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處一陋室

第6章 同處一陋室

今兒太陽不錯,後頭柴房的窗戶小,只有一絲絲陽光照進來,灑在正在幹活兒的雀兒身上。

如果只看雀兒的臉,白白凈凈的,可一看身段,雖然發育得不錯,可細胳膊細腿的,實在是瘦了些,這幾年,從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家閨秀到如今手腳麻利的花樓儲備姑娘,吃了不少苦。

幾個小廝把桌椅板凳扛進來放下便走了,這一放,灰塵噗嗤噗嗤地揚起來。後院有柴房四間,最裡頭的那間放了陳年舊物,八百年沒有人倒騰過了,髒得很。

好在雀兒的手也巧得很。

林間秋就出去上了趟茅廁的功夫,她就把桌子附近打掃得乾乾淨淨,道:「公子,你幹活兒的地方打掃好了,其他地方我繼續打掃,會輕輕的,不影響你。」

林見秋的目光落到了她脖子那的鞭痕處,滲著血,皮都破了。

這死老媽子,下手真狠。

「不打緊的,還是好事兒呢。」雀兒見林見秋看著自己的脖子,她下意識伸出手摸了摸,疼得一哆嗦,卻笑了笑:「身上有傷,就不用伺候男人了。」

說到這,她的目光黯淡了下來,立刻背過身去,幽幽地嘆了口氣:「只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說我了。公子,你沒有必要跟王媽媽頂著,她是這兒的主人,有打你的權利,甚至說有管教你的義務。你幫了她忙,她賞你口肉吃,就不錯了。」

雀兒的聲音輕輕柔柔的,透著順從,這是她在這兒從十歲生活到如今十五歲得出來的經驗。

十五歲,花樓的姑娘們可以拿出來賣了,她在後院里幫忙打雜的日子也到了頭。

雀兒漂亮,打小就漂亮,到了十五歲長開了些,更是好看了。在這兒,十六歲出閣當新娘子的比比皆是,十五歲,能賣個好價格了。

第一滴血,還是頗多人好這口的。

「雀兒,你贖身要多少金?」林見秋問道。

「我?」雀兒停下手裡的活,似乎對他這個問題十分意外,回過頭來,圓溜溜的眼睛在圓乎乎還有嬰兒肥的臉上,看著令人本能地產生一種保護欲。

她抿了抿嘴,垂下眼眸:「我是罪官之後,買進來的時候只花了十個銅板,可贖身的話,要加上這些年在王媽媽這兒吃穿用度的支出,七七八八的……得八十金片子。」

八十金片子,這要是再加二十金片子可就是一錠金了。

放在其他當紅的姑娘身上倒也不多,可擱雀兒身上卻是一筆大開銷。

在花樓,頭牌的贖身金是最高的,遠遠不止一錠金,可說實在的,真正為自己贖身的頭牌極少。因為你入了這一行,想再出去過良家婦女的日子?難。

戲劇裡頭為頭牌贖身的公子哥兒,在現實中還是極少的。這不是愛情不愛情的事兒,這是社會地位的事兒。窮小子拿不出這錢,拿得出錢的公子哥兒,犯不著趟這趟子渾水。

像王媽媽,年輕的時候以為遇到了自己的愛情,拿出所有家當為自己贖了身,結果呢?最後還不是一拍兩散,最後還是回歸老本行。

「進了這個院子,就很難走出去了。」雀兒的肩膀顫抖了起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將眼淚憋了回去。

她可以看到她的未來,在十五歲的這一年,總歸會有一個公子買下她的第一滴血,或許第一滴血后,還會持續一段日子整天跑來,可總有玩膩的一天。隨後,她就跟其他姑娘們一樣,天天拿著手絹兒吆喝著伺候各位公子。

這些公子或肥或瘦,或黑或臭,有的脾氣還不好。但沒法子,她都得忍著。

依著她的模樣和才氣,成為頭牌也就是一兩年的事兒,到了十八歲,女人的味道一旦開始散發,柳妹兒就得靠邊站。

這個時候,她會擁有頭牌的特權:挑選公子哥來伺候。

「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林見秋問道。

「想過,天天在想,但是,我是不可能了,哪怕我走出去了,也不是良家了,罪官之後加花樓姑娘……」雀兒轉過身,沖著他淡淡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離開,小廝的贖身金是五十金片子,你放心,我會幫你的,我……這些年,我存了三十個銅板,到時候都給你。」

「你都給我?」

「嗯,反正我又出不去,而且,這樣的日子,活著還不如死了呢。哎呀,我說這個幹嘛……」雀兒背過身,林見秋看不到她的臉,卻能感受到她的厭世。

林見秋沒有再說話,他坐了下來。

一個廚房丫頭送來了一堆布和墨,今天早上他在大門口『採訪』的時候,承諾了鄉親們,明天還出一期。而那四個嘴巴皮子最能說的人,還得給他們畫出Q版的頭像。

「王媽媽說,白天把這些寫好,明天好發出去。」

「好的。」雀兒接了過來,打發完廚房丫頭后,轉過頭好言相勸:「公子,這一百篇我幫你,不要再跟王媽媽頂嘴了,我們抓緊點,在明天晨起之前寫完,要不然又要吃鞭子。」

林見秋接過粗布,他抖了抖,往桌子上一丟:「今天是你休息的日子,你休息,這玩意兒,咱們今天不寫。你忙了一宿,這有張床,你睡覺,我弄個板子隨便躺躺,也休息了。」

「不寫?!」雀兒驚訝地瞪圓了她本來就大的眼睛:「你會被王媽媽打死的!」

「噓……」林見秋把手放到嘴邊,又指了指雜物里那張小床:「把床收拾出來,我們偷偷休息,沒人知道。他們以為我們在忙這堆東西呢。」

「可到了明天,怎麼辦?」雀兒再一次強調:「你會被王媽媽打死的!」

「哼。」林見秋冷冷笑了笑:「我絕對不會讓同樣的鞭子,第二次落到我身上。你放心,既然不對等談判不可能,那我就只能用點黑招兒了,把床收拾出來,睡吧。晚上還有好戲呢。」

