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借糧
因着進了臘月，家家戶戶都沒有什麼農活可忙，左右鄰居之間的串門自然也就頻繁起來，各家的八卦也在這些個左鄰右舍間傳來傳去。
早早起來的何婷婷從內間出來經過外間，將身子抵在門上推開了沉重的木門，跨過門檻，來到了院壩里，一切都是熟悉的樣子。
見着外面又是灰濛濛的陰雨天，一陣冷風襲來，不由得抱緊了雙臂，抖擻了兩下，瞧著院子裏那顆高大幹枯的梨樹，心中不禁想到：樹倒猢猻散。
現在何家奶奶雖然已經不管事了，但是，作為一個十里八鄉出了名團結的大家庭，何家奶奶的地位還是蠻高說話也是頗有些分量。
想要自己一家過得好一點，何婷婷意識到還需從何家奶奶那裏下手。
「婷兒，你大冷天的在外面吹什麼風，仔細着涼了，」不知何時起床的何老四見到自己的長女正對着院中二哥小時候種下的那顆梨樹發獃，心中犯了一下嘀咕，這大女兒怎麼看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昨兒個真的被雪兒嚇著了？
「爸，」重生回來的何婷婷第一次見着何老四，現在的何老四還是青少年的模樣，讓何婷婷有點不習慣的同時又在心中感慨，時光真是一把刻刀將歲月留在了每個人的身上。
「是不是昨天被嚇著了？」見到女兒轉過頭喊了自己一聲之後又是沉默，何老四的心中一慌，擔心女兒出了什麼問題，急忙上前將其擁在懷中，抱着就往屋內走。
何老四的話一說完，本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從一個活潑幼女突然間變得沉默起來的何婷婷，突然心中有了主意。
將頭埋在何老四的胸膛那裏，想着上一世自己最後的慘狀，小聲地啜泣起來。
作為一個鋼鐵直男，何老四縱使心中對自己的大女兒是百般疼愛，可是，見其哭泣起來還是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辦才好，抱着女兒轉身回到了內間去找妻子。
「婷兒在哭？」
方一走進內間，李氏的聲音便從黑暗中傳了過來。
「嗯，可能是昨晚真的被嚇著了，」何老四無奈地說着，將何婷婷放在床上，拉了一下門邊的繩索，昏黃的燈光瞬間照亮了小小的內間。
「姐姐不哭，」被燈光射到臉上的何俊從睡夢中醒來，瞧著何婷婷在流着淚，立馬從床的那一頭爬到床的這一頭，伸出肉嘟嘟的小胖手擦著姐姐臉上的淚水。
「婷兒乖，不哭了，以後離雪兒遠一點，」李氏看着女兒委屈的小樣子，心疼極了，可是一想起何家奶奶和楊氏的潑辣蠻橫，也只能長長地嘆了口氣。
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何老四自是將李氏的委屈無奈看在眼裏，想着昨晚上自己才對她發了一通脾氣，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語氣也溫和起來，摸了摸何婷婷的頭，眼神落在李氏的身上說道：「我知道你們娘兒幾個受委屈了，有的事，我現在心裏有數，只要一時間不好改過來。」
何老四指的是他老是為了大家罔顧了小家。
「嗯，」又是一口嘆氣，李氏雖然點了點頭，可是，心中卻不怎麼相信何老四的話，這樣的話，何老四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但是，每一次，只要楊氏和何家奶奶一在他的面前亂說什麼，他回來之後還是不分青紅皂白就先訓李氏一通。
聽見李氏的嘆氣聲，何婷婷心中暗道不好，這件事看來就要被這麼輕描淡寫地揭過去了。
「爸，你不是奶奶親生的嗎？」瞧著何老四轉身欲出去，何婷婷強忍住了自己的啜泣，提高了聲音問道。
「啊？」
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會這般問自己，何老四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婷兒怎麼會這麼問，你爸怎麼會不是你奶奶親生的呢？」
李氏是個聰慧的，聽見何婷婷這麼一問，心中便知道何婷婷定是知道些什麼，生怕何老四當女兒是說胡話，急忙就接了何婷婷的話。
「昨天我聽見奶奶和三伯母說過兩天再逼爸爸送點養老糧到三伯家去，說是怕過幾天我們家沒糧食了，還要去他們家借，索性他們先開口，爸爸就沒辦法開口借糧，」何婷婷一邊說一邊瞧著何老四的反應，見到他臉上陰雲密佈，知道自己的話是起了作用，便繼續說道：「後來她們發現我聽見之後，就讓雪兒來威脅我，說我要是告訴你們了，就打死我……」
越說道後面，何婷婷的聲音越小，整個身子像受到什麼刺激一般顫慄著，埋下頭又小聲地啜泣起來。
「姐姐被雪兒姐姐打了？」
看着何婷婷流露出來的害怕，何俊年紀雖然小，但還是睜著一雙大眼睛疑惑地看向何老四。
「沒事，沒事了，」沒想到女兒昨晚上竟然經歷了這些，難怪反應這麼大，李氏將何婷婷擁在懷中心疼地拍著後背。
「今天的事你們都不要說出去，」沉默良久，何老四總算是開口，說完之後，看着床上的妻兒四人，心中難受極了，留下一句「這事我會解決」，便出了門去。
出了內間的何老四，走到房子旁邊，從豬圈的門口拿起一把鋤頭扛在肩上朝着後面山上走去。
天上飄着毛毛細雨，通往後山的小路泥濘不堪，何老四才走出不遠，褲腳上就粘上了不少泥土，眉毛頭髮上也是白茫茫一片。
可，就算是這樣，何老四還是朝着後山自家的土地里走去，走到土地的邊緣，對着荒山開墾起來。
心中雖然生三嫂和何家奶奶的氣，但是，畢竟婷兒也沒什麼大礙，何老四也不想去和她們對質，那二人實在太過潑辣，倒不如自己多開墾一點生地，多種點糧食，自己一家五口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了。
留在內間的何婷婷在李氏的安撫下，假裝慢慢睡著了，心中卻在盤算著很多：養老糧的事何家奶奶和楊氏倒是說過，只不過不是壽辰那天，是上一世何雪自己告訴何婷婷的，她現在說出來，也是算準了何老四不會去對質。
更何況，她也只是想要離間何老四和楊氏何家奶奶的關係，為以後的反擊提前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