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解脫
利奧和凱恩走起了馬燈。兩人不斷試探著邁步,越靠越近。利奧的目光全落在凱恩按住刀鞘的手上,那隻手有半點動作,他就能做出反應。
六米。
這個距離,不夠好。利奧非常清楚,拔刀術的第一招最要命,他不該這樣迎著對手,縮短距離。但是檀木龍比泣血短了不少,要想搶攻,就得冒點險。
五米。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接下第一招,再伺機反擊。但,看著泣血那泛起的血紅光,利奧總覺得,拼力氣,自己會被完爆,防守反擊不可取,對攻勝算才更大。
四米。
差不多了。利奧左手握拳,檀木龍與小臂成九十度,舉至眉間。他保持這個姿勢,漸漸站住。
三米!
「來了!」
眼見凱恩突然邁步,三米的距離瞬間歸零,泣血出鞘呼嘯而來,勢不可擋。
這一刀掃腰,利奧已經看穿了,右腳早已探出一步,向左側身,兩手握刀,刀尖垂直向下,往自己右肋一立,正好擋住泣血。
擋是擋住了,只是這力道……自己真沒猜錯。若不是左腿提前卯足了勁,這下能把自己砍個跟頭。
起手沒佔便宜的凱恩,收刀正要再砍。但利奧這個防禦姿勢,也是攻擊的預備動作。泣血才揮到一半,利奧完全放棄防禦,兩手一抬,舉刀過頭頂,照著凱恩的腦袋,搶先劈過去!
「糟!」
這一手讓凱恩始料未及,只得回刀防禦。兩刀一碰,利奧用力壓制一手,蒼林緊跟著掏向凱恩的胸口,要給他的心臟「降降溫」!
但利奧終究還是壓不住凱恩。見蒼林過來,凱恩一推就推開了檀木龍,又舉起刀鞘攔住蒼林。利奧乾脆抓住刀鞘,想搶過來。沒了刀鞘,拔刀術的威力就會大打折扣。
「想得美!」
只見凱恩收刀入鞘,刀與鞘合為一體。凱恩突然圓睜雙眼,大喝一聲,怒氣瞬間爆表,泣血的血紅光如火焰般熊熊燃燒。見勢不妙的利奧連忙縮回手去,退後幾步。
「嚇我一跳。」他甩著手說。
凱恩不理會利奧的調侃,他更在意利奧那招防守搶攻。雖然動作細節不太一樣,但基本就是那招。
與上杉泉岡戰鬥時,被對方打破攻勢,開始反擊的那招。
「你認識一個叫上杉泉岡的人嗎?」
利奧有點意外:「他是我一個同門,你們見過?」
「見過,而且,我還敗在他手下!」
顯然,利奧沒聽出凱恩的語氣,滿不在乎地說著。
「這,沒什麼吧?論劍術,風林門弟子里沒有能敵過他的,連院事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輸給他不算丟人啦。」
「丟人!」
凱恩厲聲道。泣血燒得更旺了,血光爬上了他的胳膊,顏色越發深邃。套著胳膊的袖子,竟被燒成碎片。
「很他媽丟人!那個上杉,我早晚要和他一決高下!既然你們是同門,那就先拿你練練手!」
「我靠,你也太中二了吧?」
「接招!」
一聲大喝,凱恩疾步衝刺,自下而上拔刀,利奧急忙側身一躲,檀木龍甩出去掃凱恩的肚子。但凱恩手腕反轉,刀豎過來便格擋成功。這動作幾乎和利奧的攻擊同步進行。
「你這反應也太快了吧?」
不等利奧再感嘆兩句,凱恩一抖腕,震開木刀,接著就是一陣陣亂舞。利奧是左躲右閃,應接不暇,只能偶爾找機會反擊,卻也沒什麼威脅。
這樣被動下去,不是辦法。
利奧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等凱恩的刀劈下來時,蒼林驟然放出強光,他一伸手抓住了刀刃!
