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是那樣的人嘛

第9章 我是那樣的人嘛

我是睡著了嗎?

流夜有些茫然。她很清楚地記得,自己因為千貫定穴手的副作用,陷入了無意識的昏睡。但此刻,她卻有著非常的清醒的認知:她像是待在一片灰黢黢中,甚至「看」不到自己。

漸漸她發現——或者說,她更像是本身便融在這片晦暗中。

我在做夢嗎?

可是為什麼做這種極其怪異又極度清醒的夢?

她試著喚了一聲:「圓球?」

半響都毫無回應。

辣雞圓球!

亂糟糟地想了會,一團雪亮的光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其光輝如珠似玉,流夜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想要將之攥在手心的衝動。下意識地抓過去,但光團唰地一下閃開了。

嗯?

流夜微怔,卻是愈發想要追到那團光球。她如潮汐一般追逐著那點光芒,而光團亦躍動不止,時有明滅閃爍,煞是好看。

終於,不知道追了多久,她終於如願以償地觸及到了那團光球。

但是……

如同炙皮焚骨的劇烈痛楚瞬間包裹住她,灼熱得彷彿要把她燒成灰燼。

嘶!

流夜猛然驚醒,掃眼一看卻是好生生地在蘇家。此時天光微曦,陽光透過柵欄,洋洋洒洒,四下清寂一片。滾燙的素水已經冰冷,正齊在腰際;屬於幽泉牙雕草的濃重墨綠業已退卻,只餘一點清透的淡綠。再運轉靈力,亦是前所未有的輕快,只是身體略微有些僵硬,不知道是定穴手的後遺症還是昏睡太久。

「圓……球?」

「在!」圓球立刻蹦到她跟前。

流夜不太確定地說:「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很奇怪……」她皺了皺眉頭,回憶道:「夢到我在一塊灰撲撲的地方,追著一個純白的光球,追了很久很久,然後……」那種刻骨的痛楚彷彿仍有餘熱,她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圓球驚叫:「主人!」

流夜有所覺,伸手一抹,滿是血跡。

「主人,您、您使用了永夜星辰?」圓球的聲音帶著一點難以置信,「您有什麼想知道的未來嗎?」

永夜星辰?我使用了?未來?

疑惑太多,以至於她一時有點懵,半響才問:「永夜星辰是什麼?」

「永夜星辰……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

???

圓球又趕緊補充:「但是我知道它可以窺見未來。」

「窺見未來?」流夜詫異不已。預知未來永遠是最讓人追尋也最讓人難以明了的東西,她想到了光明神殿:「像光明神殿的大預言術一樣嗎?」

圓球萌萌地問:「光明神殿的大預言術是什麼?」

「……」流夜覺得她和圓球交流很困難,遂跳過這個問題,又問:「我那個一直追著光球的夢,代表什麼未來?」

「不知道。」

嗯,意料之中,毫不失望。「那什麼永夜星辰在哪?」

「您不是才用掉嗎?」

「一次性的?只有一顆?」

圓球忙不迭地自豪表明:「是呢,全世界只有那麼一顆!」

流夜陷入沉思:所以我在昏睡中莫名其妙地把全世界獨一無二的一樣東西莫名其妙地用掉了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夢?

又瞟到圓球,不由想:算了,莫名其妙的事這麼多,也不差這一件。

輕快地跳出水坑,藉助靈力抖了抖一身濕漉漉的衣服。但她的靈力是黑暗屬性,偏向陰冷,效果並不理想。看到拆了一角的木床,索性又劈了一半,生火烤衣服。

圓球忽然提醒:「有人闖進來了。」

你還有這功能?流夜擰了把頭髮,就聽到外頭砰砰作響的拍門聲:「蘇流夜!蘇流夜!我知道你在裡面!你闖大禍了!別想躲著!快給我滾出來!」

闖了大禍?流夜不甚在意,反而覺得奇怪:「這人居然學會敲門了?」雖然不怎麼客氣,但往常不是直闖?

圓球眨巴眨巴眼:「有防護罩啊,他進不來。」

流夜隱約想起,她好像是讓圓球用了什麼防護罩。這樣看來,圓球好像還是挺有用的?

緊跟著圓球又提醒:「但是防護罩快消散了。」

「散掉吧。」她將屋內稍稍收拾了一番,讓圓球直接散掉了防護罩。

不堪負重的院門立刻砰然倒地。蘇成武還愣了一下,先前怎麼都踹不開的破門怎麼忽然就倒開了?抬頭一眼瞧見站在屋前的蘇流夜,立刻換了一副趾高氣揚的面目:「蘇流夜!就曉得你躲在你垃圾窩裡頭!趕緊滾出來!」瞧著一地的垃圾,他委實下不去腳。

「什麼事?」蘇成武與她同輩,長她幾歲,早些年的時候頂愛找她晦氣,大冬天往她床上倒冰水、丟石子砸她什麼的。但這兩年已經很少見了,一門心思在候選人上。這回突然大清早跑來砸門,流夜還真有點好奇。

蘇成武還沒說話,後頭一道聲音怒氣沖沖傳來:「你做了什麼你還不清楚?還不跪下認罪!」一個老頭兒杵著拐杖顫巍巍地過來,身後跟了一大票人。其中有人怒罵:「竟然欺辱我蘇家小輩,枉我蘇家養你十餘年!真真是個當天殺的孽種!」

一股劇烈而無言的怒火猛然從心底升騰!

