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盤它

到家后，唐申就把書包扔在客廳茶几上，拉開拉鏈，露出裡面的「廢紙」。

喝了口水，在微波爐里轉倆包子，他跑到隔壁敲響院門。

背好漁具，正準備出門釣魚的呂婆婆見唐申端著盤子里倆包子，也沒問他怎麼這個點不在學校，放下漁具袋，呂婆婆道：「早飯還沒吃吧？我去給你下碗面。」

不一會，呂婆婆關照唐申辣椒在櫥櫃里，想放自己拿，她拎起漁具袋出門。

唐申一邊就著包子，呼嚕嚕酸咸可口的雪菜肉絲麵，一邊看著手機上的家庭監控畫面，他家院門被鑰匙打開。

顧玉橋嚷嚷著唐申名字，光火快步走進客廳，看到茶几上一書包「廢紙」，頓時跳腳：「個死小孩怎麼精得跟猢猻一樣呢？！」隨即找唐遠出氣：「都怪你！叫你早點去學校，你非要拖，他現在一準出去找工作了！」

唐遠點了根煙，嘬了一口吐出煙圈，似氣似笑道：「呵……這小子還真是我們唐家的種。」

顧玉橋抬手怒指，罵道：「你還笑？辰辰的婚房沒了，你還笑得出來？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跟了你這麼個沒心沒肺的！」

另一邊，看著手機里監控畫面，聽著隔壁傳來罵聲的唐申怒咬一口包子，臉上揚起賤笑：「打一架才好，夫妻感情和諧。」

兩人剛在學校聽說唐申已經辦了退學手續，火急火燎開車趕來桃花塢，進門一看，唐申沒影了，就一書包廢紙挑釁躺在茶几上沖他們「嘲笑」，顧玉橋越想越惱火，死猢猻多半是猜到他們夫妻的打算，才這麼光棍自己退學，一旦讓他找到工作，有了穩定收入，就算告到法院，他們也得不到椅子。

人一衝動就容易犯錯，顧玉橋想著反正已經撕破臉，跑去搬那張圈椅。

圈椅是黃花梨木做的，她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媽想搬動還真不容易，回頭呵斥道：「傻站著幹嘛？過來搭把手啊！」

見狀，唐申大樂，放下筷子包子，期待盯著屏幕，可隨即，他皺眉咂嘴：「嘖！」

顧玉橋蠢，但在公證處上班的唐遠不蠢，見顧玉橋吃力搬椅子，唐遠：「你幹什麼？放下！」

顧玉橋氣呼呼道：「我幹什麼？搬椅子啊，他欠了我們家8萬塊錢，我搬把椅子怎麼了？難道還把椅子留給那猢猻？」

唐遠嘆氣，扔掉煙頭：「我們借他錢的時候親戚都在場，但現在家裡只有我們兩個人。」隨後指著牆上道：「你自己看看，家裡都裝了攝像頭，你今天搬回去，明天我們全得進去。」

這倒沒瞎說，他們前腳敢搬走椅子，唐申後腳就敢拿著視頻錄像報警。可惜只差一點就能解決麻煩，送他們進去，顧玉橋都中招了，偏偏他叔沒有。

唐申皺眉咂嘴。

顧玉橋呆了下反應過來，數額超過5000元就要入刑，這她是知道的，然後憤恨把椅子扔到地上。

「你輕點！」唐遠瞪了顧玉橋一眼，趕緊查看椅子，還好沒有損壞。

顧玉橋大聲道：「我輕什麼輕？椅子又不是我們家的！」

唐遠氣到翻白眼：「這把椅子少說一套房，壞了你賠得起？」

「我……！」愈發火大、氣堵的顧玉橋吼道：「那現在怎麼辦？！」

唐遠：「還能怎麼辦？我們先回去，再想辦法。」

顧玉橋呼著粗氣，氣炸出門，重重甩上院門，後面唐遠抬頭看了眼攝像頭。

唐申對著手機屏幕：「看什麼看？當初你鬥不過我爸，房子、核桃都歸了我家，現在我一樣能盤你，今天算你們運氣好！

哎呦不好！」

唐申因為要到校上學，平時都不會把小核桃手串帶出門，老師不讓，總不能上課還盤串子。

通過監控，見唐遠拿起他放在茶几上的寶貝手串，唐申心裡涼了半截，這手串要是被拿走，或者乾脆扔掉，警察根本不會來管。手串對別人也就幾百塊錢，可對唐申來說無價。

萬了個幸，唐遠拿起小核桃手串盤了兩下，放回茶几，臨出門前，再次抬頭看向攝像頭，挑釁笑了笑。

唐申看著屏幕，忌憚皺眉。

唐家幾代都居住在桃花塢，過去有一戶和他們有過矛盾的人家在搬離時，特意到門口停留，罵街：「你們唐家有一個算一個，全特么是壞種！一家門都是猢猻投胎！」

那戶人家就是唐家老爺子跟兩個兒子一起上陣擠兌走的。

叔嬸離開后，唐申把面碗洗了，回到隔壁自己家，拿起他的寶貝手串，坐在沙發上撥弄。

心中忌憚漸漸散去，可煩躁隨即升起，唐申：「媽蛋。」他這小叔是真不好對付，今天差一點就能讓他們上套，卻被唐遠識破，以後少不了還會有麻煩，一陣咔咔連響后，唐申停住酸楚大拇指，呼出口氣，放緩頻率，再次撥弄核珠。

