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若水(二十)

第一百二十三章 若水(二十)

顧俞從來不拿一副說教模樣對著趙靈均,再加上方才顧嵐的話,他隱約猜出顧俞這是生氣了,至於緣由,恐怕還與他有關。

但是他左想右想,真真是想不到,這黑燈瞎火的也看不著顧俞的表情如何。

「要不,我先點個蠟燭?」趙靈均撓撓頭,等著顧俞應允。

顧俞沒說話,他自作主張地去點了,有清涼的風從門縫裡漏進來,趙靈均不知道此時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腦子也暈的七葷八素,硬是點了三次才點亮。

燭芯噼啪跳躍幾下,慢慢穩住,趙靈均這才看清顧俞的臉龐,當下更是一驚。

他快步走到床邊,伸手撫上她的眼角,「你這是哭了?」

那兩行未乾的淚痕被燭光映照的清晰無比了可不是哭過了嗎?

這下可叫趙靈均心疼了,指腹輕輕替她擦乾淨,「是哪個膽大包天的欺負我家阿俞了,跟我說,我去給你出氣。」

這套話的方式有些拙劣,趙靈均也顧不上了,想著難不成是自己這兩日早出晚歸躲著她,叫她傷心了不成。

趙靈均沒回來的時候,顧俞一個人在漆黑里想過許多許多,她想定要好好揍他一頓,已消心頭之氣。

要狠狠的罵他,罵他白眼狼,罵他騙子。

可聽見他的聲音,她好不容易鼓起的氣勢一下子消了七八分。可一聽見他說要給自己出氣,心頭的酸楚不受抑制地又翻上來。

顧俞這才堪堪抬起頭,沒去看他,淡漠的如同看破紅塵的老道長,她幽幽開口,道的卻是叫人心碎的話。

她道:「趙靈均,你回去吧。」

趙靈均不解:「我想同阿俞說說話,回屋的話先不急。」

顧俞深吸一口氣,嗓子有些發緊,「我是說,你回靖陽吧,回你的王府去。不……王府怕是已經被抄了。不過以你的才智,去哪裡都能過得很好吧。」

這是要趕他走?趙靈均眉頭緊鎖,鄭重地坐在了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顧俞。

「能否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何事,能讓阿俞說出趕我走的話。」

顧俞胸口發悶,臉瞥向一邊不想讓他看到。

「這……還要我親口說出來嗎?我覺著不必了,靈均,就這樣吧,我就當你同我說的那些話從未聽到過,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莫要因為我把自己困在這個地方。」

趙靈均這回是真的怒了,他猛的握緊顧俞的手腕,逼她靠近自己,陡然放大聲音,「顧俞,你這話是認真的?我想做什麼?我就想待在你顧俞的身邊,連這個機會你都不願意給我么?」

顧俞的手腕登時就多了一圈紅痕,心中的憋悶被他這番話引了出來。

「你這麼大聲是要把阿嵐他們都吵醒嗎?我說了你想做什麼隨你,把手放開!」

還要她說的有多明白?他不要臉面,顧俞還要呢,被人這麼戲耍叫她如何受得了。

「我想怎麼隨我?」趙靈均壓低聲音,「這是你說的……」

「是我……唔……」

顧俞瞪大了眼睛,只可惜她看不到,不知道此時的趙靈均是個什麼神情。他居然……親了她。

這一吻裹著屬於趙靈均身上獨有的木質香氣,如同雨後的樹林。不過漸漸就有些失控了,說是暴雨下的樹林還差不多。

顧俞的嘴唇被他生生咬出了血腥氣來,叫她疼的倒抽了一口氣,拚命去推他企圖將他推開。

然而她驚訝地發現,在這暴雨般的親吻之中,顧俞的四肢已經軟的不成樣子,根本無力動他分毫。

兩人的唇瓣分開,顧俞下意識拿袖子擦了擦嘴。

這一個動作落在趙靈均眼裡如同一支鋼針一般。

他冷笑,「你就這麼嫌棄我。」

顧俞道:「誰跟你說的我嫌棄你,明明是你先……是你先背著我去春閣的……你……」不知為何,她突然心弦一松,眼淚就想洪水一般湧出。

她說到春閣,趙靈均嘴唇緊抿,問道:「你親眼見我進春閣了?還是親眼見我與其他女子卿卿我我了?」

顧俞這下簡直不知道該哭該笑了,「趙靈均你是故意的嗎?我怎麼可能親眼看到,我就是個瞎子啊,當然不會親眼看到,但是阿嵐看見了,我們一路跟著你到了春閣門口,還能有錯嗎……」

她都已經這麼委婉了,為何不能就這麼借坡下驢,得過切過呢。

雖然顧俞是哭著說的,這話對於趙靈均卻是一顆定心丸。

不如說,知道她是為了這個鬧脾氣,甚至揚言叫他離開,在某方面甚至讓他有點開心。

他沉住氣,故意道:「為何我去春閣你要這樣生氣?」

為何?顧俞哪知道為什麼,明明一直處於上風的是她,現在身陷囹圄的也是她,她遇見趙靈均簡直倒了八輩子霉了。

趙靈均見她半句話也不說了,只顧著抽泣。這算是第一次見顧俞哭的這麼厲害,雖然心疼的不得了,但時機未到。

「阿俞,你是不是比你想的,還要喜歡我。」

「喜歡你又如何?趙靈均,我已經不能經受任何的波瀾了,我只是想同一個人相首到白頭,過平淡日子。」

她索性一股腦全把心思倒出來,發泄一般,破罐子破摔。

趙靈均嘴角已經揚起來了,湊近到顧俞面前,聲音明朗起來,「阿俞,我就知道。」

顧俞心想:你知道什麼?知道我早就陷進去,用情至深嗎?

她自自幼堅韌慣了,不善表達自己的情感,雖常有自省,仍是改不過來。

顧俞心涼了半截,下定決心此事罷了,罷了,剛要開口,手裡就被塞了一個東西。

圓的盒子,似乎是鐵質的。

「我是去了春閣,但不是阿俞想的那樣,我去春閣是為了買賣,春閣的管事看中了我的畫,叫我送一副過去。」

趙靈均耐心解釋:「我一開始是不願去的,只是那管事買畫是為了裝點門面,還要叫店家看過了才好。」

他看了眼面容獃滯的顧俞,眼角眯了起來,「正反是去了,聽聞春閣胭脂乃是惠州一絕,便拿賣畫的銀錢買了回來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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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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