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騎兵

4.騎兵

昏暗的防空洞內,醫患人員的眼睛緊盯著門口,很多人都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戰火已經被點燃,炮擊聲近在咫尺,傷兵的槍架好在地上,準備最後的決鬥,上面最後一批醫護人員撤退下來的時候差點引發走火。

蘇江希望這是一個堅不可摧的防空洞,千萬不要是豆腐渣工程,她的心愿沒有落空,這是一個堅固的防空洞,堅固到成為了敵占區后,它依舊沒有倒塌。

一個趴在地上的小戰士提醒道:「醫生,你的東西掉了」

蘇江瑟瑟縮在角落,低頭一看腳邊的可不就是她積攢很久預備的逃難錢,她明明貼身藏著的,怎麼還是掉了?一定是剛才太慌亂,她顫顫巍巍的撿回來藏好。

「不要害怕,我們的軍隊會反攻回來救我們的」黑暗中那個小戰士的眼睛很亮。

蘇江顫抖著聲音:「我…」她害怕極了,死亡如此貼近,她忽然發現那個趴在地上的小戰士左腿的骨頭裸露著,但他依然盡職的趴在地上,將槍口對準防空洞的門口。

「我相信你們」

小戰士回她一個微笑。

蘇江相信波蘭人民會反抗,任何一個有壓迫的地方,一定會出現反抗,只是有沒有命看到他們反抗就很難說。

外面炮火聲持續不斷,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陸陸續續有醫生上去拖下來新的傷員。

原本他們問過蘇江要不要一起,但戰火轟鳴著她的耳朵,炮擊著她的心靈,她惜命,所以她拒絕了。

這一次他們拖回來一個半截身子的男人,所有人都知道重傷到這種程度基本已經沒有搶救的必要,只剩半截的小戰士乞求戰友能夠給他榮譽的一槍。

黑暗中安娜忽然擁了上去,流盡眼淚,這時蘇江才注意到,那被炸的只剩半截的男人是她的男友。

「我看上去可能不那麼完美,希望沒有嚇壞你」小夥子沒有想到臨死前還能再見到愛人。

面對只有一半的男友安娜已泣不成聲。

原本幫忙抬人的年輕人道:「我們是第18騎兵團的,在掩護我軍退卻時遇到正在休整的德軍步兵營,我們發起了出其不意的衝鋒,將德軍步兵擊潰,這是波蘭騎兵對德國步兵的勝利」

黑暗中他的話鼓舞了躲在防空洞中波蘭人的心,有人歡呼。

但士兵卻咽下嗓音:「但駐在不遠的德軍裝甲兵聽到槍聲,開著坦克火速趕到,在一馬平川的平原上,他們的坦克機槍猛烈掃射,我們躲無可躲,胯下的戰馬跑得飛快,卻快不過子彈,團長馬特拉紮上校和團參謀長陣亡「

防空洞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親愛的,我與波蘭永在」那個被炸的只剩半截的小夥子安慰安娜。

安娜抱緊了他:「你是我心目中最英雄的騎兵」

槍聲響了,安娜的哭泣聲被炮火聲掩蓋,騎兵對上坦克,義無反顧的沖向坦克,每前進一步,便是沖向死亡。

蘇江不知道那是什麼場面,她沒有親眼看見那壯烈,她連二戰的電影也沒有看過幾部,但她親眼看見一個年輕的騎兵死在了愛人的懷裡。

黑暗中一個老婦人的哭泣著:「有沒有人可以救救波蘭」。

「波蘭...完了」另一個聲音響起。

「不,我們會一直反抗下去」

「我們會活著出去嗎?」

「我應該再出門的時候告訴莫妮我愛她」

「波蘭人民與波蘭永在」

**德國在叫囂的時候,波蘭沒有幫助捷克,反而出兵侵入捷克,他們沒有了解清楚自己鄰居的真正實力,很快自食到惡果。

防空洞瑟縮在角落裡的人在黑暗中忍受著內心的恐懼,感受著今日過去不知是否有明日的悲哀。

蘇江抱著自己,上面的炮火聲轟鳴不斷,她不知道所謂的閃擊戰到底有多快,她只想儘快結束轟鳴。

防空洞的門口傳來腳步聲,所有的醫生都在防空洞里,沒有醫生外出,現在上面除了德軍,不會再有其他人。

傷兵們端槍嚴陣以待,黑暗中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此刻德軍沒有丟進手雷,蘇江幻想著也許有可以商量的餘地,如果裡面的傷兵開槍,到時候他們可就不會顧及裡面的是醫生還是士兵,勢必會破門而入一陣掃射。

有人和蘇江有一樣的想法,與蘇江不同的是他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已經付諸行動,他用德語向外面喊道:「我們是醫護人員」