手指上的輕柔彷彿在一點點撫平他心中煩亂，緩而慢、輕而柔，數分鐘后，唐申總算心平氣靜，開始盤算今後該怎麼辦。

不一會，唐申將手串放茶几上，騎上小電驢，出門買鎖，買工具，回家換鎖。他決定當個老賴，當然，是個有工作，有穩定收入的老賴。

借的那8萬塊錢他終究是要還的，賴不掉的。

回家后，唐申拿著工具不熟練敲敲打打「拆門」，一輛黃色小電驢停到他家門口。

快遞小哥奇怪看了看唐申，覺著小偷應該不至於這麼明目張胆，問道：「唐申在家嗎？」

小偷……不是，唐申回客廳拿出手機，點開剛沒注意的簡訊，這才得知有他的快遞。

這下輪到唐申奇怪了，不應該有人給他寄東西，他自己也沒買，沒錢買個毛？

看過快遞單，寄出日期是昨天，確認地址和名字都沒錯，唐申簽字接收。

鎖還沒換好，他將門合上，用椅子頂住，忍不住好奇進屋拆開快遞，裡面是個鹿皮製成的文玩袋，看磨損程度應該有些年頭了，此外還有一張空白卡片。

掂了掂文玩袋裡有東西，唐申解開袋口繩子，伸手拿出，看去，他倒吸一口冷氣。

呆了一陣，唐申皺眉道：「這玩意連紋路都一模一樣，假的吧？？」

按理說世上不可能有一對一模一樣的核桃，自然形成的東西，人左手和右手都不一樣，就算大小相同，指紋、掌紋肯定也有差別，何況長在樹上的兩隻核桃？

可偏偏唐申手上的兩隻核桃碰到一起，不僅邊、肚、高尺寸相同，連核桃上的紋路走向都嚴絲合縫，彷彿照鏡子複製出來的。

唐申第一反應這對核桃是用樹脂，通過模具壓制出來的假貨，這才可能一模一樣，可問題是，同樣的造假成本，幹嘛不做舊成包漿濃厚，紅潤剔透的老核桃，卻給他一對嶄新的白茬？

想試核桃真假很容易，老玩家掂量盤玩兩下，手感上能察覺出差別，而小白只要拿根針，打火機燒紅，用針尖接觸核桃，樹脂合成的馬上會冒出黑煙，伴隨塑料燒糊味，並出現焦黑洞孔。

白茬就更簡單了，用手指搓一搓，真核桃很快變色，假貨搓禿嚕皮也不會有變化。

片刻，唐申有些手抖，小心放下那對絕品配對，盈盈一握，相當沉手的「假核桃」，拿起空白卡片，翻過身，背面寫著6個字：「確認添加好友，有事。」

唐申還在奇怪哪來的好友，手機震了一下，胖鶴出現提示。

不認識的好友不要隨便亂加，這已經是一個常識，但唐申看過好友信息上，不可能作假的官方認證，加之他窮光蛋一個，賬戶上2萬多還買不起茶几上這對核桃，唐申點擊確認。

對方用戶名就一個「凈」字，頭像還是胖鶴自動默認的，唐申按鍵發送：「東西是你寄給我的？」

凈：「接收一下文件。」

胖鶴跳出「是否接收文件」的對話框，唐申猶豫一下，想著自己實在沒什麼好被騙的，就算對方有本事強行轉走他賬戶上的2萬，他轉手賣掉核桃，還了債還能瀟洒好幾年。

該拿主意的時候唐申向來很光棍，確認接收，幾秒后，通過天道傳輸，手機上多出一個名叫「觀自在」的應用。

「觀自在？？」唐申皺眉疑惑，剛要按鍵詢問，對方發來消息：「掌中日月旋，時光隨流轉。」

這兩句唐申聽過，旋在掌中的「日月」說的是核桃，他還知道下面兩句：「周身氣血涌，何年是白頭。」據說是乾隆寫的，真假無法確認，但乾隆喜歡下江南，喜歡軟妹子，喜歡盤核桃，這是歷史真事，他盤了幾十年的那對核桃現在不知道被哪位土豪藏家裡供著。

可唐申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莫名其妙發這兩句。

Id唐四兩：「什麼意思？」

凈：「盤它。」

唐申愣了一下，眨眨眼，這兩個字他喜歡。

可隨即，「凈」再次發來莫名其妙的消息：「記住核桃和文玩袋不可以在穿道袍的人面前使用，其他隨便你。」

唐四兩：「為什麼不可以在他們面前用？」

許久沒有回復，唐四兩：「你是誰？」

「不要錢嗎？」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真的很窮，負債80幾萬。」

「說話啊！」

始終沒有得到回復，唐申：「我靠，這騙子也太不稱職了吧？」

想了想，唐申還是不放心，用手機拍下茶几上核桃和文玩袋的照片，連帶文字一起發送：「我只要一個確認，這核桃你送給我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