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聚

第十二章 重聚

臨淵進了屋跟傾心簡單交代了幾句,便是退出屋子,仍舊站在廊下,看正堂早已未有了人,附近的幾個客房也都熄了燭火,剛剛飲酒時的後勁便都湧上了身子,在屋外找了個陰暗的角落裡窩了起來,明日還要趕路,今日他早已睏乏,四處未有了人,他便不用再硬撐,那口緊張的氣便是緩緩地吐了出來。眯著眼,想著明日的路,心便是慢慢地沉了下去。

傾心在屋裡,終究覺得不忍,拿了被子,隔著門去呼他的名,余公子。

臨淵便是又睜開了眼,直起身子,張開口問她,蘇姑娘,何事?

傾心邀他進屋休息,他便是略微停頓,仍舊回著聲,男女同處一室,不清不白,有毀姑娘清譽,對子山亦不好交代,我在屋外便好。

傾心便是打開房門,見那臨淵站在門前,低著頭看著她。她行了禮,把那床被子,捧到他的懷裡,言,今日多謝公子相救,這一床被子,以御夜寒。

臨淵見了便是應了她的好。待傾心關了門,他才仍舊窩了起來。傾心聽他那裡沒了聲響才慢慢踩著步子上了床,把他的劍放在了床旁,懷裡抱著暖爐和衣去睡。

夜裡太寒,兩人卻仍舊睡得各自安穩。

清晨,臨淵早早地起,站在門外,傾心聽了他的聲便開了門去迎他進門,暖那一身的寒。兩人便是尷尬的說了些閑話。

臨淵問她接下來往哪裡去?是否自有打算?

傾心便是言,她跟玲瓏早有約定,若是中途不慎分離,便要去何處,此處只是兩人私下約定,並沒有告知其他人自己的行程。

臨淵聽了便是應著她的聲,打算與她一同而行。

兩人吃了些早食,暖了身子,便一同下樓,離了客棧,去附近的官道,找願意順路搭他們的車。

出了門,若虛跟昨日的那個紅衣女子早已等在院中,見了臨淵跟傾心,若虛便上前幾步,抱著拳,拜了拜,余兄好早。

看了看傾心,便也是轉了身子,拜了拜她,言了句,姑娘也早。

臨淵記得他昨日在樓上的言語,想要一同而行,他亦是跟傾心言語了此事,傾心不好言語,便是要臨淵隨機應變。畢竟此人此事來的唐突,但人生在世,何事又不唐突呢?

無論你如何想象著世間的好,這世間的壞,但事情真的發生了,似乎便又不是那麼的好,但也不是那麼的壞,於是就順著這世間的路,一同地走了下去,這條路究竟伸向何處,這條路究竟還有多長,終究是無法預測,無法猜想。

於是,所有的好壞,都要自己盛著,躲是躲不開,避也是避不了的。傾心突然想起了父親對她的言語,對她的教誨。原來父親的那些抉擇,那些情感早已都在平日的點滴里,融進了傾心的想里,念里。

臨淵回拜著若虛,亦回拜著那名紅衣女子。他看傾心未曾言語,便知,她讓他來決定接下來如何。臨淵低著頭看著傾心的腳,那雙鞋昨日已浸入了水,染了泥。他便知道那雙裹在裙里的腳,早已受不了接下來的山路。

臨淵便承著若虛的好意,答應了一同前行,離了山,到了官道,再做其他的打算。傾心便是矮著身子行著禮,謝他們的幫。

若虛留了一匹馬給臨淵與傾心,自己跟著紅衣女子坐了同一匹馬,夾著馬肚先慢悠悠地走,在前面等著他們。

臨淵緊了緊背上的劍,又看了看傾心,低著眉輕聲地說了句,失禮了。自己上了馬,伸手去拉傾心,要把她拉在馬上,拉在懷裡。傾心看著那雙手,仿若從昨夜起這雙手就真的在她身上任意地遊走。她避不開他,只能任著他隨意來碰。

傾心些微低了下頭,在心裡頓了一下,又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再抬起臉時,那張臉便是沒了糾結。自己的手就伸過去握住臨淵的手,借著臨淵的力,踩著馬鐙上了馬背,埋在了臨淵的懷裡。臨淵的胸太暖,就燙到了傾心的背,她便直直地挺著自己的身子,怕碰到他的胸。

