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聘禮

第一百一十七章 聘禮

無風醒來時天才蒙蒙亮,三百靜靜坐在他的桌前,一手撐著窗,一手捧著本書在讀。床上的男子恍惚了一下,閉上了眼睛,心想自己莫非是出現幻覺了,可再睜開眼睛,那女子依舊坐着,好似數年以前也是一般,笑意淡然,歲月靜好。

「你醒了。」三百合上書卷,唇角勾起一抹笑。她似是熬了夜,兩隻眼有些腫,卻依舊清麗可人。無風點點頭,坐了起來:「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少女看了看外面的細雨,又看了看無風,最終還是沒有關上窗子。她需要這絲絲縷縷的涼意,幫她保持冷靜:「虞氏今日就要來下聘禮了。師兄,我要嫁人了。」

我要嫁人了。嫁給別人。

黑衣男子沒有說話,三百低垂的眸子看着他掐著被子的手緊了緊又刻意放鬆,心裏有根弦像是被勾了一下。沉默在屋子裏蔓延,無風的沉默好似抵抗,透著一股偽裝的冷漠,就在吞噬掉三百所有的耐心之前,她終於開口打破了寂靜:「我昨日回來就聽說你昏倒了,之前竟然不知道你受了傷......」

「不是什麼重傷。」無風輕咳了一聲,卻依舊不敢去看三百,那白衣女子輕輕笑了笑,竟有些自嘲:「也是,一直都是我大驚小怪了。」她嘆息一聲,將手中的藥瓶放在桌上,神情平靜,袖子卻掩不住手指的微微顫抖:「你總是這樣,說着不在意,卻連演戲都不會。」

你若真想我放棄的徹徹底底,剛才就該跟我道喜,而不是沉默。

師兄......三百沒有再看那近來一直在眼前散不去的容顏,走到了門前,她推開門,迎著那朝陽還不算明烈的陽光,深深吸了一口氣:「以前的我,一定會問你為什麼,可是今天的我,不會問了。」

「若是師兄身體不適,這喜宴不來也罷。」

不來也罷。

耳邊好似傳來輕輕的碎裂聲,無風緊緊掐着手裏的被子,他狠狠咬着牙,將那微紅的眼眶埋在了臂彎中。

如果相約來生太蒼白,那就祝你今生平安喜樂。

正廳。

「聽說是封之綺親自來送聘禮。」君落咬着一顆蘋果道,看着無庸神情放鬆的樣子,忍不住輕輕一笑:「心裏的石頭放下了?」

無庸點了點頭,目光格外柔和:「我總擔心三百,如今嫁去虞氏,倒也是個好去處。至少天和不會欺負她。」

「可不是嘛,這幾天拉着我給他挑聘禮,我眼都花了!」君落不滿的抱怨了一句。無庸唇角也有一絲笑意,目光卻在觸及屋外的時候頓了一頓:「我聽聞夏菡已經找到了夏充?」

「找是找到了,但是夏充受了很重的傷,還在昏迷中,估計這些日子沒少吃苦頭。我讓鷹雉去看了,有變故會告訴我。」

「還是小心些。」無庸淡淡道:「不過你為何要讓黑巫過來?」

紅衣女子愣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驚慌,卻很快掩飾過去:「夏氏他待不得,我還有些事要讓他幫忙。」

她說的是什麼事,無庸心裏一想,自然明白了:回仙丹。

屋子裏忽然安靜了,雷仙冒冒失失闖進來想跟二人說虞氏的人來了,卻被這壓抑的氣氛嚇了一跳。無庸最先起身向外走去,君落跟着他起身,不過二人的方向並不相同,一個是要下山迎禮,一個是要去後山躲人——畢竟對外,君落和生死台還沒有熟悉到這個地步。

那紅色身影借力一躍,幾個起落便到了後山。林中四月,唯一的兩棵桃樹開的正好,伴着潺潺溪水,倒有些幽美。只是溪邊的空地上,一個白髮黑衣的男子正對着一個葯鼎,暗紫色的光芒從他手裏一圈一圈蕩漾開,全被葯鼎吸收其中。君落不敢打擾,只是落在黑巫身邊,又過了大概半盞茶的時間,黑巫緩緩睜開眼睛,收了靈力。

「還好嗎?」君落淡聲問。如今只是面對黑巫,她的神情遠沒了剛剛的輕鬆,就連唇角總是帶着的一抹笑意都不見了,整個人莫名的陰鬱了幾分,那雙黑眸好似再也困不住心裏的情緒,目光如劍,凌厲而讓人膽寒。

