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密戰重陽(四)

第四章 密戰重陽(四)

?更新時間:2011-05-29

太醫的話讓他三人各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劉邦心裏欣慰戚姬無事;呂后欣慰戚姬並非懷孕,心內原先的緊張和擔憂立刻不見蹤影,眼眸里隨即浮現出一種得意之色,但很快歸於平靜和淡然。呂后附手戚姬手上笑道:「你既病,我也不該多做打擾,身子好生養著。」話罷,呂后便轉身往殿外而去。

「皇后慢走。」戚夫人話話謙卑,不敢多說半句,反而恭敬的在榻上強起身恭送呂后。呂后經過劉邦身邊與他並肩而立道:「戚夫人這裏不便,妾恭請皇上回長樂宮。」

戚夫人面色淡然,自荊傾稟報說是皇后帶着太醫而來,既已想到她此來的目的,戚姬恭敬的跪候在榻上無心的玩拽着衣角,留心聽着呂后和劉邦做怎樣的計較,稍不留心便碰上劉邦的眼睛,劉邦與其四目相對片刻便立刻直視起呂后,像是從她眼裏探尋什麼,呂后雙眸盡顯剛硬。劉邦眯細起眼睛,雙手恰在腰間在原地踱了幾步,似有不願:「此時離去,怕不合適吧?」

「戚夫人身子微恙,今兒個魚藻宮的人無眠,陛下喜歡跟着無眠么?」呂后強壓怒火,牽強著一個不由衷的笑臉,語速反而逐漸的急促起來,「這裏有荊傾、珍兒打點,陛下放心不下什麼?這一天,陛下不覺得累么?」

「朕決定今夜無眠了,你回去吧。」見呂后不依不饒且對自己略有埋怨,劉邦心裏十分反感,頓時也來了火氣,一步又回到戚姬榻邊坐着,揮手叫呂后回去。戚姬聽出火藥味,更加躬彎身子不語一言。呂后心中波濤翻滾,待在原地好一會兒無言,帝后鬧得不愉快,大殿內的宦官宮人統統恭敬的退著出去。大殿裏死一樣的沉寂,劉邦黑著臉粗聲的呼著鼻氣。背後的戚夫人趕緊捅捅他,示意他不可怒激呂后,劉邦看了看戚姬卻也未言語。呂后只覺得胸口沉悶如堵,覺得有什麼東西往上涌,用手捂了捂,戴青上前攙扶,被呂后揮手退下去,臉上原本還不算陰沉的表情,頓時黑了下來。呂后整理了情緒和語氣,腹內籌劃半晌便冷然道,「近日聽說一件大事,皇上願聽否?」

劉邦怒視一眼呂后,「直言。」

「匈奴冒頓單於……」呂后的話未說完,劉邦便一步走過來雙手握著呂后肩膀,又是探尋的眼神直視着她,呂后卻是做賭注較量一般的眼神直視着他。

「皇后究竟想說什麼,冒頓單於,是他又要冒犯邊境了,還是他要朕遣女入胡了?如果他又冒犯邊境,為何邊境官員不遣使來朝呢?」劉邦從呂后眼中過濾著心裏的這幾個想法,想不出皇后說的冒頓單於究竟想要幹什麼。但他素來知道以皇后的本事,她必知道什麼大事。見劉邦猶疑,呂后吃準時機說道:「請陛下移駕長樂宮。」劉邦想知道呂后究竟想要說什麼,但覺得她說了的話又彷彿不合時宜,內宮中商討國政終歸不好,疑惑之時他斜睨呂后而自忖:她何時關心起冒頓了?劉敬自去年從匈奴回朝後就一直在朝,沒有再到過匈奴。轉而,劉邦鬆開握著呂后肩膀的手,回身交代戚夫人:「你歇著,朕明日過來看你。」戚夫人『嗯』了一聲。

呂后噁心這一幕,恨不得啖其肉,食其皮,不屑而高傲的瞥一眼榻上的那個女人。戚夫人余光中看到皇后火辣辣的眼神,迅速的將看着劉邦的視線轉移,又低頭不敢言語半句話,劉邦看戚姬被嚇成這樣,回頭不悅的看了眼呂后,呂后換做淡然平靜面容迎上劉邦的視線。

「擺駕長樂宮!」劉邦很不悅的甩下一句話,雙手背後怒意匆匆的出了大殿。隨劉邦剛走到門口的呂后停住腳步,回身又目光犀利狠狠的盯了戚夫人,腦海耳畔中時刻回蕩著『啖肉食皮,有朝一日』。戚夫人被嚇破膽,不敢看呂后的眼睛。

