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醫與毒的較量
一晃半月，冬日越發明媚，庭院裏招展的寒梅悄然綻放，冷香陣陣。
丫鬟從窗外經過時抬頭看到晏寧正對著書架發痴，伊人眉目間凝著沉思，一襲青衫下身形纖細，如蓮如玉般裊裊獨立。
「晏夫子，筆墨紙硯衣裳鞋履的你缺什麼告訴我，一會兒我要到集市上去採購東西。」
晏寧轉過頭看着丫鬟，認真想了想道：「這裏本就是府上幕僚住的別院，筆墨紙硯都不會缺。衣裳首飾都足夠，多的我在屋子裏也用不上，倒是……你能替我尋些銀針來嗎？」
「銀針？晏夫子你用來做什麼的？若是扎針看病的話，我想街市上是買不到的，成套的銀針需要定製。對了晏夫子，下午卜太醫又要過來，他肯定有，而且他每次來都帶着食盒，時間掐得剛好是您午睡起來的時候。」丫鬟笑着，「下午女婢可能會不在，你梳洗的東西會給你提前準備好的。」
「嗯。」晏寧捏着手裏的書翻閱著，丫鬟在房間里拾掇一圈就離開了。
晏寧目光看出去，庭院門口有侍衛把守。自那天從主院回來后，晏寧再想出院子就受到了阻攔。
倒是卜青蓮，每天下午都來別院作客，說着是陪晏寧聊天，實際嘛，晏寧冷哼了一聲，不甚在意的坐在窗戶邊翻閱著蜀史。心裏捋著：想從她這裏套消息，可惜，自己自蘇醒后沒有跟任何人聯絡過，也不曉得外頭時局變化。
晏寧今日沒有午睡，一直在書房裏看書，等外頭有了幾聲言語，就知道是卜青蓮來了。遂起身踱步到外頭涼亭。
僕從端來剛燒開的水，晏寧擺放好紫砂盞，行雲流水的斟起了茶。
卜青蓮剛進院子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晏夫子博帶青衫，神色恬淡安詳，等人走近了，抬頭相視而笑。
「晏夫子好興緻。」卜青蓮目光打量著晏寧，末了勾了抹笑，「若鄙人沒有想錯，晏夫子的醫術，不亞於鄙人。」
「喔？何出此言？」
「晏夫子先前遇險受了傷，現在容光煥發，康健如常。」
「難道不是卜太醫醫術超群給治好的？」
「鄙人可記得晏夫子只服了一次我的葯。」
「這不更顯示出了卜太醫的治病救人，藥到病除？」晏寧捏起茶杯遞至卜青蓮面前。
一盞茶飲盡，卜青蓮打開了提來的食盒，裏頭是精緻可愛的各色點心。
「記得晏夫子說喜歡吃甜的，今日特地讓廚房做了幾樣點心給夫子試試。」
晏寧看了看面前紫的粉的糕點，伸手拿了一塊糯米糕，輕輕咬下去，糯而不黏，唇齒生香。
看着晏寧每一盤都吃了一塊，卜青蓮臉上浮現笑意。從食盒底部拿出兩個竹罐。
「聽阿言說晏夫子想要銀針，鄙人特地給晏夫子準備了一套。」
竹罐里是長短不一的銀針，鋒芒浸在葯汁里養著。
「現在就拿出來了，怎麼，卜太醫怕我死得太快？」晏寧推開面前的幾盤點心，慢悠悠給自己倒滿了茶，兀自飲著。
卜青蓮看人不慌不忙的淡然樣，輕笑出聲：「看來，想讓晏夫子展露下真本領的目的達不成了。你早就知道點心裏下了毒。」
「嗯。」
「就不怕被毒死？」
「卜太醫要是想要我的命，之前送來的每次飯菜里的毒藥就不止那個劑量了。」
卜青蓮笑了笑：「竟然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下了毒，還每次平靜的吃完，第二天又安然無恙了。我倒不知道，晏夫子一介書生，對醫毒有如此造詣。」
「你是在變相地誇讚自己嗎？」晏寧抬眼看向卜青蓮，眼裏帶了三分譏笑。
「晏夫子這是在責怪鄙人拿你試毒練手了？」
「不啊，我不是為了替卜太醫試毒。我之所以不想藏了，是希望卜太醫不要每天來我面前獻祭你那雕蟲小技了，怎麼說呢，令人看了生急。」晏寧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盞準備離開。
「等等，這次的毒乃五色混合之毒，半刻時間就會發作，晏夫子確定不需要鄙人為您解毒？」
晏寧眉梢彎了彎，笑着道：「卜太醫還沒看出來嗎，我，壓根兒就沒有中毒。」
卜太醫震驚，定睛朝晏寧看了看，面色紅潤光澤，唇色淡紅隱隱。
卜青蓮皺了皺眉，輕輕撈過晏寧手臂搭脈，嘴裏先聲道著：「得罪了。」
片刻后，卜青蓮臉色不是很好的放下了晏寧手臂，躬身作揖：「鄙人有眼不識泰山，給晏夫子賠罪了。只是……」
看在態度良遜的份兒上，晏寧還是搭理了卜太醫，問著：「喔？」
「能否告知鄙人您是如何解毒的？」
晏寧笑了笑，拿過一旁空杯盞，舉至卜青蓮鼻尖輕輕遊動。
「如何？」
卜青蓮身子微震，恍然間又看向晏寧，這一次的目光里，帶了幾分敬重。
「晏夫子竟然未卜先知，猜出了我今日要用的五色之毒，提前在茶水裏調製好解藥，鄙人甘拜下風。」
「你倒是膽子大，連續給我下了半個月的毒。殊不知這樣只會暴露你的製藥用毒習慣，對一個醫者而言，這可是致命的。」
「那也是遇上了像晏夫子你這樣的高人，不過，鄙人也得了教訓。」
「喔。那這兩罐銀針，可否算作我的酬勞？」
桌上的竹罐一看就是好料子，養出的真也定是好針。
「當然可以。」
晏寧拿起竹罐把弄。
「其實，鄙人對醫毒的了解僅限於治病救人，對毒藥所知甚少。」卜太醫娓娓開口，「不知能否向夫子您討賜一味葯？」
「醫和毒攻擊的對象是不一樣的。一個在病，一個在命，葯的量錯了就成了毒藥，而毒藥之上也分了不同劑量，這個範疇就不屬於常規的治病救人了，你一大夫，不擅長很正常。我嘛，本就不是學得尋常路。說吧，你要一味什麼葯？」
「讓人棄情絕愛，又不蒙昧心智的葯。」
「心主藏神，情志中主喜，情愛由高度的神志活動和歡喜所生髮，想讓人斷絕情根又不至於心神受損，卜太醫還真是給我出了道難題。」晏寧認真回復著，「我想我需要幾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