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密戰重陽(一)

第一章 密戰重陽(一)

?更新時間:2011-05-25

公元前202年,劉邦成為大漢執政者,是為天下共主,然而他的天下並不穩定。公元前199年即漢八年,燕代地區的叛亂基本上平定,只是臧氏族人和韓王信亡入匈奴,劉邦以陳豨為趙相國監守趙代邊防,而他自己領着軍隊重回長安休整。蕭何報告未央宮全部竣工,十月份各大諸侯王將會彙集未央宮進行整體朝拜。

漢八年的九月九日清風徐徐,長安城中經歷了多年戰火的百姓紛紛登高,喝菊花酒,吃重陽糕,身插茱萸,在頂處稽首蒼天,希望佑護天下百姓。

早有一匹匹駿馬四面八方的飛奔關中,各地諸侯王提前派使臣進長安恭祝高皇帝這一盛況,且遣使送來了很多當地的特產,寫了賀辭交給使臣轉交中央禮官,再由禮官一一交給高皇帝查看,高皇帝看后喜不攏嘴,叫禮官大夫一一代他作了回復,還把各國的使臣們在長樂宮招待一番。

長樂宮舍人、宮人們早已忙成一團。劉邦帶群臣陪太上皇用膳、賞歌賞舞,因太上皇身體不便,劉邦便派人將太上皇暫先扶回櫟陽宮,他自己率群臣及諸姬登上驪山之巔祈福。下午,劉邦稍感疲憊便命百官各自回家盡興歡樂,交代他們三日可以不上朝,申時劉邦在長樂宮的長壽殿獨自小憩了些時候,歇息前交代晚上安排諸姬在長樂宮進膳。夜幕降臨,皇后呂雉、薄夫人、管夫人、趙子兒、萬石君石奮之姐石美人早已等候在長樂宮前殿,玉凈花明的一群美人們服裝各異的聚在長樂宮。戌時首刻已過,卓然不見劉邦與戚夫人身影,諸姬既掃興且期待,個個揚頭瞧著殿外。皇帝未來,皇后與諸姬不敢隨便進膳,只得默默等候。

坐於席子上的管夫人早已矜持不住,時時仰頭望向殿外,殿外除了一片漆黑別無其他,掃興之餘只好將視線抽回,看着滿桌子香噴噴的飯菜卻不能吃,管夫人暗自吧唧嘴巴且又看看其他諸姬,皆溫淑靜候,沒有半點埋怨之樣。管夫人滿臉不悅,略有厭倦之音發牢騷:「皇上不來意味着晚膳不必用嘞?」

「或許遇事了,阿姊稍待。」說話的正是其鄰座的石美人,她高髻金釵粉黛容,楚服裊裊楊柳腰,明眸透著柔秀,拉着管夫人的手安慰著。

「少了一個人嘞。」管夫人對面的趙子兒環視一下大殿之後兀然開口,剛巧迎上管夫人的眼睛,管夫人不屑一笑,心中卻早已埋怨便醋味十足的脫口而出,「戚夫人能耐嘞。」

「戌時必到,她……怎麼沒到?」子兒追問管夫人,同時見諸姬萎靡不振若似戰敗。

管夫人挨個瞥一圈萎靡的眾人便心下大喜,冷哼一句侃侃道:「皇上和戚夫人或許正雲雨巫山嘞。」話罷便掩嘴而笑,趁勢偷瞥一眼呂后,端坐后位的呂后臉上笑容可掬,高雅大度。管夫人又斜眼瞥見薄夫人端坐一邊默默等候,臉上永遠只一副淡然表情,似乎無心在意這些無聊話語,遂而將臉別過一邊看向安靜的殿外。呂后著一身耀眼黃服,大方得體而有母儀之風,蓮萼面容絲毫不亞於其他姬妾,瞧著夜色已黑便問身後隨侍女官戴青,「此刻甚時辰?」戴青進宮不算太久,為人機警靈活深得呂后喜歡和待見,很快上升為僅亞於長信宮詹事的執事女官。戴青俯身回道,「戌時三刻剛過。」呂后輕聲念叨,「戌時三刻了。」隨即吩咐道,「你去長壽殿叫皇上,呈稟眾人皆已到齊。」「喏。」戴青離開呂后,越過其他姬妾身邊往殿門外而去。呂后又向旁邊一個宮女打了個手勢,那宮人趕緊邁著小步過來低頭領命。呂后道:「你去魚藻宮叫戚夫人,且說眾人都在恭候她。」「喏。」小宮女唯唯諾諾的退出去也走了。

