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件婚紗挑起的事端
工資卡的事在飯桌上放下了，梅香心裏可一直沒放下，飯後，蘇家明邀請秦家到家裏坐坐，蘇家住就在酒店後面的一處花園式小區，一行人散步過去，劉梅香和秦冬走在最後面，秦冬勸道「算了，算了，你也累了一輩子了，等咱們把秦川的婚禮操持完，也就完成了一件大事，趁沒抱孫子之前，咱們也清凈兩年，他們小家的事啊，你少操心點兒。」
劉梅香瞪他一眼「你懂個屁！蘇寧這丫頭妖里妖氣，誰知道她是不是和咱兒子踏實過日子？我要不拿着她點，她還把我們放眼裏嗎？啊？」
秦冬嘀咕道「我看你啊，是費力不討好。」
劉梅香用力錘他一拳「一家子白眼狼！」
在劉梅香看來，蘇家兩口子是一唱一和，秦家這幾位卻都傻傻乎乎的，沒一個人幫襯她。不覺又暗自憤憤，年輕的時候被婆婆欺負，馬上要當婆婆了，難道還要被兒媳婦欺負嗎？不行！這一局必須扳過來！
到了蘇家，秦家一行人又被小小震驚了一下，寬敞的大三室，落地窗前鋪着漂亮的地毯，古色古香的傢具擺設，整個環境的佈置優雅而有品味，劉梅香看着女主人鄭藝為大家沏茶端水果的背影，50多歲的人了，還保持着的不錯身材，化著淡妝，不像自己，多年的勞心勞力也顧不上搗飭捯飭，兩相比較下，心裏又是妒忌又是欣喜，這女人再打扮得體，這家佈置的再好，也沒個兒子繼承，將來，還不都是我兒子的！這樣想着，她心裏的憋氣竟然漸漸消下去了。
喝了茶用過水果后，話題自然又回到兩個孩子身上，劉梅香說「我家就這一個兒子，將來的家產都是兒子的，只要他們踏踏實實的過日子，早點讓我抱上大胖孫子，我也算對得起老秦家了。」說着濕潤着眼睛看了看秦冬。
鄭藝邊把葡萄遞給秦盼兒邊笑道「大姐，瞧您說的，您這不還有個女兒嗎？兒女雙全，讓人羨慕啊。」
劉梅香看看秦盼兒，「盼兒也定了親了，今年就出門了，嫁出去的閨女潑初出去的水，以後她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這話蘇家明和鄭藝都不愛聽了，他們算是看出來了，這未來的親家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挺嚴重。兩人當下不說什麼，內心裏已經不太同意這門婚事了，蘇寧倒沒當回事，她覺得自己是和秦川過日子，只要秦川對自己好，就什麼都不怕。
送走秦家，蘇家明和鄭藝關上門開始教育女兒，鄭藝的態度很堅決，就憑這個厲害的親家母，這門婚事不行。蘇家明沒有表態，只是給蘇寧講一個家庭對人的影響有多大，又分析了蘇寧嫁入秦家后可能面臨的尷尬局面，末了語重心長的對蘇寧說「寧寧，你涉世不深，不明白婚姻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這是兩個家庭的結合，生活環境，成長環境，家庭教育不同的兩個人要想生活在一個屋檐下過一輩子，不是那麼簡單容易的，你要自己考慮清楚。」
蘇寧覺得劉梅香沒那麼可怕，不就是一個外厲內荏的小市民么，只要秦川對她好，她平時多遷就讓著點劉梅香，以心換心，一定能感動了這老太太。鄭藝說「傻丫頭，婆媳關係是人際關係最難處的，婆媳和睦，媳婦必須孝敬，婆婆也必須大度，兩好才能成一好。你打小嬌生慣養，家務活不會幹，甜乎話不會說，又不夠潑辣，那劉梅香一看就是吃過苦翻身做主人的，渾身帶着橫氣，你搞不定。」
