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風玉露空付笑談（十四）

何敬何大人最近的心情很是不好。

並非是因金玉藏身在府內。金玉身為老友的遺孤，何敬自認為是有道理替逝去的舊友照顧好家眷的，雖然金家只剩下了一個金玉。

何敬獨坐在大堂內，身邊的茶早已冷卻。舊友所遭禍患多少也和賢王夏信有關，大家同為一個陣營，如今的局面也是大家最不想見到的。

金玉在何府藏身的事情，雖然府內人多耳雜，閑言碎語者也不是沒有。但也都被壓了下去並未掀起什麼大的波浪，賢王在外也對此事用心的保密著。算是對於在天之靈的金大人一點慰藉。

門外輕緩的腳步聲逐漸接近，何溫寧帶着笑意走向何敬身邊。手上還拿着未寫好的信紙。

「爹。」何溫寧坐在何敬一側，輕緩的喚著。

何敬也感覺到女兒最近的異常，何溫寧臉上雖還是和往常一樣的笑意，但是確是從內而外的，讓何敬摸不到頭腦，但是卻能感覺到有什麼已經悄然改變。

「又在給何楚那個混小子寫信。」何敬面色微動，故作嚴肅的說着，但是眼神已經飄向了信封的內容上。

「爹對楚兒沒有什麼話要說嗎。」何溫寧明知故問的看着一旁努力維持嚴肅的何敬。

「咳——叫他年關時候回來。」何敬輕聲咳了一聲，用袖口捂住了嘴。隨後說道

別誤了時辰。」

「是，女兒一定會告訴他的。」

何溫寧看着父親鬢邊的白髮和故作嚴肅的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笑着坐在身邊為何敬替換掉已經冷卻的茶水。

「楚兒年關時候一定會回來的，雖然他說着不想回來，但是回來的心卻比誰都急。」何溫寧低低的笑着，看着父親嚴肅的表情逐漸瓦解。

「就像爹想楚兒的心是一樣的。」

「胡說。」何敬喝了口女兒為其新斟的茶，語音確是輕柔的很。

「楚兒離家這麼久，招搖山路途艱辛環境惡劣，倒是十分的讓人挂念。」何溫寧將手中的信紙仔仔細細的折好，仍是柔和笑意的堅強多了些傷感。何楚在的時候，府內總是熱鬧非凡。

何敬靜靜的聽着何溫寧的話，目光飄向了門外的庭院。

天地之間，為人為官，何敬自當是問心無愧。

「寧兒，爹想和你說一些事。」何敬放下茶杯，目光認真的看着何溫寧。

「爹，但說無妨」何溫寧不解父親突然的態度，疑惑的看着父親。心中卻是莫名的慌亂不已。

「金家的事，為父和賢王早就知道結局，但卻無可奈何。金大人早就將生死置之身外。」

何溫寧被何敬的話驚到，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她沒想到，金家的事竟在金大人的預想之中，更未想到竟也與夏信有關，她不禁想起那日夏信的突然出現。

「金大人也明白，如今國勢即將不穩，王上卻無立賢王之意，但在諸子之中最適合繼承此大業的人，只有賢王。」何敬語音沉穩平緩，對於這些事，他本不想讓單純的女兒知曉。

「金大人，是為了賢王？」何溫寧坐在一側，想起金玉悲傷的模樣不禁難受的攥緊了自己的衣裙。她沒想到，事情的背後竟會有如此複雜的的緣由。

何敬看着何溫寧不語。沉默便是答案。

「賢王會保住金家最後一點血脈的。金姑娘暫住府內，倒是最安全的住處。」

「爹，那楚兒——」何溫寧有些猶豫，不知是否應告訴弟弟這些他不在時的變故。何楚雖然張揚性格頑劣，但是按照何楚的性子，想必會是接受金玉。

「告訴楚兒吧，讓他有個心理準備。本來，我和金大人也是有意撮合兩人，好結個兒女親家。」何敬嘆了口氣，大勢之下，誰又能保證自己一直完善其身。

「嗯。」何溫寧點頭贊同父親的觀點。

這時門外卻傳來一聲驚響，似是有人在門外。何敬與何溫寧不禁對視一眼。

「何伯父，何姐姐」一道虛弱的女子聲從門外傳來。

何溫寧站在屋內震驚的看去，果然是金玉。

金玉衣衫單薄的站在柱子后，臉色蒼白，臉上的淚痕還未乾涸。

「金玉，你怎麼會在這。」何溫寧擔憂的看着面前的金玉。剛剛與父親的談話，也不知金玉聽見幾分。何溫寧四處看了看，竟未發現周圍的丫鬟和僕人。

金玉知道何溫寧在尋找什麼。

「是我偷偷跑出來的，本來是想散散心，卻不曾想到聽見你和何伯父的談話。」金玉頭顱微微低垂，語氣亦是充滿悲傷。

「金玉——你都聽見了。」何溫寧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直覺告訴她，金玉已經聽見了所有的事。

何敬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看着這一切。突然和靜猛然驚起，提起身旁的佩劍走出門外。金玉與何溫寧皆是一驚。

何敬神色凝重的看着園內佇立的古樹，樹葉緩緩地隨風偏落在何敬出鞘的劍尖上，遂被斬為兩半。

「有不速之客」

何敬神色異常慎重，能在何敬的身旁做梁上君子，怕是功力不俗。而那抹瞬間消失的黑影，明顯是針對何敬，有備而來。

何溫寧在何敬的身後，緊緊的抱住懷內驚魂未定的金玉，神色複雜。

剛才在樹上的那抹黑影，她看到了。那人不知怎的，竟是與何溫寧對視了幾秒便身影消失。何溫寧雖未見到面貌，卻是認得他脖間若隱若現的玉牌。

那日在酒樓園內，何溫寧驚恐之中牢牢拽住出手救她的夏封的衣襟，無意之間在夏封的懷中看到他貼身所戴的玉牌。

何溫寧面色略顯蒼白，腦中產生了些可怕的猜測。正欲開口告訴何敬，便聽到遠處夏封的笑聲正在接近。

何敬匆匆收了劍，便見到夏封快步來到園內，手上還拿着幾個看起來就很貴重的禮盒。

「何大人，何小姐。這位是？」夏封噙著笑看向何敬父女二人，不解的看向何溫寧懷中的金玉。

何敬冷聲道「不知王爺屈尊前來，有何指教」

夏封故意避開何敬言語中的鋒芒，笑着將禮品交到下人手中。

「怎麼我那賢王兄能來拜訪，我便不能」夏封雖是笑意，何溫寧卻感到一陣冷意。

何溫寧看向夏封，卻未看到玉牌的一絲線索。想必貼身之物，定不會隨意露在外面。

「何小姐難得看本王看的這麼認真」夏封調笑道，左側眼眉高挑

何溫寧不禁被他的話弄紅了臉，轉身看向金玉「王爺若是有事找家父，小女便先告退了」

何溫寧待話完，便帶着金玉離開。夏封與何敬閑聊的間隙中，微眯着眼神看向何溫寧離開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愈加濃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