「你瘋了吧?」
凱恩驚道,把刀鞘掛在腰帶上,雙手握刀,來回擰了兩下。泣血的血光與蒼林的火光互相碰撞,絞殺,反應,化作閃白的火花,消散。
利奧只覺得手裡握著一大把點著的鞭炮,雖然刀刃切不破蒼林,但他實在是握不住了,只好脫手。凱恩拽回刀來,馬上橫掃利奧的脖子!
「真是煩人!」
低頭躲過這一刀的利奧正要反擊,不想凱恩動作奇快,右腳蹬地,挺起泣血,急速靠近。眼看刀尖快捅進自己的肚子了,利奧側身躲閃招架,凱恩卻站定左腳,身子一蹲,右腳緊跟著一記掃堂腿。
這一腳踢得利奧猝不及防,兩腳都被掃得離了地,重重躺倒。凱恩反手握刀,從蹲姿直接躍起,舉刀過頂,要把利奧釘在地上!
「嘿呀啊啊——!」
「靠!」
來不及起身的利奧拚命打滾,後背剛離地,泣血的三分之一就捅進地里。這還沒完,血光順著刀身,布入地面,咯啦啦地響。沒等利奧明白過來,便覺得身子一沉。
嘩啦——
鋼筋混凝土地面,被泣血砸出一個大洞,兩人全都掉了下去!
「哇啊!」
好在這樓舉架不低,至少三米,墜落的利奧反而有了喘息之機,空中快速受身,順便用腳鉤住一塊混凝土塊,踢給凱恩。
凱恩下落的姿勢更穩,輕鬆揮刀砍碎。兩人同時落地,又同時沖向對方,硬拼一招!
刷——
利奧耍了個心眼,他只是擺出要對拼的架勢,揮刀時卻轉攻為守。泣血砍在檀木龍上,但位置不正,力氣有一半沒發出去。利奧趁機壓低身子,一步閃到凱恩身後。
「小聰明!」
凱恩兩腳站定,來了個180度轉身,手中泣血像旋轉的鋸刃,劃出半圓切向利奧。利奧則是原地側空翻,順勢甩出檀木龍。兵器相碰,頓時火花四濺!
樓上的庫洛姆都看傻了。打戰鬥開始,他就蜷在牆角,生怕被卷進去。不知是不是兩人打鬥帶起了太多灰塵,他咳嗽得越來越頻繁。等兩人掉到二樓,他才走過去朝下望。只見雙方完成位置對換,各自退後,稍作休息。
到這為止,還算在利奧的意料之內。他看出泣血雖然能帶來爆發性的力量和反應提升,但無法持久。
之所以了解這一點,是因為利奧見過和泣血非常像的EXP武器。那麼應對方法,也就大同小異了。
「隊長,怎麼樣了?」
耳機忽然傳來阿克亞的聲音。
「正忙著呢,有點小意外。」
「鐵血黨已經撤了,警察有迪米特頂著,你那還要多久?」
「再給我幾分鐘,應該夠搞定了。」
利奧的話,凱恩聽得清清楚楚。
「幾分鐘就想搞定我?」
「我爭取吧,畢竟趕時間。」
「有道理,我也趕時間。既然這樣,就亮大招收拾你!」
「是嗎?」利奧故作輕鬆地說,「我也有大招沒用呢。」
「那我就先獻醜了!」
凱恩刀入鞘中,回到拔刀架勢,慢細一口氣,均勻呼出。只見泣血的血光劇烈跳動,從血紅色變為暗紅色,又近乎變成黑色。
這感覺,非常不好。利奧正要先發制人,冷不防凱恩迅猛拔刀,利奧果斷後退。
但這一刀不是砍向利奧,揮出的刀刃放出血光的波動,帶起一陣風,利奧身邊頓時塵土大作,眼前一片灰!
「壞了!」
「死斗·絞魂殺!」
吐氣揚聲的凱恩猝然出擊,舞出刀花,速度之快,讓人只看見道道血光飛進煙塵中,卻不見泣血蹤影。
兩秒,只兩秒,凱恩揮出去三十多刀!
刀花過後,凱恩再一運氣,斜下一記重斬,將煙塵劈開,消散殆盡。
再看利奧,他顯然意識到凱恩要猛攻,全身被蒼林的火光包裹。但就在凱恩把泣血轉了三圈,收入刀鞘,發出清脆聲音的同時,他的左肩、左臂、右腿同時迸出血來!