長樂宮,宮燈已經被熄滅的只有兩盞。群人之中只聞篤篤的腳步聲,諸人皆知這腳步聲里就是即將迸發的一場矛盾,劉邦獨自走前,一路上沒有半句話,呂后被撇在後邊也不語一言,緊緊跟隨劉邦。戴青先帶人回去點亮了長信宮內殿的宮燈,頓時明亮起來便趁勢揮手叫大家都下去。帝后隨之進來,戴青見他二人誰也不語一句,趕忙到後殿沏茶。劉邦原地踱了踱步,坐在就近的席子上,陰沉着臉看向呂后,急問,「剛才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呂后並不想再提關於冒頓單於的事,她本身也認為匈奴之事是國政,自己原先並不想干預,只是迫不得已,所以她就沒再提這些。她只是想藉著匈奴的名義讓劉邦回到長樂宮,讓尊卑之序得以永存,不再混亂。呂后蹲下來附手劉邦手上,眼神柔和的淺淺微笑與其相視一對,彷彿還是以前那個溫柔賢惠的呂雉,話語語氣也弱下來,「陛下無需多慮此事,夜已深,皇上安寢吧。」便要為他寬衣解帶。

劉邦本來就不願意回來,呂后現在的說法更是讓他惱怒,劉邦立刻怫然作色:「你用冒頓來誑朕?良苦用心矣。」劉邦起身忿忿拂袖站立一邊。劉邦的反應嚇了呂后一大跳,他為了區區小事而雷霆大怒。呂后立時覺得眼前之人殘忍而陌生,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卻不流下來,自覺心灰意冷,多少年,她所依附的丈夫帶給她多少次的心灰意冷,在項羽營中為他做了兩年零四個月的人質,他不感恩戴德,如今還諷刺她用心良苦。呂后彷彿覺得自從項羽營中回歸長安后,她的生活里就只剩下寂寥和忍耐。在知道劉邦幾年中寵幸了不少女子后,她便逐漸的改變自己的個性,很少與人交談,劉邦數月不來看自己,她多少是會有些恨意的,越長的時間見不到劉邦,她越是恨他恨別的女子,可是又見到他的時候,那種恨意又莫名的消失,數年來她不明白自己的心。呂后癱坐於席,目光空洞呆然不語,內心各種複雜。

剛沏茶出來的戴青看不下去,連忙為皇后解釋:「皇上,您錯怪皇後娘娘了,其實……」

「住口!哪有你插嘴的份兒?皇后的宮人皆不知禮節么?真是連規矩都不懂,下去!」劉邦正無處發火,反過來就給戴青一頓罵。

話音剛落就聞呂后冷冰冰道,「十一月,冒頓即派使節來朝遣陛下送女入胡,冒頓點名要的是嫡公主阿元,奉春君當年去匈奴締結親約的時候,臣妾就不同意阿元嫁入匈奴,這次臣妾還是不同意。況且阿元已經嫁給了敖兒,嫣兒也已垂髫,如果陛下執意要把阿元送到匈奴,請賜死臣妾。」呂皇后冷冷的說着,沒有同劉邦爭辯什麼,匈奴的事已經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呂后如實說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話語間的從容與安靜,失落與冷清,說完后,呂后不再關心劉邦臉上此時表情如何,只覺得自己的心寒如冰,連一眼都不願再瞧劉邦。呂后無精打採的叫戴青幫其鋪好榻,便低頭坐於榻上默然不語。

劉邦自覺剛才說話過重,他何曾不知對不起嫡妻呂雉,只是今夜她的行事作為實在讓他氣急,才說出傷害她的話。劉邦話語立刻緩和下來:「皇后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冒頓真的確定么?會改否?勿要耍朕嘞。」劉邦也去榻上與呂后並肩而坐,挽起她左手,輕輕撫摸,又一手輕摟着呂后肩膀。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呂后心間那股恨勁兒卻被突如其來的溫暖佔據,遭到冷落太久,突如其來的溫暖瞬間瓦解冰封一切的心。戴青輕輕關上門出去。

呂后篤定看着劉邦義正詞嚴道,「能為夫君分憂是我呂雉喜歡做的事,你我夫妻半生,你需信任我,便不需多言。」呂后埋首劉邦肩上,劉邦的突然溫暖並未使她高興,她曉得幸福美好不會持續太久。

「朕絕不會把阿元嫁到匈奴去。」劉邦往緊抱了抱呂后,想起往昔種種便也不由得老眼迷濛,似有歉意,「相攜相扶一生,不棄不離。」

呂后茫然良久並未表態,卻把自己完全埋進劉邦的懷裏,重又溫習著那種莫名而又熟悉中略顯的陌生感,頓時百感交集,她對他的恨意又一次被瓦解,只因還殘存着對他一絲的愛戀和希望。

魚藻宮。戚姬卧於榻上半晌不言,蹙眉沉思。荊傾為其拽被,見戚姬不言便問,「夫人沉思什麼?」戚姬眯細了眼睛,傲傲恨恨一句,「呂氏手段深矣!拿冒頓說事,誘陛下離去,今夜便宜了她。」荊傾思忖良久,將戚姬的話細細咀嚼一番便也點頭應道,「皇后不過逞威嚴,陛下之心在夫人身上。」戚姬傲然而笑,「拿了陛下便拿了一切。」瞬間便眼神犀利冷然吩咐荊傾,「速查今夜用膳之碗筷,我不信自己吃壞肚子。」荊傾微愣,腹內沉思良久便欣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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