「我又不和她過日子，她橫她的，我過我的，平時我該孝敬孝敬，該尊重尊重，她還能怎麼欺負我呀？」蘇寧撅著嘴說。
鄭藝再說，蘇寧蒙起被子裝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早飯也不吃，房間門也不開，玩起冷戰了。蘇家明知道女兒從小任性，很難說服，背後對鄭藝說「你也別說她了，讓事實說話，走一步看一步吧。」
恰在這時候，劉梅香和秦冬登門了，這兩口子晚上回去合計了一晚上，倒是覺得蘇家確實是大度人家，條件比劉梅香想的好得多，還不要彩禮，秦冬又在一邊兒敲邊鼓，說找個外地的兒媳婦也不錯，沒有親家挑事兒，蘇寧年輕，真嫁過來了還不是事事得聽劉梅香的。將來大孫子生下來雖然得劉梅香自己帶，但是誰帶出來的孫子肯定跟誰親啊。再說蘇家是獨女，這以後的家產也等於都白送給秦川了。這一說，劉梅香也覺得壞事變好事了，於是她趁熱打鐵，拉着秦冬跑到就近的商場買了一條金項鏈，一個金戒指，直接就送到蘇家門上來了。
劉梅香轉過彎兒來，話就說的好聽多了「親家，我們大老遠跑來就是為兩個孩子的婚事，既然來了，昨天談的也都差不多了，我們秦家也是厚道人家，得表示表示啊，這不，大清早的，我拉着老秦就去商場給蘇寧買聘禮去了。」她把手裏的金飾往桌上一放，「你們放心，我劉梅香把話放這兒，蘇寧嫁到我家，我一定把她當親閨女看待。」
蘇家明和鄭藝面面相覷，不待他們表態，劉梅香又說「我昨天也想通啦，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的工資卡我就不管啦，只要他們日子過紅火了，我呀，我～」
秦冬在旁邊說「幫忙不添亂。」
「對，對，幫忙不添亂。」劉梅香笑盈盈的說。
蘇家明看看鄭藝，鄭藝說「我還有個課沒有做教案，你們先坐，我失陪一會。」轉身進了書房。
蘇家明跟進去，鄭藝說「東西不能收！就說兩個孩子還小，讓他們再處處，結婚的事先放放。」
兩個人商量了下對策，這才走出書房。客廳里，蘇寧已經把金飾戴上了！原來蘇寧聽到動靜，趴門邊聽到劉梅香情真意切的話，早就心痒痒了，出來后再看劉梅香待她的態度比以前親熱了不少，歡歡喜喜就把項鏈戒指都戴上了。
蘇家明和鄭藝暗罵這個傻丫頭，表面上也只能一團和氣。蘇寧的婚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春節過後就是籌備婚禮，場地，客人，酒席劉梅香一人全包了，秦川和蘇寧樂得省心，每天上班下班，逛街看電影聚餐，倒像是兩個旁觀者。
一天，蘇寧和秦川看完電影回去的路上，路過一家婚紗店的櫥窗，射燈下的模特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婚紗，綴滿鮮艷玫瑰花的婚紗，蘇寧趴在櫥窗看呆了，天啊，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婚紗么？蘇寧最喜歡玫瑰花，她小時候就夢想着要穿着綴滿玫瑰花的婚紗，牽着自己的白馬王子走過紅地毯，秦川蹭到她身邊，問「喜歡么？」
蘇寧點頭。秦川說「明天咱們就去把它買了！」