「疼疼疼!」
利奧咬著牙叫出了聲。這幾刀可真是入肉,好在全身的蒼林火光幫忙止血,順帶著麻醉了傷口,疼痛才減弱幾分,但他的身子已經止不住搖晃了。
「居然還能站住?你也是不簡單。」凱恩踱著步說道。
「多謝誇獎,」利奧忍著疼,喘著粗氣說,「果然是大招,纏得真緊。我是跑也跑不了,看也看不清啊。怎麼,不趁現在結果我嗎?」
「傷你是因為你礙事,你早消停點,也用不著受皮肉之苦,趕緊走!」
說完,凱恩便要上樓去。
利奧卻微微一笑,伸腳鉤住地上的碎塊,往前一踢,碎塊從凱恩面前飛過。
凱恩站住了,一點點側過臉來。
「你什麼意思?」
「不好意思,你還不算贏。」
「你都快站不穩了,還好意思腆著臉說我沒贏?」
「那當然,我這人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利奧說著,還用手指點了點臉蛋,「要麼你殺了我,要麼你打殘我。」
聽了這話,凱恩重新轉過身來。這次,他的眼神中有了殺意。
「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放馬過來!你的大招已經對我沒用了!」
利奧用力吸氣,身上的蒼林火光越發明亮。
凱恩也看出了蒼林的特性,一種結構穩定的EXP,可以用作防禦,與泣血正好相反。這場戰鬥,說白了就是矛與盾的對決。
但贏到最後的,是自己!
「你裝逼也就到此為止了!」
說罷,凱恩亮出拔刀架勢,泣血血光又一次變得暗紅。
他知道利奧會有對策,無非是趁自己沒起動之前搶攻。但那沒用。只要利奧敢上手,自己馬上放棄絞魂殺的架勢,改為正常拔刀,他占不了便宜。
拔刀術的優勢,就在於可以控制先手的時機,第一刀攻守兼備,完全不懼任何搶攻的對手。
但,凱恩失算了。
利奧彷彿是刻意要看凱恩的絕活,甚至連架勢也沒有,就那麼站著,還不時小跳兩下,活動活動關節,像個等著好戲開場的觀眾。
「可惡,竟敢小看我!」
「沒小看你,來吧。」利奧挑釁地說。
砰——
凱恩一腳踏出,這腳震得地面也顫了一下,如同催促士兵前進的戰鼓。接著,泣血應聲殺出,血紅光波激起塵土,一切都和剛才一樣。
「去死吧!」
緊跟著就是機槍掃射般的連斬,刀刀強勁,血煙亂舞,又是兩秒三十多刀。飛起的煙塵在刀花連續劈斬下,硬是變成一股旋風,最後被凱恩的一擊斜斬吹散!
「什麼!?」
煙消雲散后,呈現在凱恩面前的利奧,並沒有和剛才一樣全身是傷。
而是挺起檀木龍,衝鋒,直刺!
「哈啊!」
凱恩大驚失色,倉促橫過泣血想要招架。但位置不好,檀木龍的刀尖讓過泣血,頂在凱恩的心口上,又往上一挑,把泣血挑高了,凱恩胸前門戶大開!
利奧緊跟著揮出左拳,這一拳打到凱恩肚子上。他連退兩步,剛站定,檀木龍又砍了過來。
「流水劍·九天落!」
「唔!」
連連吃招的凱恩急著重整態勢,想都不想就揮出泣血迎擊。
結果,他又上當了。
利奧把檀木龍舉高,逼著凱恩把泣血也抬高了,兩邊兵刃相碰,檀木龍飛了!
飛了?