但旋即流夜皺了皺眉,壓下這種奔騰的情緒:憎恨這些人,殺掉不就好了?但這個想法冒出來,她又搖頭:蘇家,她若真屠了僉川蘇家,蘇氏本家不會放過她的。

院門口人看她搖頭,氣不打一處來。蘇成武壓下對滿地的抗拒,疾步穿過來要逮她。流夜微微側開,而後利落一腳鏟,將他踹倒在地。

蘇成武又驚又羞地爬將起來,就看流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曉得過去對不住我,特意行此大禮賠罪?」浮誇地嘆氣:「哎,何必如此呢?」轉而陡然一臉冷色:「你就是給我磕九十九個響頭我不會罷休。」

「你!」蘇成武第一時間居然有些呆愣。

蘇流夜的生母,是當年的王都第一美人,是容色昳麗的傾國之色。而蘇流夜,是極好的繼承了其母容貌,亦是容色極盛。蘇成武猶記得初見蘇流夜來此時,那真真是個如粉雕如玉琢的人兒,不似真人。

叫人自慚形穢,叫人心生嫉妒。

而他漸漸知曉,這樣一個人兒雖是蘇氏嫡脈但來歷大為不好,再怎麼折騰他都不會有人在意。而且,欺他辱他,微妙地讓他有種將不可企及、高高在上的嫡支踩在腳下的莫名痛快之感。

在蘇成武的記憶里,這人總是喜歡把自己套在寬寬大大、髒兮兮的黑色袍子里,他有許久不曾見過他的模樣。偶爾看到那雙眼,好看是好看,但有點深沉而木然。今日陡然得見,還是如此活色生香的樣子,他一時居然給這容光震住了。

待聽了她一番嬉笑怒罵,更一下覺得這蘇流夜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往常不都是打會躲罵不應?

回過神,怒不可遏呵斥:「你還反了天不成!」伸手又要捉「他」,但流夜依然避得輕巧。這回蘇成武有所防備,流夜沒找到反擊點。後頭老頭兒氣的吹鬍子瞪眼,又點了兩個人:「阿文阿河,去幫著捉下這孽種!」

一下多了兩人,流夜立時不如先前遊刃有餘。

本質上講,蘇流夜並不是擅於近身格鬥的那種。但蘇家這些更不成器,一個黃階中級,兩個黃階初級,還是養尊處優慣了的。

忽然,一道呼嘯的風聲疾馳而來,流夜匆忙閃避。

一滴血珠倏然墜落。流夜伸手將之攥入手心,淡淡的血腥味微微蔓延,讓她先前壓抑下去的兩種思緒——隱忍的憤怒與殘忍的殺戮再度翻騰起來。

蘇成文身前風氣涌動,又一發風刃緩緩成型。

流夜眯了眯眼,也想使用靈力。玄階與黃階的天差地別,在於玄階能直接外放靈力。

但是……

一旦外放她的靈力屬性必然會被發現。以北爾斯王國的性質,怕是要被打上通緝令。況且,光明神殿正在僉川……

光明神殿……

流夜一愣,差點沒躲過拳腳。

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蘇成武又撲上來,流夜已消耗了他不少力氣,這回直接反手將人砍翻在地,而後將人肉作墊子縱身一跳躍到了屋頂。趁這機會,低聲問圓球:「昨晚聖子說的時間是什麼時候?」

「八點。」

流夜看了一眼日光煦暖的天色,雖然不曉得現在幾點了,但看起來也不早了。於是怒給圓球扣鍋:「你為什麼不提醒我!」

圓球有點呆:「主人、您要去嗎?」流夜沒理它這顯而易見的問題,就聽圓球道:「東西都拿到了,您不是該直接跑路嗎?」

???

「我是那樣的人嗎!」

圓球十分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是!」

這真誠、又堅定得無以復加的眼神讓流夜居然有點恍恍然的信了。這時候蘇成武也爬了上來,但第一腳踩下去,一下和著屋頂的乾草摔趴進去。

流夜回過神來,義正言辭:「怎麼可能!」她要向圓球證明,她絕不是一個吃干抹凈不給錢的人!透著屋頂老大一個破洞往下看,看到蘇成武正好掉在屋裡的那坑中吭哧吭哧,不由嗤笑:「你忘啦?這房頂給你們砸過,我可沒修好。」跟著也跳了下來。

坑裡的水已經清了,還敲得硬邦邦的,把蘇成武磕得不輕,一時沒吭氣。她又上去踹了幾腳,踩得人徹底趴下,然後將燒過的木炭一股腦掃了進去。

她現在不能殺人,她需要去赴集合約定。

因為遭受過太多惡意,所以更知道善意何其難得。

她不想辜負那位聖子大人的善意。

流夜定下想法,轉身拿起那件稱得上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黑色袍子。她空有修為,戰力一般,但有一樣的本事——逃命,那是相當精通。而這件黑袍法器,則能極大輔助她脫身……

「不過,」流夜撫摸著衣袍上錯落的破口,嘆了口氣:「大概只能使用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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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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