說這話的林見秋,臉上眼裡都透著狠。

雀兒不懂,她很擔心也很緊張,可是她沒有繼續勸說,而是溫順地點了點頭,開始收拾。

小床倒是很快就收拾好了,不大,也就是一米寬的竹床,坐上去吱吱呀呀的,雖然破破爛爛的,可雀兒把小床收拾得很乾凈,甚至她還去外頭摘了花放在床頭。

「公子,你休息吧,我不困。」雀兒柔聲細語。

「你睡床,我趴在桌子上睡會兒就行。」林見秋聳了聳肩:「我要是實在累了,我就趟地上睡,反正這天又不冷。」

「這……」雀兒堅定地搖了搖頭:「哪有男人睡地上,女人睡床上的道理,成何體統……」

……

林見秋怔了怔,這古代的女人的想法跟現在的女人還真是不一樣啊。這要是現代,男的睡床上,讓女的睡地下,還不被人噴死?

不,都不用形成事實,哪怕你有這個想法,都會被噴死。

說著,她趴到了桌子上,道:「我睡桌子上,公子有什麼要拿的,隨時喊我,我隨時去拿。」

……

「不不不,你不用這樣。」林見秋實在是不習慣這男尊女卑到如此程度的世界,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抓住雀兒的胳膊:「女孩子容易受涼,你睡床上。」

「公子……」雀兒紅著臉,低著頭,神色異樣。

林見秋低頭一看,呃……難怪手指頭覺得軟軟的呢……

「抱歉抱歉,我……我不小心的,我……我沒有別的想法。」林見秋的手立刻攤開,連連解釋。

林見秋在沒穿過來之前,雖然是個32歲的成熟男人,也談過好幾個女朋友,自然不是現在這具18歲的年輕身體,這麼不小心戳到了人家的某處,也就是覺得尷尬,按理來說身體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就算有反應,也不會這麼快……

下一秒,他尷尬地低著頭,看了看自己的褲子……

呃……

「我真的沒有別的想法……」他覺得自己的解釋有些蒼白而無力。他忘記了,他的靈魂雖然是32歲,可身體卻是一位從來沒有近過女色的十八歲少年的身體。

雀兒紅著臉,將頭別到一邊。

「你睡床上。」林見秋拉著她的衣袖,將她拽到小床邊上:「到這金美院后,這些年你都沒有休息過一刻,好好休息。」

「這成何體……」

「什麼成何體統。你不睡,我生氣了啊!」林見秋壓低聲音,佯裝生氣。

「啊?」雀兒一看,連忙脫掉鞋子瞬間爬到了小床上,伸出手捂住眼睛:「我這就睡,公子別生氣,雀兒錯了,雀兒聽話,公子別生氣。」

她怯怯的,緊張又順從。

林見秋不知道是這個社會,女子的地位低下,所以雀兒如此順從,還是因為她自幼來了這金美院,被王媽子打了不知道多少次,那尖尖的梅花針刺進她的身體的巨痛,而導致她如此順從。

而膽怯和害怕是如何來的,卻看得明明白白:無依無靠,被毒打長大的歲月,還有那看不到未來的人生,造就了她的膽怯和害怕。

「你別怕,我沒生氣,就是想你好好休息,你還是個小孩兒呢。」林見秋只覺得心裡發酸,在他的眼裡,雀兒的確是個小孩,畢竟他是32歲的靈魂。

十五歲,不就是個小孩兒嗎?雖然在古代,十五六歲嫁人是常態,可在現代不是啊。

他轉過身,倒了杯水,遞給床上的雀兒:「喝點水,喝完后好好休息。」

「給我倒水?這……這成何體統,我……」雀兒坐了起來,慌忙接過水,見林見秋看著自己,於是連忙一仰頭以最快的速度喝完。

這些年,她在王媽媽這學的都是如此伺候男人,也親眼見了好多姐姐沒有照顧好客人而被毒打。怎麼能讓男人給自己倒水呢?

她抬起腳想下床自己放好杯子,林見秋卻直接拿了過去,起身放好。

離開父母后,從來沒有人對我這般好。雀兒心想,眼圈兒紅了,她連忙別過頭不讓人看見。

一個十五歲的姑娘的情緒,怎麼瞞得過有著32年靈魂的林見秋?他見狀后,立刻虎著臉說道:「不要胡思亂想,休息吧,還不休息,我生氣了。」

盛夏,悶熱。

最後一間雜房,窗戶狹小,曬不到太陽,倒很是涼快。

林見秋並沒有趴在桌子上,而是在雜房裡放著的一塊長木板上睡得正酣,而雀兒沒有睡,她跪在地上,手裡頭拿著布塊,輕輕地給睡著的男人扇著風。

邊扇風,邊回過頭看著那一堆布塊,臉上充滿了焦慮。

這些東西不寫的話,到了晚上,王媽媽問起來,林公子會被打死的。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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