沒錯,檀木龍被打飛了,但凱恩心頭一緊,這一下完全沒有手感。
因為,是利奧故意鬆手,讓凱恩的力氣撲了個空,舉高的泣血來不及收回,他趁機一個滑步,鑽到了凱恩背後。
「活殺拳·落葉戲水!」
成功繞后的利奧右手成手刀,猛擊凱恩的脖子,打得凱恩全身麻酥,沒法馬上轉身,結果兩肋又同時挨了手刀,他差點跪下去。
「呃啊啊!!」
凱恩發出倔強的咆哮,來了個硬轉身,不顧一切砍向利奧。但利奧早有準備,讓過刀身,左手捉住凱恩持刀的手,稍稍一擰,凱恩手腕劇痛,不由得鬆了手,泣血落在地上。
利奧也跟著鬆手,右肘照著凱恩毫無防備的胸口一錘,左腳又補了一記迴旋踢,把凱恩踢到了牆根下!
每一擊都充滿力道,配合蒼林火光對EXP的驅散效果,凱恩一時癱軟,起身不得。泣血離開了主人,血光也慢慢弱下去。
利奧趁機撿回檀木龍,站到凱恩面前,刀尖一指。
「認了吧。」
凱恩捂著胸口,不時咳嗽著。他輸得不明不白。
「你居然……能看清我的刀?」
「看不清,我不是說了嗎?」
「那你怎麼……」
利奧放下檀木龍:「你出招前,沒看到我全身的火光嗎?」
「那不是用來防禦的嗎?」
「不,我把蒼林火光融入身體,形成屏障,這是風林活殺拳中的返技,滴水之形。當我受到攻擊后,滴水之形會在短時間內,幫我的神經記憶攻擊動作。」
「記憶動作?」
「蒼林火光的EXP結構穩定,被破壞了,也會逐漸恢復原狀。滴水之形,就是讓神經與火光結合后,記憶火光被破壞的順序、時機和強度,達到短時間記憶動作的效果。」
凱恩瞠目結舌:「這麼說,你不是看清了才躲開。」
「對頭,我是憑藉記憶,加上一點點躲的想法,就全躲開了。」
利奧輕呼一口氣,蒼林火光暗淡,消失。
「你的大招雖然眼花繚亂,但我猜你為了保持攻擊效率,動作應該相對固定的。第二次出招時,看你起手后的第一刀,我就知道我贏了。」
原來如此。
凱恩這回是心服口服了。不光是劍術技巧,利奧對EXP武器的熟練程度,遠不是自己能比的。
誰能想到,一個看上去以防禦為主的EXP武器,還能有如此用法。
「我認了,你確實技高一籌。」
「終於打夠了?那,人我就帶走了。」
「……隨你便吧。」
扶著牆,凱恩一點點站起來。
「但,我還有一事想拜託你。」
「啊?」
*****
比起凱恩和利奧的有來有回,托卡爾與阿克亞的戰鬥,可說是有一邊倒的趨勢。被NS強化了體能的阿克亞佔盡優勢,打得托卡爾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三分多鐘下來,托卡爾居然連一次有威脅的攻擊都沒有,雙拐完全成了護具,他自己也是萬沒想到。
「阿克亞,你怎麼短時間提升了這麼多?」
「張嘴不怕咬著舌頭?」
阿克亞正面掄下軍刀,等托卡爾格擋后,轉身一躍,躲過托卡爾反擊的同時,腳蹬牆面,空中偷襲。托卡爾側向翻滾才閃過這一擊。
「是因為你身上那件衣服嗎?EXP武器吧?哪來的?」
「有個老頭白送的!」
「扯淡!誰信啊?」
「你他媽愛信不信!」
衝上去纏住托卡爾,阿克亞又是一輪猛攻。托卡爾徹底被壓制了。
不只是他,還有他的隊伍。
兩人開打沒多會兒,一眾警察便浩浩蕩蕩趕來。他們已經得了執行局的令,所以只對鐵血黨和迪米特動手。本來就減了員的鐵血黨,又遭到警察的衝擊,再加上托卡爾沒空指揮,鐵血士兵們只能在槍林彈雨中,苦苦自保。
「隊長,實在不行了,撤吧!」