臨淵等傾心坐穩了,見她未有交代,便輕聲地說,蘇姑娘,坐穩了。馬便起了蹄,疾跑了幾步,跟上了若虛。

傾心的身子挺得又太直,耳朵貼得臨淵太近,他的聲都暖著她的耳,她的發,她的面。

兩行人互相言語著有無,一路往官道上趕,到了官道便尋了最近的一個歇腳的小店,各自下了馬,拱著手,拜著身子,言語一路安康,往後再見。

若虛只騎了一匹馬,另一匹依舊留給了臨淵與傾心。他們謝著若虛的好,言往後必定回報。

若虛聽完,便是哈哈大笑地言,好,余兄往後再見,必當拿回此等回報。便上了馬,騎著一騎的紅塵去了他處。臨淵跟傾心站在那裡看著那騎馬,遠遠地去,聽不到了聲,見不到了影,才回著身坐了下來,商量接下來的去。

臨淵攔了路過的牛車,跟拉車的老漢言語著事情,給了老人一些碎銀,朝著傾心點點頭,傾心便是會意坐上了牛車。牛車上拉著乾草,老漢打算今日到家縫補自己已破損的屋宅。

傾心坐在牛車的車斗里,臨淵騎著馬,綴在車后,守著傾心。傾心抬著頭去看臨淵,便被那頭上的日照得眩暈,日太大她便遮著眼,去瞧他,看他坐在高高的馬上,低著頭一次又一次地俯視著傾心。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祖父,心裡突然產生了某種懼怕,她深吸了一口氣把那種恐懼壓在肚子里,張著嘴問他心中的各種疑惑。

傾心問他,余公子,是如何跟子山相識的?

臨淵在馬上思索著,想著他跟子山的初見,覺得若是細說便是太過於繁雜,便簡單去言,五年前我們同去華山,見山中的盛典,我跟他在擂台上比試了幾招,便互相相識。後來亦有種種其他,等下次跟姑娘細說。

傾心問他,余公子,子山又是如何托你護我?

臨淵知傾心的疑惑跟不信,昨日夜中事逼得太緊無法細說,他從懷中取出一物,把它綴在空中,傾心看不清,被日灼著眼,臨淵便把那物輕輕地放到傾心向高處伸出地雙手裡。

傾心把抬起來的手,縮了回來,便看到那塊子山一直隨身佩在身上的玉-那塊龍隱雲中的玉。這塊玉便溫潤了傾心的手,溫潤著她的心。她知道這塊玉,子山從未輕易摘下,至少從未在傾心面前摘下過,他曾對她說過,這玉是祖上傳下,只因祖上為太祖皇帝立過功,便獎了這塊玉以示嘉獎,這玉就成了謝家的長子隨身的物,為了的是不忘當日的榮耀,為的是時時激勵自己。即便是他的祖父,那荒誕邪怪的祖父也未曾把這塊玉隨意的去賣,這玉就一代一代的傳到了自己身上。對子山而言,這玉便是他的分身,若是真丟了,碎了,仿若連子山都會一同丟掉,碎掉。

傾心便不再去懷疑臨淵。只是好奇,為何在子山的言語里從來未曾說過臨淵,仿若這個人從來未曾在他們的生命里出現過一般。但再去想,便又是釋然,她見過的子山,只是那她眼中那一片、一點的子山而已,未曾完全看過他生命的全貌,未曾完全看過他生命的軌跡,那又如何能知道他生命里的一切。她只是有點感慨,原以為子山會把他的一切都會展露給她看,未曾對她有任何隱瞞,若是他人談論起子山的一切,她都會去知曉,但終究是未有。傾心不自覺去想,她真的有去了解過子山嗎,在她未曾見過的子山獨自生活的時候,他又是如何的一個人呢?還會那樣有著對世人恭恭敬敬嗎?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除了子山露給他的那一面外,她似乎未曾再去細細地了解過他。她從未與子山一起做過除了見面,除了言語以外其他的一些事情。

傾心把玉埋在掌心,再去抬頭看臨淵,她想,這個眼前的人,似乎現在都比子山更靠近她。

老漢到了鄉下的家,停了車。臨淵又花了些銀兩跟老漢買了粗衣麻布,換了身上衣,又把馬換了牛車。兩人喬裝后,便仍舊駕著牛車上了路。

傾心把頭上的釵,耳中的墜都卸了下來,包在布里,放在了懷中。手裡的那塊子山的玉,在手裡捏了一次又一次后,仍舊還給了臨淵,對他說,余公子,這玉仍舊是放在你手中,既然子山信你,把這玉都託付給你,我便信你。這玉是子山的命,千萬護好。