「再五日就成了。」黑巫答道,擦了擦額頭的細汗:「你這幾日先停下吧。」

「為何?」紅衣女子微微皺了皺眉。二人目光相接,君落看着那剔透的紫色眸子,分明看出了一絲憂色,她愣了一下,繼而笑出了聲:「莫非是我看錯了,你也有人的情緒?」

那憂慮只是一閃而過,黑巫並未理會她的嘲笑,神情依舊淡漠,說的話卻是勸說的說辭:「已經夠了。」

「還不夠。」君落說的格外堅定,她輕輕撫過葯鼎,目光狠厲之餘皆是堅定:「葯成,我看着他醒過來;不成,我同他一起死。我從來沒想過全身而退。」她說的那麼堅定,黑巫眨了眨眼睛,最終什麼都沒說,一陣風過,桃花如雨落,那紅衣女子說了句什麼,然後毅然轉身,很快沒了蹤跡。

君落說,你不知我有多羨慕曾經無情的你。

無情,自無負與不負之說,更沒有她往日的煎熬,如今的決絕。

下輩子吧......女子感覺冷風刮過臉上,輕輕閉上了眼睛:下輩子,做個無情人。

山腳。

「封師姐。」三百行了一禮,柔聲喚道。封之綺和二人回了禮,向後一揚手,只見八個虞氏弟子抬着四個紅布矇著的箱子,但看分量就知道不輕:「這些是虞氏的聘禮,裏面有東珠十斛,珠寶布匹若干,除此之外還有兩箱仙丹仙草,其中一箱仙草我們是照着家主的單子跑了一個月才找到的,有什麼我便不說了,給無邪姑娘留個驚喜。」

無庸微微點頭:「虞家主費心了。」

「無庸公子客氣,馬上就是一家人,何來費心一說?吉日定在五日後,不知二位何時啟程前往虞氏?家住的意思是讓我直接帶着二位一起去,只是見無邪姑娘似乎有些不捨得?」三百的心咯噔一下,卻見封之綺臉上儘是關心之色,這才發現是自己多心了,微微一笑:「女兒出嫁定是不捨得,封師姐就別打趣我了。我還想再和兄長待幾天,封師姐先回去吧......」

封之綺也不難為她,笑着應道:「那好,聽聞山中有陣法,我便不送上山頭了,虞府那邊也有不少要大點的,之綺告辭。」

「封姑娘一路小心。」

「好。」

看着那幾個紫色身影漸行漸遠,三百輕輕嘆了口氣,目光一轉落在了四個大箱子上:「這怎麼辦?」

無庸微微一笑:「別以為是你的聘禮你就不用搬。」

三百被兄長噎了一下,不禁咬咬牙,雷仙和七月從林子裏走出,四個人一人一箱往山上搬。把聘禮擱在院子裏,無庸還想跟三百說什麼,白衣女子卻苦笑了一下,眼裏閃著拒絕的光:「哥哥,你讓我靜一靜。」

她話里似乎有哀求,無庸的心一軟,輕輕頷首。然後就見那說着靜一靜的姑娘一轉身跟着七月進了......廚房?

「唉。」無奈一笑,白衣男子搖著扇子走回房間。也好,馬上就要嫁人了,沒幾天給她瘋的了,放鬆放鬆是好事,免得到時候鬧出什麼么蛾子來。

廚房。

七月正思索著晚上做些什麼吃,忽聽一陣腳步聲,藉著就是一聲門響。三百關上門不算,還在門口下了個結界,一旦有人來就會觸動,她做完這些三步並兩步走到七月面前,神情有些掙扎。

粉裳女子心裏瞭然:「你要問主子的事?」

三百驚了:「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七月微微一笑:「你看主子的眼神都和平日不一樣,不止我看得出,你哥哥應該也注意到了,只是他沒有說罷了。若你是因為上官霖的事對主子心有嫌隙,要我來講,大可不必。」

白衣女子從震驚里回過神來,嘴角一撇:「她是你主子,你自然向著她說話。她心裏裝着一個,又扯着我哥哥不放,若非是她幫了我們許多,我真的......唉,罷了,我也打不過她。」

「呵呵。」七月被她的糾結逗笑了:「你應該問過主子了吧?」

三百點點頭。

「她對你應該不會隱瞞。」

就是因為她說的很透徹,我才會糾結啊。三百在心裏狂吼。

那天她在氣頭上,跟君落說了那麼多重話,還不是因為她玩弄的是自己哥哥的感情?可是冷靜下來想想,君落和哥哥在一起的時候並非是遊戲的心態,她跟自己對峙的時候眼裏的疼痛也不是裝的,她不是七月,能冷眼看這麼多,氣頭過後她只覺得糾結。

糾結如何面對君落。

三百幾乎是把心裏的想法都寫在了臉上,七月想不知道都難,見女子不做聲,她將手中的菜扔到案子上,低頭道:「你心疼你哥哥,也心疼主子,可你有沒有想過,無論這兩個人如何,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有情的便會受傷,無情的便是坦然,這兩個人都痛,那就是兩個都有情。不能說是誰騙了誰,只能說是......誰都沒有料到自己會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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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落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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