「撤吧隊長!」
耳機里,請求撤退的聲音越來越多,托卡爾牙都快咬碎了。大勢已去,警察和阿克亞的出現,摧毀了最後的希望。
「撤!」
這一個字從牙縫裡硬擠出來,托卡爾狠狠瞪著阿克亞,轉身便跑。幸好,阿克亞沒有追上來。
因為,他巴不得托卡爾趕緊走人。
起初他還以為可以撐個五分鐘,沒想到剛過五秒鐘,身體的疼痛就不斷加劇,他是忍著疼在打。眼看托卡爾帶著人逃走,終於放鬆下來的阿克亞一下子跪倒。
然後,又趕緊站起來,自己也是警察的目標,阿克亞沒忘。
他扶著牆走了幾步,便撒手跑起來,跑到牆邊,警察看不到,迪米特卻能看到的位置,朝他一豎大拇指,又指了指迪米特車停的方向。
迪米特領會他的意思,放出數個太陽結晶,連同雙手一起,朝警察們瘋狂射擊。
車打翻,地打穿,房子打得直掉碎塊,唯獨不打人。但面對這種輸出,誰還有心思看是不是打自己?警察們紛紛後退。
趁著迪米特壓制警察的工夫,阿克亞逃進車裡,發動車子,抓起一個耳機戴上。和托卡爾打的時候他不能戴,那會被托卡爾發現,他不是一個人。
「隊長,怎麼樣了?」
「正忙著呢,有點小意外。」
「鐵血黨已經撤了,警察有迪米特頂著,你那還要多久?」
「再給我幾分鐘,應該夠搞定了。」
聽起來,樓里的敵人收拾得差不多了。利奧既然做出承諾,肯定是心裡有了十足的把握,他是那樣的人,阿克亞現在深信不疑。
耐心地等了幾分鐘,果然,利奧領著庫洛姆出現了。
但是,他身邊還跟著一個人。阿克亞瞧了,忽然發現很眼熟。
這不就是在廣場,自己遇到的那個男的嗎?
「隊長,這位是?」
「回頭再解釋,阿克亞,你怎麼樣?」
「身體有點脫力,恐怕開不了車。」
「那我來吧。」
*****
十分鐘后,兩輛轎車開到了德雷克的修車行,特殊分隊要在這裡,完成整個行動的最後一步。
德雷克準備了一輛大型廂貨車,送特殊分隊,以及朱莉英和鮑勃回秋山市。司機是德雷克的人,他們早就買通了南部出城口的幾個人,可以讓廂貨車安全離開柯甘尼市。錢,迪米特付過了。
唯一的意外是,塔琳妮和凱恩這輛車,也需要運出去。一是因為塔琳妮需要它啟動EIS。
二是因為,這兩人,加入了特殊分隊。
「隊長,你確定要他們加入?」
剛到修車行,阿克亞聽著凱恩和塔琳妮的自我介紹,有點擔心地問利奧道。
「我也不想,但是沒辦法啊。」利奧無奈地說。
「如果不同意,我就去找警察自首,」凱恩說,「然後把你們參與的部分都說出去。別忘了,我以前也是世界政府軍的人,和處決者有過接觸,從他們那知道一些你們的內幕。要是說給警察的話,秋山市市長,怕是要坐不住了吧?」
「說不定,你們也會被發現哦。」塔琳妮也跟著說。
「那也有危險,隊長,」阿克亞還是反對道,「他團滅了執行局的人,執行局早晚會知道,到時候找上門來怎麼辦?」
「有老頭在,問題不會太大,」利奧輕描淡寫地說,「比起這個,凱恩說的我才更擔心。」
阿克亞思忖一陣,確實,立竿見影的危險,更需要注意。
「那好吧,我先跟市長大人報告一聲。」
「交給你了,說好聽點。」
兩人這番對話,意味著事情定了。凱恩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身邊,塔琳妮也是鬆了口氣,緊緊抓住凱恩的手。
「我們,算是有了安身之處,對吧?」
「是啊。」凱恩疲憊地回答說。
幾分鐘后,廂貨車準備出發。