傾心把玉安安穩穩地放在了臨淵的手裡,生怕有些微的顛簸,把玉顛出手中,落到了地上,碎了開來。

臨淵把玉接過手中,握緊了,仍舊放好,緊緊地藏在懷裡,才說,蘇姑娘,放心,我亦把它看做生命一般。友人之重,自當生死相護。

傾心去問他,今日遇到的那對男女。

臨淵把自己的劍藏在車后的乾草里,雙手拽著韁繩,看前方的路,未曾看傾心,便是言語,青州府孔家的大公子,我見過兩面,一次是在十五年前,我隨師父去孔府祝壽,見過他在庭中舞劍,還有一次是三年前,我去蜀州,他亦在,不過他仍舊在明處,拜四方的人,而我在暗處,隨著人群一同前行,他未曾看到我,而我卻把他看得仔細。那紅衣的女子,在三年前就在他身邊,但是我不識她的名,亦是不太清楚。

傾心知道青州府的孔家,雖然未曾經歷過太多的江湖,她亦是從父親嘴裡知道了如今江湖裡的幾個大家,孔家便是其中之一。父親說,孔家上可達天庭,孔家歷代都有官員在朝廷,位輕但是權極其重,所處之位多是掌實權,干要事的位置。下可入江湖,孔家歷代也都參與江湖裡的種種大事,雖未曾直接參与但多是坐在高處,聽各方的言語,出手殺生的傳聞也有,少,但每件都足以撼動江湖。因此孔家近朝廷、江湖敬孔家。

傾心問臨淵,你怎麼看孔家?

臨淵突然笑了,傾心去看他,仿若看到了在飛來亭時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的不恭,臨淵說,江湖傳聞,真也是假,假也是真,有的人願意把假,言語成真,獲得四周人的目光,有的人願意把真,言語成假,仍舊是為了獲得四周人的目光。若昨日你我進客棧的大廳,那些走夫們的言語,天地**罷了。我只在幼時去過孔府,而那孔家的男子我總共見過三次,我不知他,我僅知道他的劍極好,他劍上的功夫也極好,除此之外,我仍舊不知孔家。我與孔家一生現今只有這三面的緣分,之後或許便是一生無干,未有太多的感想。若是今後再見,便跟你言語其他的想法、看法。

傾心聽了他的言語,才發覺自己終究是願意胡亂猜測,胡亂猜想的人,她願意去猜想以往的種種,去猜想它的發展,仿若這一生會跟這些人,這些事有著數不盡的關聯。她歪著頭去看臨淵,便想,他的言語仿若也無錯,自己似乎一直願意沉浸在這些未曾發生的事情里,便不去想其他。只是跟他一同坐在牛車上,去早已跟玲瓏暗下約定好的場所。

入了揚州城,把牛車放在了跟老漢約定的地方,老漢捨不得他的車,仍舊想來拿。兩人來到蘇家錢莊-德信堂的分舵。臨淵拉著傾心在錢莊外的茶攤喝茶,問茶攤上的常客,最近有什麼趣事。請了茶客兩杯茶后,最近的消息便是得了個八八九九,知道今日晌午有個女子騎了快馬來了錢莊,之後便是關了門,過了一個時辰才又重新開了門。

傾心聽了茶客的言語便知玲瓏早已來了。

臨淵請了最後一杯茶,才跟傾心一同進了錢莊。

剛進門就有一個老人,頂著一頭的花白,躬著身子,從櫃檯里迎了出來,對著傾心喊了聲,大姑娘。要來拜傾心。

傾心趕緊扶著老人的手不讓他拜,笑著回了聲,張叔,許久不見了。身體還好?

張叔笑著說,還行,身體還算硬朗。

張叔看著傾心身後的臨淵,打量了許久,才去問,這位公子是?

傾心便應著老人的聲說,這位是余臨淵,余公子,這次路上遇險是這個公子護了一路才能到這裡。

張叔便是靜了些許,摸了下自己的山羊鬍子,去瞧傾心臉上的顏色,看她靜靜的臉上帶著笑,便安了心,知道臨淵並非威脅著她,他便迎著他們兩人去了后宅,去見玲瓏。

剛進了后宅的院子,便見到玲瓏在院子里著急的來回亂轉,傾心看了,在心裡笑。

背著手亂轉的姿勢是跟父親學的,玲瓏見了一次,覺得甚好,甚是有氣度,當時還在傾心面前練習了好久,如今未想卻在這裡用到了。

玲瓏一看到傾心,便是大喊。

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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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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