蘇寧跳起來，歡叫道「真的？」
秦川寵愛的摸摸她的頭髮，「當然，寧寧，我要你做我最美的新娘！」
蘇寧撇撇嘴「酸！」心裏卻樂開了花。
第二天，秦川跟劉梅香要錢，說要買婚紗，劉梅香直接拒絕了，理由是，結婚用的新娘子禮服都是租的，一輩子就穿一次的東西哪有買的？太不會過日子了。
秦川說「寧寧特別喜歡那件婚紗，我都答應她了。」
「她喜歡？她喜歡天上的月亮，你也給她摘去？」
秦川小聲反抗道「你不是說把我的工資卡還給我么，我用自己的錢買件衣服，有啥不行的。」
劉梅香一敲秦川的腦袋「傻兒子，我就那麼一說，你工資卡放媽這兒，我都給你存着，你倆先花她的。」
「啊？你，你騙人。當初你可是拍胸脯說把我工資卡還我的。」
劉梅香一看兒子傻的冒泡，只好又說「我說等你結婚後給你，你這不還沒結婚呢嘛。」
秦川手裏沒錢，在蘇寧那交代不過去，就偷偷的把工資卡掛失了，重新辦了一張，然後高高興興帶着蘇寧去買了那件她心心念念的婚紗。
這事本來辦的神不知鬼不覺，壞就壞在周末蘇寧到劉梅香家裏吃飯，劉梅香一直想好好調教一下這個未來的媳婦，蘇寧飯都做不好，那將來秦川不得餓肚子？所以每周末劉梅香都叫蘇寧到家裏吃飯，其實就是她給蘇寧開的烹飪輔導班。做飯時，劉梅香一定要求蘇寧打下手，邊做還要邊說着，這個菜怎麼炒，那個肉怎麼燉，秦川愛吃魚，秦川不吃香菜，潛移默化吧，只能慢慢調教。
蘇寧為討劉梅香歡心，也確實認認真真學習了一下烹飪，下廚炒幾個簡單小菜不成問題了，劉梅香就把廚房交給蘇寧，當初她嫁進秦家時可是里裏外外一把好手，這蘇寧，還差的遠呢，得繼續多練。
蘇寧炒好菜端上桌，秦川就是一頓猛誇，秦冬父女也在一邊叫好，劉梅香的臉又拉下來了，沖那父女三個叫道「平時我天天做飯伺候着你們，也沒見哪個誇我一句！」
秦盼兒忙說「當然，蘇寧做的菜跟媽做的比還是有差距的，不過，萬事開頭難嘛，我們這是鼓勵蘇寧呢，蘇寧，再接再厲啊。」
蘇寧哦了一聲，盛飯開吃，心想這老太太真逗，還吃醋呢。
劉梅香小聲沖秦冬說「看看，一點眼力勁也沒有。」秦冬茫然，劉梅香努努嘴，原來是少個凳子，秦冬說「唉，那不是秦川去搬了么？」
劉梅香不滿的說「還沒進門呢就這麼懶，這將來進了門兒，我又多一個姑奶奶。」
秦東知道劉梅香一向把芝麻大的事說成西瓜那麼大，不再搭話。吃飯期間，秦盼兒說起自己的婚事準備，蘇寧就問「你買婚紗和新娘禮服了嗎？我們前幾天去看電影，發現一家特別好看的婚紗店，要不要推薦給你？」
秦盼兒說「不用了，我們都租好了。」
秦川在一邊直使眼色，連秦盼兒都發現了，蘇寧卻渾然不覺，「一輩子就結這一次婚，我跟秦川說了，什麼我都能湊合，但是一定要買一件漂亮的婚紗，這是愛情的象徵啊，也是我們以後可以留作紀念的信物，哎，要不一會兒你去我那兒看看我的婚紗去。」
秦盼兒看着她媽那張越耷拉越往下的臉，小聲說「先吃飯吧，一會再說。」
劉梅香問「你買了？」這話也不知道是問秦川還是問蘇寧。
蘇寧說「啊，我們買了。」說着還回頭沖秦川展開一個笑顏，「謝謝老公，你最好了。」
劉梅香盯着秦川「你買的？」
秦川低下頭猛扒拉碗裏的飯，嘴裏含糊著應了一聲。劉梅香啪的把筷子放下，喊到「你今天就退了去！」
蘇寧傻了，問「為什麼？」
劉梅香說「」沒你的事兒。秦川，你聽見沒有，今天去把婚紗退了！」又猛然醒悟，問道「對了，你哪來的錢？」