凱恩的轎車藏在貨廂里,他和塔琳妮,還有庫洛姆、阿克亞坐在轎車裡。
等他們都藏好了,利奧才領著朱莉英和鮑勃出來。朱莉英恢復得很快,已經可以自己走路了,三人坐在廂貨車駕駛室內,給司機帶路。
路上還算順利,出城口那裡,沒怎麼盤問就放行了,這也是多虧了迪米特一通大鬧,吸引警察的人手,還有德雷克的打點。
不順利的,應該說是轎車裡。
車內的燈全打開,也沒照出多亮的空間。庫洛姆靠著椅背,昏暗燈光下,他臉上的倦意更多了。
「沒想到,我還能活著出來,咳咳。」
「沒事吧?」阿克亞問道,「你好像一直咳嗽。」
「不要緊,應該沒什麼問題,比起這個。」
庫洛姆又咳了幾下,抬頭望著前面的凱恩。
「凱恩,你不想殺我嗎?」
凱恩頭也不回,閉著眼睛,彷彿在養神。良久,才淡然道。
「都過去了。」
「是嗎,那就好,咳咳,真希望那些處決者,也能跟你一樣,放過我啊。」
「處決者?」阿克亞眉頭一皺。
「他們邀請我加入,咳咳——」
庫洛姆咳得越來越厲害,阿克亞連忙拍著他的後背。
「你真的不要緊嗎?」
「我……咳——!」
這一下咳得嗓子完全變了聲,凱恩和塔琳妮也忍不住回過頭來。
只見庫洛姆緩緩放下捂著嘴的手,手中赫然全是血!
「這是怎麼回事?是什麼病嗎?」阿克亞驚訝道。
但似乎,時機已晚。
隨著這口血,庫洛姆的嗓子發出嘶啞聲,大腦開始快速麻痹,全身肌肉鬆弛。他癱在座位上,口水不住地流下。
「對,對不起,凱……恩……」
說出這句含糊不清的話,庫洛姆閉上了眼睛。阿克亞不敢相信地試了試他的鼻息。
庫洛姆,居然死了。
三人面面相覷,大惑不解。
到底,發生了什麼?
=====
德比亞市,世界政府使館內。下午一點多。
望著眼前的報告書,就連努羅那張極少露出表情的臉,也能瞧得出有多麼不滿。不管手指怎麼在桌子上敲打,他也理解不了眼前這幾行字。
珊德瑞在選舉結果出來后,發現被庫洛姆擺了一道,但她沒有馬上去追。手下那二十來人,也一個都沒去,放任事態發展。這份報告也不是出自珊德瑞之手,而是她的部下尼克上交的。
只有最後的結果,還在努羅的計劃之內——庫洛姆死了。
報告上交是在十分鐘前,努羅幾次叫杜鵑聯繫珊德瑞,這個胖女人就跟蒸發了似的,完全不接電話。
情況有些不對勁。
「必須馬上找到珊德瑞,」努羅皺著眉頭說,「現在沒有其他人選,杜鵑,你可能要親自去辦了。」
「明白。」
杜鵑走到努羅身邊,拿起報告書,看了一遍。
「不過還真奇怪,看樣子,珊德瑞不像是被幹掉了,難道是有特殊情況,讓她不得已先斬後奏?」
「先斬後奏?還不得已?」努羅瞪起了眼睛,「早就叮囑過她,有變化必須通知我,打個電話很費勁嗎?再說了……」
說到這,努羅猛然想起了什麼,手掌拍在桌子上。
他似乎想起了能解釋這些怪事的理由。
座機響了。
時機真是剛剛好,努羅把電話攬過來,按著話筒。
這部座機是處決者的內線,只有現場執行官,以及執行官的個別直屬部下才知道聯繫方式。說不定,電話那頭是自己剛剛想到的一個人。
他快速拿起話筒:「哪位?」
「是努羅吧?」
一個輕柔的女性聲音,甜得掉牙,聽起來十幾歲的樣子。努羅板起了臉。
「你就妨礙我計劃的人?」
「哦,不愧是代號『渡鴉』的執行官,這麼快就猜到了。」
女孩語氣輕佻,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努羅的情緒。