外面從戰場上下來的士兵神經很緊繃:「走出來,一個一個自己走出來」

防空洞里每個人的神經也都緊繃到了極點,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外面的侵略者,昏暗的寂靜中有人站起來,他小心的,一步一步的走出去,空氣彷彿被凝固了一般。

由於外面沒有槍聲,接下來又一些其他國家的醫護人員起身跟著出去,蘇江顫抖著,起身,跟在一個奧地利的護士身後舉著手走出去。

剛到門口,她就看到來自兩個不同方向的槍口對準自己,待在裡面的醫護人員緊張,外面的士兵也很緊張。

蘇江踏出來后馬上被搜身檢查,確定沒有危險后被拖到一旁,之前出來的醫護人員都在那裡。由於還算安全,裡面陸陸續續出來一些醫護人員,安娜也出來了,蘇江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兩個女孩瑟縮著,接著地下室里傳來一陣槍響,波蘭傷兵的最後抵抗。

德軍需要迅速前進作戰,沒有停下來和這些醫務人員閑聊的時間,他們帶走了本國的醫生隨軍,其他人被留在醫院治療他們受傷的士兵。

一時間醫護人員空前緊張,剛剛經歷過生死的蘇江,沒有來得及喘口氣,就被塞上來傷兵,一個結束後下一個,她沒有時間抬頭,到後來她的雙手有些止不住的微顫,不知道是因為飽受恐懼還是過度勞動,但她儘可能的穩住自己的手給人縫合手腕的傷口。

「蘇醫生,你的手比我還抖」

蘇江詫異,怎麼還會有德軍認識自己?抬頭一看居然是那個瘋子教官。

世界這麼大,居然這麼巧的遇到,她的手更抖了。

「我聽說上次給我做手術的是你,本來想親自道謝,卻聽說你請假去往波蘭,在這裡遇到真巧」

「巧,真巧」蘇江道。

「醫校校址搬遷,應該不會有人再趴牆頭」

「真好,你們治軍真嚴謹」蘇江想不到什麼恭維的詞,可是聽上去又好像諷刺他們之前不嚴謹似的,軍校可以用治軍兩個字嗎?好像說錯了什麼?

蘇江胡思亂想著,但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止,她早點清理好傷口,早點和這個人說再見。

「這麼抖的手居然能讓我從那天的手術台上下來」

她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我會克制我自己,不會出現失誤」

然後她深呼吸后,剋制著自己惴惴不安:「不要沾水,不要劇烈運動…」

她沒有再說下去,他們在作戰,自己的醫囑彷彿像個笑話。

「沒有了嗎?」他以為應該還有。

「沒有了」

「嗯,你先在這裡待著,等我們進入華沙,會讓赫爾曼來接你」

「赫爾曼?我跟他不認識啊」蘇江一聽這個名字有些愁容,她不認識那個叫赫爾曼的,而且那個赫爾曼似乎也不待見她。

他的臉上還有著泥漬,一笑掉落下些許細碎的泥:「我知道你們的事情,放心,我會保密的」

「塞斯曼上尉,我們要出發了」一個士兵前來提醒剛剛包紮好的男人。

「我叫比爾·馮·塞斯曼,你呢?」他臨離開前告訴了蘇江自己的名字。

「您不是知道嗎?」

比爾無奈道:「因為赫爾曼只知道你的姓氏,所以我只知道你的姓氏」

「蘇江」

「好的,我想我記住了,那麼,再見,蘇小姐」

聽他的意思那個叫赫爾曼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就是說他也不認識自己,那他們之間還能有什麼關係?

她自戀的想了一下,該不會是秘密情人之類的吧,可是她記得那些人有瓦倫堡種族法,要是和其他種族的人通婚,估計要被批鬥死的吧。

由於赫爾曼那傢伙對自己態度還沒比爾親切,所以她想他們應該沒什麼親密關係,很快她就將這個事情遺忘,因為接下來又送來新的傷兵,她不太擔心會在這裡遇到那個赫爾曼,又沒到**德國危亡的最後一刻,蓋世太保好像不負責打仗

斷斷續續忙碌很久她直起腰時才發現整個天都是灰濛濛的,醫院的外牆轟倒在一邊,戰俘被送往戰俘營,她想去洗把臉,卻發現開了半天沒有水,轟炸炸斷了水管。

她看著鏡子裡面滿眼紅血絲,眼眶深凹,頭髮凌亂不堪的人,白大褂上面血漬新舊顏色不一,她本想厭惡的脫下來,但她怕脫下來后,會被當做沒有用處的人給帶走。

她潦草的紮起頭髮,想去湖邊打點水來,一路上深淺不一的彈坑,波蘭士兵和德國士兵的屍體橫列在路邊,德軍開始清理本國戰士的遺體。

好在湖水沒有被鮮血染紅,還算澄澈,蘇江清理好自己后,打了點水準備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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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白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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