎的布娃娃，讓她無從下手……她從沒有這麼珍惜過這具身體，她拉着秦川的手，冰涼沒有溫度，可是她只想拉着他，永遠不鬆開，就這樣拉着，直到地老天荒……

漫長的一夜，蘇寧覺得一輩子的淚都留幹了，像靈魂出竅那般，有無盡的海水湧出來把她深深淹沒，只有刺骨的冰冷。她怕聽到周圍人的聲音，怕有人把她拉回到現實中，但是該來的總是會來，在一片忙亂中，她被人攙扶著離開了秦川，離開了醫院。

李芬寸步不離的守着蘇寧，其餘的事她交給陸軍和高志強去處理，可其實她這樣守着也沒有什麼意義，畢竟蘇寧心裏的悲傷是誰都不能代替的。蘇寧躺在床上，屋子裏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聲音，她兩眼瞪着天花板，數不清幾個白天幾個黑夜了，腦子裏的海水漲起來又退下去，她不想動，不想思考，象個行將就木的死人，只有這樣麻木著才是最舒服的。蘇寧是在逃避，逃避一旦清醒了要面對的所有現狀，可是有些現實問題即使是象李芬這樣親密無間的好朋友也是無法代替蘇寧本人的，比如，面對警察。

蘇寧沒想到必須讓她從床上爬起來要面對的第一個人竟然是王斌。

原來秦川被撞的案子本來是當做交通肇事逃逸案來處理的，可是在處理過程中疑點重重，其中有很多可疑點都直接指向王斌手上的一個涉黑案件。王斌跟這個涉黑案子已經跟了兩年，要把這條線索當做突破口一舉端了那個黑窩，現在撞人的車和肇事人都找到了，但是肇事人一口咬定就是不小心撞了人逃逸，背後的責任推的一乾二淨。

王斌就帶兩個手下到蘇寧家來例行問詢，王斌猜測秦川被撞是代人受過，起因應該是另一個涉黑的房地產公司在和榮華房地產公司爭奪地皮的過程中失利，準備綁架榮華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陸軍或者是想打擊報復他，結果辦事的人直接把秦川當成了陸軍，這才釀此慘禍。蘇寧現在的狀態，別說她什麼都不知道，就是她知道她也沒有心情回答任何問題。

黃斌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只是說如果以後有什麼事兒可以隨時找他。

到蘇寧家來之前，王斌已經去過醫院了，他去醫院的時候正趕上劉梅香因為喝安眠藥在醫院搶救。王斌出門前嘆著氣對送出來的李芬說了醫院的情況，「我是警察，這樣的事情見多了，你現在得讓她振作起來。上有老下有小，總是麻木逃避不解決問題，好好規劃一下以後的日子吧，有什麼我能夠幫忙的我一定儘力而為。」

送走王斌，劉梅香喝葯搶救的消息李芬沒有跟蘇寧說，她拿了瓶白酒墩在蘇寧面前，蘇寧抬眼看看她，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咕咚灌下去兩大口，一股搶嗓的辛辣讓她忍不住的咳嗽起來，心裏的疼痛感更重了，李芬搶過來把酒倒在杯子裏，「來吧，你不是想麻木嗎？今天我陪你，就痛快的醉一場。」

這是一場無聲的酒，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蘇寧和着眼淚把這辛辣一口口的咽到肚子裏，戀愛的甜蜜，婚姻的無奈和美好，生活的艱辛和憧憬……都化作這一口口烈酒生咽下去，生活容不得她再安逸消極下去，以後的路，她必須要走下去！所以今晚就拚卻一醉吧！把對未來的彷徨和失去親人的傷痛都和著血一起咽下去。現在只有酒精能拯救她即將崩潰的神經，只有酒精，能讓她把一切都暫時拋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