如果說能有什麼事,可以把努羅這個幾乎脫離人類屬性的冷血機器激怒的,那就是破壞他精心制定的計劃,讓他達不到預期效果,就像現在這女孩做的一樣。
「既然知道我的代號,你是不是也應該報個代號上來?」努羅的聲音越發陰沉。
「我是,幕歌。」
還真讓自己猜著了,努羅心想。
「你,就是幕歌?」
「是啊,怎麼了?」
努羅最初聽到這兩個字,大概是三年前。處決者傳令官——也就是處決者的最高負責人,代號「潘多拉」——宣布了一項人事變動:新增一位現場執行官,幕歌。
來個新人,而且一上來就安排到執行官的位置,讓有些人很不服氣,但更讓人不服的還在後頭。
處決者的三名執行官,麾下都有一些固定成員,每次執行任務時,他們還可以挑選共有成員,這些共有成員由潘多拉直接管理。比如對努羅來說,杜鵑和摩爾貝露,就是他的固定成員,而珊德瑞和其下屬,則屬於共有成員。共有成員在任務中服從執行官的命令,除此之外,只聽從潘多拉的調動。
可幕歌跟這些完全不沾邊。
她沒有固定的部下,也不找潘多拉要人。多數情況下,她獨自包辦一項任務的全部,偶爾會毫無預兆地,去幫其他人的忙,或者找其他人幫忙。
但不管怎樣,只要一項任務有幕歌參與,那麼她的命令,將優先於任何命令。哪怕是從其他正在執行的任務中借調人手,或是與執行官的命令相左也無妨,甚至接到幕歌命令的人,可以先斬後奏,執行命令后再上報給執行官。
這是潘多拉宣布人事調動后,發布給處決者全體的要求,也是最讓努羅生氣的地方。
一個組織里怎麼能搞特權呢?這會弄出很多亂子。就像你游泳游得好好的,突然腳抽筋不聽使喚一樣。效率低了是小事,白白損失人手就血虧了。
不過,儘管努羅有很多抱怨,他還是得接受安排。反正三年多了,幕歌從來沒找過他,只要不來煩自己,她願意幹啥就幹啥。
結果今天,她來了。
「我憑什麼相信,你就是幕歌?」
「哦?我能打進這個電話,還不夠說明嗎?」
「當然不夠。這幾年我聽說了,你從來沒露過面,聯繫人全靠電話,還用變聲器偽裝,時男時女,時老時幼。組織里也沒有你的個人信息,簡直像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叫我怎麼相信?」
幕歌十分不屑地嘆了口氣:「你呀,就是多心。看看其他人,我說幾句他們就能信,互相都省事,不好嗎?」
「不好,」努羅斬釘截鐵,不由分說,「要麼,你說服我,要麼,我把這次的事交給上頭處理。」
「哼,真是個沒意思的男人,那你聽好了。」
努羅豎起耳朵,他倒要聽聽幕歌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鬆口。
「你的副官杜鵑,本名翠絲·卡萊波。」
「這些可不夠。」
「她今天穿的是紅色胸罩和紅色內褲,而且胸罩特意選的75A,雖然她更適合70A的尺寸,但她喜歡寬鬆一些的。」
幾句話說得努羅目瞪口呆,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到杜鵑胸前,又尷尬地把目光挪開。杜鵑奇怪地看著努羅,她從沒見過努羅露出這種表情。
「你說的這是什麼?」努羅喝道。
「你要的證明啊。」幕歌用調戲的口吻說著。
「這算什麼證明?」
「不信你可以問問她嘛,她就在身邊對不對?」
對,但是,這怎麼能問出口?