戴青和小宮人一前一後走出門外,未走幾步遠便迎面過來一隊人馬,隱約間看出領頭的是個女宮人,正是魚藻宮丫頭珍兒,那隊人馬箭步過來見是戴青便行了個禮,問皇后是否在裏邊。戴青心疑便問她何事。珍兒向戴青簡單講明是皇帝吩咐,戴青便不敢懈怠,見皇帝已在魚藻宮便又和那個小宮人重新回了長信宮大殿。諸姬皆詫異著戴青剛出去又回來,卻不見皇帝和戚姬,個個將臉齊齊看向戴青探尋答案。戴青快步到呂後身邊小聲回復皇帝已在魚藻宮,珍兒等候覲見。呂后不高興的霍然抬頭冷眼盯着戴青,心想皇帝不是在長壽殿么?怎麼會去魚藻宮?為何沒個人過來稟報一聲?呂后詫異間很快臉上又依舊保持了笑容,玉手一抬,宣珍兒進殿。聽着珍兒是皇帝派來的,皇后大概已經知道皇帝讓珍兒來這兒的目的。

珍兒走馬觀花似的瞥一眼如花美人,諸姬因戚姬之事皆面有微怨仇視珍兒,她便疾步過去呂後跟前兒。「皇上在魚藻宮?」呂後端起几案上的茶漫不經心的抿一口,不緩不慢的問。了得皇后素來不怒自威,珍兒照實說道,「稟娘娘,戚夫人不明緣由腹痛,皇上急忙趕去魚藻宮,怕大家等候時間過長便讓奴婢過來通告諸位盡情開吃,則不必等他二人。」珍兒將魚藻宮內之事全部通告諸位。申時末,還在長壽殿熟睡的劉邦被一個小宦官叩門叫醒,宦官進來便驚慌的跪在地上,急說戚夫人突然腹部劇痛。劉邦大驚便趕忙起身吩咐太醫過去,他自己也匆匆往魚藻宮而去。戌時,劉邦想起長樂宮的晚膳,於是便命珍兒過來相告一下。

呂后聽罷珍兒之說,面容雖然淡然如水好似無所謂,卻早已怒火中燒,恨的咬牙切齒,几案下手指捏的咯吱作響,眼神里瞬間閃過一絲冷冽的殺意,但很快卻沒有了。

「皇上吩咐奴婢們帶來一些茱萸和重陽糕。」珍兒說話間就讓等在門外的幾位宮人把東西給呈進來。呂后將那重陽糕和茱萸只看了一眼便反感起來,微舉手於空中一揮,戴青便叫她們速速離去。珍兒和幾位宮人把東西放下行了告退禮就退出大殿。

宮殿裏突然寂靜了一下,諸姬臉上面露詫異和醋意。眾人齊齊看向了呂后,呂後面容冷淡良久,但很快直起腰板先動起了筷子默默吃着,諸姬不敢言語便也動了筷子吃起來,殿裏這才稍微的有了聲音。管溫捕捉了呂后剛才的表情變化,抓住機會趕緊添油加醋,話語里儘是刺激人心之意,「巧哉!今日重陽之夜,我等肅穆而待,她卻討巧而病,如何知曉她是否真病嘞?」管溫於殿中滔滔不絕大發議論,話語冷中帶硬,話罷便愜意的往嘴裏送進一塊水肘,咬的唇齒生香。

呂后淡淡的白一眼管夫人便繼續吃着。諸姬心下聽着管夫人的話,面子上並不理會她,也不和她接話,大家只默默吃着。趙子兒嬌容若蹙,眼波微動,稍停碗筷,將諸姬掃視一圈后便開口接管夫人的話,「仙人也不會知曉眾人何時生病嘞。」管溫冷『哼』一下便不屑的一瞥,繼續眉飛色舞邊吃邊道,「腹痛?如何就不是生龍子嘞?」管溫故意誇大其詞,特意斜睨一眼呂后,呂后依舊不露聲色只默默吃着。石美人接管夫人的話,嚴肅道,「戚夫人今天同我們一起游湖,倒也不曾聽說戚夫人有喜。」霎時殿內寂靜無音,諸姬皆或面面相覷,只薄夫人獨坐一旁安靜吃着,靜靜聽着她們的談論卻不語一言,一雙眼眸里再無波瀾而唯有淡然平靜,像極了黃老仙家。管溫先不理會石美人的話,看着薄夫人一言不發只顧用膳,一副高高掛起之樣,平時管夫人就討厭薄姬的這副清高樣,再看她對此事依舊不甚上心,管夫人心裏惱火起來,故意熱臉詢問薄姬,「薄夫人對此事有何看法?」