秦川小聲說「工資卡上的唄。」
劉梅香一股氣血湧上心頭，好啊，真是媳婦還沒娶進門就忘了娘了，這小子竟然敢偷偷補辦工資卡，劉梅香的手指頭快戳到秦川的腦門了「你退不退？啊？你說你退不退？」
蘇寧明白了，原來秦川買婚紗是背着劉梅香買的，可這又有什麼呢，都成年人了，自己的工資買點什麼還不能自己做主嗎？她想想心裏也不是滋味，在張家口的時候，劉梅香不是說要把秦川的工資卡還給他嘛，敢情一直都沒還呀。不過這事秦川做的也不對，本來是件正大光明的事兒這麼偷偷摸摸的反而好像故意瞞着老人一樣，惹得劉梅香這麼不高興。
蘇寧就說「要不，婚紗我自己買吧。」
劉梅香更生氣了「這是婚紗的事嗎？啊？這是目無父母！秦川，你說說你，這麼大個人了，第一我告訴過你沒有，婚紗沒什麼用，只穿一次，你這是糟錢呀。第二，你瞞着我把你的工資卡補了，你什麼意思？你是嫌我管的多了？你還沒成家呢，你就是成了家你也是我兒子，我不該管你嗎？你說，我該不該管你？」連珠炮似的發問直接逼得秦川和蘇寧都無話可說。
秦冬站起來想安撫一下劉梅香「先吃飯，先吃飯，你看蘇寧做了這麼多……」
劉梅香一忽擼，就把秦東忽嚕到一邊兒去了，叉著腰如天神一般站在桌前面「這婚紗必須退，馬上退！現在你們就去退了它！」
蘇寧沒見過這架勢，又尷尬，又有點發懵，淚珠子在眼眶裏打轉，她看秦川一臉難受的樣子，心想不就是一件婚紗么，算了，於是拉住秦川說「要不吃完飯我們就去退了吧。」
秦川不說話，劉梅香見蘇寧這麼說，語氣才好了點「我都是為了你們好，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別凈買這些不實用的東西。秦川，你補的工資卡呢？先拿出來放我這兒，你們要辦婚禮，花錢的地方多了，我和你爸的積蓄都是死期取不出來，先用你的工資周轉着。」
秦川默默從兜里掏出剛補的工資卡放到桌子上，劉梅香這才說，「先吃飯吧，吃完飯你們倆就去退婚紗。」
蘇寧語氣有點哽咽「我吃飽了，秦川，現在就去吧。」說着起身就出門了。
秦川追出去，劉梅香在身後喊道到「記得把退了的小票拿回來啊。」
蘇寧跑出來，淚珠子才噼里啪啦掉下來，秦川追上來連忙拉住她，看見蘇寧哭了，秦川又心疼又心慌，忙說「你別哭呀，要不，要不我回去再跟我媽好好說說？」
蘇寧一腔委屈全都發泄在秦川身上，「都怪你偷偷的把工資卡拿出來買婚紗！我還以為你媽知道呢，這下你媽肯定以為是我慫恿你的。」
秦川說「是，是，是我不好，我考慮的不周到，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嗎？」
「你早說工資卡不在你手裏，或者早告訴我你媽不同意你買，我自己買不就得了，現在害的我婚紗買不成還在你家丟人現眼。」
秦川摟住她，「好寧寧，別生氣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蘇寧嘆口氣，任秦川摟着，心裏又挺同情他的，畢竟秦川偷工資卡也是為了給她買婚紗，秦川還是愛她的。
她揮手招來一輛計程車，秦川問「問我們去哪？」
蘇寧無奈道「還能去哪？去退婚紗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