「你這根本證明不了自己的身份!」
「不是我不證明,是你自己太慫。再說,我證明不了自己是幕歌,可你能證明我不是嗎?」
努羅雖然生氣,但還能冷靜思考。不行,這麼玩文字遊戲,就沒完沒了了。也罷,能打進這個電話,說出代號,起碼證明她是自己人,姑且就信一次吧。
他輕咳兩聲:「算你有理。」
「謝啦。」
「那你是不是可以解釋解釋,為什麼不讓珊德瑞去追庫洛姆?」
「兩個原因,第一,庫洛姆那個時候已經是死人了,他是被毒死的。」
「毒死的?」
「怎麼毒死的,我為什麼知道,你就不用管了,等著看新聞便是。第二,鐵血黨也來柯甘尼市了。」
又是一個讓努羅意外的消息,他從沒在珊德瑞之前的報告中,聽到鐵血黨這三個字。
但幕歌沒必要撒謊,因為這很容易查出來,估計是珊德瑞沒注意到吧。
這樣,幕歌留住珊德瑞的原因,就解釋了一大半。如果那個時候,處決者也去追庫洛姆,就會跟鐵血黨和警察們展開大混戰,能抓回庫洛姆的幾率會大大降低不說,還有暴露身份的危險。
何況,既然確定庫洛姆會被毒死,也沒必要再這麼折騰。
「所以你是想保存實力,我明白了。」
「也不光是這樣,我更多的,是打算留一隻替罪羊。」
果不其然,努羅現在明白,他為什麼聯繫不上珊德瑞。
「哼,這就說得通了。珊德瑞的屍體呢?」
「已經被警察發現了。」
「是尼克乾的吧?估計是利用警察的身份,把下毒的矛頭指向珊德瑞,再偽造一個拒捕現場幹掉她,是不是?」
「哈哈,你果然聰明。放心,尼克將代替珊德瑞的位置,我跟其他人說,珊德瑞對你不滿,有叛變的舉動,所以除掉。你以前沒少拒絕珊德瑞的請求,這個理由應該足夠服眾了吧?」
努羅不由得微微點頭,還真是滴水不漏。除了計劃變動太大讓自己不爽以外,結果是好的,那就算了吧。
「有勞了,但我警告你,別隨便棄子,善後是個麻煩事。」
「我也是最近才發現鐵血黨的蹤跡,才臨時決定插手,以後多少會提前打個招呼。對了,你接下來要忙希利瓦拉的任務嗎?」
「是的,這次,你就別來搗亂了吧?」
「哎喲喲,瞧你說的,」幕歌發出了嬌滴滴的聲音,「我還有別的事,沒工夫管什麼伊斯緹斯,你加油吧。」
電話掛斷,努羅長出一口氣,起來好好活動一下。本來他還有點精神頭,被幕歌這通電話一鬧,睡意就上來了。
「我去睡會兒,杜鵑,有事你先接著。」
杜鵑欠身道:「遵命,努羅先生。剛才似乎提到了幕歌,還有希利瓦拉?」
「嗯,沒什麼,按計劃執行就好。那三個人呢?」
「已經在希利瓦拉建立了據點,正在集結人手,不過,少得可憐。」
「有幾個就行。」
「話說回來,我總感覺,上頭似乎不太重視希利瓦拉的任務,他們不擔心伊斯緹斯被某個超能人吸收嗎?」
努羅不以為然:「當然不擔心。你以為,現在還是一千多年前那個時候嗎?就算吸收了伊斯緹斯,也只會成為眾矢之的,容易遭到各國的針對。如今已經不是靠一個阿斯塔羅特就能毀滅全人類的時代了。」
「那我們這次任務的目的,是儘可能搶奪伊斯緹斯嗎?」
「這是目的之一,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明白了。」
說話間,努羅走到門口,又站住了,猶猶豫豫。
「那個,杜鵑,有個問題,如果你不方便,可以不回答。」
「您儘管說吧。」
「呃,你,你今天……穿的內衣是什麼顏色?」
杜鵑面不改色,只是稍稍歪頭:「努羅先生是想撩我嗎?」
努羅也搞不明白,自己怎麼順著幕歌的話問出口了。他狠狠拍了兩下額頭,拉開門。
「真是的,我問這個幹什麼?忘了吧。」
「沒事,告訴您倒也無妨。我今天穿的是紅色胸罩和紅色內褲,胸罩特意選的75A,雖然我更適合70A的尺寸,但我喜歡寬鬆一些的。」
剛邁出一步的努羅彷彿聽到了定身的咒語,一動不動。他摸了摸額頭,居然滲出了汗。
「您怎麼了?」杜鵑走過來問道。
「沒,沒什麼。」
努羅支吾著回答,自顧自走開。他摘下眼鏡,拇指和中指輕輕揉著太陽穴。
剛才的睡意,被杜鵑的話驅散得一乾二淨
「幕歌,究竟是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