薄夫人淡淡一笑,夾了一葉青菜放在朱漆碗中,低眉淡然說道:「並無看法,長樂宮是皇上的長樂宮,魚藻宮也是皇上的魚藻宮,皇上想去哪便去哪,與妾無關。不過禍福病疾不可預知,戚夫人生病,作為丈夫,皇上理應前去看望,後宮諸姬多如楚庄樊姬為好。」薄夫人夾起青菜往嘴裏送,依舊吃得很香,眼睛根本沒往管溫身上瞧,也不管其他人怎樣看自己。薄姬說得如此坦然隨意,絲毫看不出她對劉邦或者戚姬有何不滿,倒是顯出她大度信緣不苛求的一面。管夫人聽后卻氣得咬牙,斜眼瞥著薄夫人,原本想再次激起各位夫人美人對戚夫人的不滿,更是想激化呂后與戚夫人的矛盾,沒想到薄夫人說出這等話來,想是薄夫人對管溫平時在背後愛說別人壞話也感到不滿。管溫白了她一眼,語出諷刺與埋怨,「薄夫人真當自己為黃老仙家人了,夫人成天浸在黃老文章中,如何看得起渾渾濁世的煩雜?我們該祝福戚夫人趁機再為劉家添上一個龍子才好,大家說呢?」

諸姬雖嫉妒戚夫人,但眾人心裏明白,再怎麼嫉妒也不會超過呂后對她的恨,雖然呂后淡然平靜而不露怒色,大家對管夫人說的話卻心知肚明,諸姬皆不像管溫那麼大咧咧,有些東西自己知道就好,不必說出口。諸姬皆不語而依舊低眉用膳,且順便聽着管溫的牢騷和埋怨。見大家依舊沉默用膳,管夫人急躁起來,腹內細細籌劃片刻便佯裝替呂后感到不值,向呂后擲地有聲道,「殿下,今天乃重陽之夜,陛下晚上不在您的長信宮,卻跑去戚夫人那裏,這成何體統,話說尊卑有序則上下和,她……」管夫人話未說罷便聽呂后拍案怒道,「住口!如何不顧本宮之面滔滔不絕?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是在怨本宮沒有治理好後宮?是在嘲笑本宮連小小的尊卑之序都沒能把你們教導好么?」呂后雷霆大怒,「她不知禮,你也不知?」

「娘娘息怒,妾非此意……」呂后的動怒使得管夫人臉色大變,立即起身前來案頭躬身彎腰趴在席子上向呂后認錯。管夫人話未罷,呂后便怒道,「那就給本宮好好坐着,封起你那張惹人討厭的嘴巴,不要到處招惹是非,也不要散佈別人的蜚短流長。」

「喏。」管夫人唯唯諾諾應着。呂后冷容冰目的手一揮,管夫人便又坐回席位。呂后冷而犀利的睇一眼同是玉凈花明卻各有心思的諸姬,嚴聲道,「統轄六宮的主人是本宮,如有人在後宮之中興風作浪,哪怕是皇帝的寵妾,本宮也定不饒恕。朝綱之上,皇上是尊;後宮之中,皇后是尊,知道么?」

「喏。」眾姬皆惶然應聲而不敢瞧一眼呂后。呂后依舊不改嚴肅,「吃飯!誰不想吃,則立刻滾回自己的宮中。」呂后的震怒壓得諸姬不敢言語,皆屏氣低頭受教。呂后性剛毅,從楚漢戰爭之中更加磨練的堅韌剛強,回到關中經歷丈夫移情,甚少見到一面,且皇帝時時想換掉太子改立如意,二人情感逐漸變淡,被一種微妙的客套代替,日久心內如芒刺叢生,痛苦不堪。呂后遇事能忍則忍,忍無可忍便怒火噴發,威力四射,有時連皇帝也招架不住。

大家低眉互瞧身旁的人一眼,便更加的彎身低眉吃飯,頓時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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