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託付
人,有生老病死,萬物,有迎來生命終結的一天。而神仙,也會有身歸混沌的時候。只不過,凝袖等來的那一天,是提前的。
她一個人坐在清月池邊的亂石堆上,看着從高處傾瀉而下的小瀑布,入了神。
正巧,杏子準備要去葯園裏澆水打理藥草途經這裏時,見凝袖著一身白紗衣坐在亂石堆上,瀑布濺出來的水打濕了她的髮絲,顯得她更加清麗脫俗,和容月骨子裏透出來的天真是不一樣的。
「上仙怎麼在這裏?雖然雲宮比外界要格外風和日麗些,但這裏靠近瀑布,還是不免有些冷的。」
「無妨,我自來如此。」她想起來有樣東西杏子一定會喜歡,於是先用話攔下她,「我有樣東西給你,你先等等。」對着瀑布,隨手使出法術,熒熒藍光從她的指尖溢出,逐漸滲入池水中,不一會兒,一片冰晶做的杏花從水裏飛了出來。
她把那片冰晶杏花做成了腰飾,然後送給了杏子。
「上仙,這是……」
「這冰晶杏花是我最大所能,你放心,即使是炎炎夏日,它也不會融化,用來驅蚊散熱亦是絕佳。」
「驅蚊散熱?」杏子看着手裏的冰晶杏花,陷入沉思。
其實是,夏天的時候,杏子總會跟容月抱怨在雲宮最最不好的就是被蚊子咬,尤其是葯園裏,蚊子最多,很是招人煩。她說,如果可以許願的話,她一定希望得到一樣可以驅蚊的寶貝,這樣幹活的時候就不用被蚊子咬的到處都是包了。
「如此貴重的東西,杏子愧不敢當!」這丫頭當即雙手奉上。
凝袖走過去輕輕替她合上手掌,「容月不能替你實現這個心愿,現在就由凝袖來實現。這東西本也不是什麼珍貴之物,你也不必介懷,快收下吧。」
杏子戰戰兢兢的接過去,收下。卻又見凝袖繼續坐在亂石堆上,靜靜看向遠方,也不知她到底在看些什麼。
「上仙似乎……悶悶不樂?可,是有什麼煩心事?」受人恩惠,杏子自當銘記於心的,她鼓足勇氣,頂着紅透了的臉頰小心問道。
「什麼?」凝袖側過頭來,疑惑一看,惹得杏子臉更紅了,不過還好有這冰晶杏花替她掩去了痕迹。
「上仙歸來,上神他很是高興!只是……」欲言又止,「只是杏子實在不明白,為何上仙還是這般憂愁善感?故人重逢,不是應該滿心歡喜的嗎?為何上仙卻……」
無疑,這些話說到了凝袖的心坎里。不錯,外人看來,她的確不應該這樣終日憂愁,可……她又如何不知,自己的性命不日便會迎來結束的時候。身負血債,如何可能全身而退呢?
興許,雲舒也已經知道了我命不久矣的事……
嘴裏越發苦澀,如一股黃連汁水般,苦得凝袖夾緊了眉頭,隨即心口一熱,不知是什麼在灼燒着,火辣辣般很是難受。突然,腹內一股沒由來的熱流極速往上涌,一大口鮮血被她吐了出來。
「血!上仙,你怎麼了!」杏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景嚇到了,慌亂中,忙上前去,掏出手帕為她擦去嘴角的血漬。
她看着那灘血,緊蹙著眉頭。只聽杏子膽戰心驚的關切:「上仙,我這就去尋上神過來!」哪知,她一把拽住了杏子的手臂,微微用力。
「別去……」
「為什麼啊?!」
「沒有為什麼,總之,你別去……」
不行,不能再讓他擔心了。他如果知道我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一定會傾盡所有救我……不,我絕對不能再成為他的負擔。
但杏子並不明白。
明明她受了很重的傷,不是嗎?可為什麼還要瞞着心愛的人?她不明白。難道是因為有什麼隔閡嗎?
她繼續規勸,嚴陣以待道:「上仙!都什麼時候了,您就算和上神之間有什麼誤會,也不應該拿自己的性命賭氣啊!上神吩咐過,叫我一定好好照顧您,可現在,您強撐著不讓上神知曉,只怕上神知曉了,一定會心痛不已的!」
心口又襲來一陣刺痛,凝袖依舊不肯她離開,額角上已經有不少細汗滲出來,一看便知她情況不好。她改替緊握著杏子的手,以命令的口吻囑咐道:「杏子,你要是還當我是容月,就聽我的話,不許說出去!」
杏子一聽,訥訥搖搖頭,「小月,你……你到底為什麼?」
「等你有一天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明白我今日所做。」
杏子扶她坐好,她閉上眼,運功調息片刻,雖然吐血的癥狀已經好轉,但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蒼白。
再次睜眼時,恰好撞見杏子投來不安的關切視線。
似乎想到什麼很重要的事一般,急急攀住了杏子的袖子,「你聽好。今天所看見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其他來訪的上仙也一樣,尤其是雲舒……知道了嗎?」
「是。」她極不情願的應答。
「還有……以後照顧他的事,你,多上心些。」凝袖忽又失魂落魄的放開攀住她袖子的手,似是話裏有話。
她聽罷,一時怔怔不知該作何回答。她亦不能明白凝袖話里的意思究竟是什麼。說起照顧雲舒的事,幾百年來如一日悉心照顧,為何現在還要再重複囑咐一次?
「小月,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瞠目看着凝袖,猶帶一絲顫音追問道。
「我希望你……能夠代替我,照顧他一輩子。」
這話不言而喻。很明顯,凝袖是說,要她不僅悉心照料,無微不至,還要上升到兒女私情的地步。
杏子當然不願意。她想都沒想,一口否決了凝袖的話。
「我不願意!」
雲舒已經把心交給了凝袖,又如何還會把心再去交給別人?!更何況,他根本對自己沒意思,強扭的瓜不甜,何必還要這樣自欺欺人呢?
「總之,上仙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您的傷勢,小仙也一定會稟報給上神!」她的脾氣一直都很犟。
獨留下凝袖一人孤孤單單坐在亂石堆上,暗自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