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定是幻覺

第一章 一定是幻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

在月光清輝籠罩下的這片山林,在嶙峋的亂石中,在一口被廢棄已久的鹽井裏,傳出一個女子的叫聲。

這個叫聲如此驚恐,夾雜着絕望、迷惘、不敢置信等種種情緒,驚得棲息在樹枝上的群鳥撲棱著翅膀飛起,樹影搖晃。

這,還真不怪她。

任誰突然遇到這樣的事情,恐怕都不會比她好到哪裏去。

作為一個生在紅旗下、長在陽光里的二十一世紀大學生,最大的煩惱不過是這學期的獎學金能不能拿到手,抑或是能不能再次偶遇理工科那個帥氣的小哥哥。

誰能想到,她青天白日的走在路上,腦子裏想着如何能讓家教的那個調皮淘氣的小男孩乖乖聽話上課,竟然遭遇了晴天霹靂?

天知道,她一直以為「晴天霹靂」四個字,只是一個形容詞而已!

她將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使勁眨了又眨,眼前的景物也沒有任何改變。

「我在做夢我在做夢我在做夢,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她口中喃喃自語,隨即閉上眼睛。

長長的睫毛,如同小扇子一般,在她的面頰上投下陰影。

哪怕是在陰冷潮濕的鹽井中,哪怕能投進來的月光微弱,仍然能掩不住她如春光般璀璨如秋月般姣好的容貌。

細長的柳眉、秀挺的瑤鼻。菱角小嘴在此刻失去了血色,如同最粉嫩的櫻花遭遇了風霜,惹人憐惜。

她把十指在心口中交握,片刻之後再次睜開眼睛。眼裏的失望之色,比外面的夜色還要濃重,最終化作了淚珠氤氳。

她眨了眨眼睛,凝結在睫毛上的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爭先恐後地撲向地面。

「不是做夢……」

不用掐大腿,她也能肯定這一點,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藉著井底微弱的光線,她伸出手看了又看。這雙手,明顯不屬於自己。摸了摸光潔的額頭,及腦後結成的長雙辮,她越發肯定了這一點,她原先明明留的是齊劉海短髮。

我是誰?我在哪裏?

巨大的恐慌襲上她的腦海。

難道,自己和看過的那些一樣,穿越了?

可還未等她細細思量,肚子中傳來一陣明顯的咕咕叫聲,飢餓感如同火一般燒灼她的胃。隨之而來的,還有席捲全身的疼痛,從胳膊肘處、膝蓋處、小腿處襲來,讓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不知道是誰將這具身體推進了這口井,導致了處處受傷。不用查看傷處,她也知道一定是淤青遍佈。

「誰這麼缺德,能狠心把這麼個小姑娘推到井裏!」她小心翼翼地觸碰著脖子後面的傷處,那裏傳來明顯的刺痛,就好像被人用力掐過。

這證實了她心中的猜測,如果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來,絕不會傷到後頸。她蹙起眉尖:「什麼仇什麼怨?這是要人命吧!」

恐怕,確實已經要了人命,否則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不管了,先出去再說。」她恨聲道:「長這麼大,我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干這壞事的人,我非揪出來,讓他也嘗嘗這種滋味!」

她抹了一把眼淚,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努力忽略口中的乾渴,打量起身處的環境來。值得慶幸的是,這口井並非人們取水用的井,井壁粗糙凹凸不平。也不算高,她努力向上伸手,只差一個手掌的高度就能摸到邊緣。

腳上傳來冰冷的觸感,她低頭看見井底殘餘的水浸透了她的粗布鞋。而在鞋面上,綉著一朵纖細美麗的花朵。

繡花?

她打了一個激靈。這等精細活,不是早就被機器所取代了嗎?

蹲下身仔細看了又看,沒錯,這一定是手工繡花。她敢拿十多年的美術功底、和學習了七年工筆畫的眼力打賭。

不過,算了算了,跟今夜所受的驚嚇比起來,這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面上浮現出倔強的神色,拋開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努力往井口爬去。

當開始行動起來,她才發現眼下這具身體有多虛弱。

這是被困了多久?

四肢乏力頭暈眼花。

當她終於爬出了井口,已經過了不知道多少時候。她癱倒在地面上,累得氣喘吁吁,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指尖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膝蓋和手肘處又增加了新的擦傷,這是為了爬出來而付出的代價。

儘管渾身上下無一不疼,她卻笑了起來,一口潔白的貝齒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着如同珍珠一般的光芒。

不管她是誰,也不管她在哪裏,她總會找到辦法生存下去,還會讓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她總不會無緣無故地在這荒郊野嶺,總會有認識的人。那麼,這第一步,就是先走出這山林,尋找到自己的家。

拿定了主意,她努力爬起來,沿着一條被人踩出來的小徑,跌跌撞撞地朝着山下走去。

這裏的月光,比她見過的都要明亮,照亮了她前進的方向。

但在黑暗中傳來的窸窸窣窣聲,風吹過山林樹梢中的呼啦聲,還有那遠處隱約傳來的吠叫聲,越來越讓她心底忐忑不安。

她自問比起那些嬌嬌怯怯、見到蜘蛛都要尖叫的女生來,算膽子大的。但活了二十多年,頭一回在夜裏獨自一人走在山林中,怎能不心生恐懼?

誰知道那黑乎乎的山林中,下一秒會不會竄出來一頭野獸?

她越想越是害怕,深一腳淺一腳地小跑起來,口中唱起最喜歡的歌為自己壯膽:「這放縱的感覺,超越一切,不再膽怯……年輕就是要隨心所欲高舉你的手臂,拿出你的勇氣不要再恐懼,只有依賴好戰的心才能夠拯救你……」

一首歌來來回回不知道唱了幾遍,她沿着路轉過一個彎,眼前的地勢變得平緩起來。藉著月光遠眺,遠處的山坳中有光亮傳來。定睛一看,是五六隻火把在山間移動。

她停下腳步細細聆聽,隨着風傳來「三春,三春,你在哪兒?」的呼喚聲。

這些人,或許是來尋找自己的?

她精神一振,不管是不是,先應了再說。雖然,她自己的名字並不是「三春」。但就算錯了,也總能見着人,比一個人強多了。

她將手掌攏在嘴邊,大聲應了好幾聲:「哎——我在這裏!」

聽見她的回話,那支隊伍明顯加快了速度,有人大聲喊著:「三春,你就在那裏等著!」

看着火把朝着自己快速靠攏,她鬆了口氣就地坐了下來,才察覺自己又累又餓又困又痛。夜風吹過,她打了一個哆嗦,用兩手勉力撐著身子,不讓自己倒下。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爬上了她所在的小山坡。一個面色焦慮、穿着一身粗布衣裙的中年婦人出現在她面前。

見到她坐在那裏,婦人鬆了口氣,緊接着踉踉蹌蹌地來到她的身邊,一把將她緊緊摟在懷裏,連連哽咽不已。

她有一肚子的疑問,可那婦人只是揮動比劃着雙手,喉中發出暗啞之聲,卻口不能言,原來是個啞巴。

唯一可以確定的,這婦人不但認識她,還是極為關心她之人。從對方身上傳來激動的顫抖,及她眼底是深深的關切之色,這些都做不得假。

那麼,自己果然是叫做「三春」了?或者說這具身體叫做「三春」。這什麼名字,好土。

獲救了,她的心神鬆懈下來,軟軟的向後倒去,仰面倒在這名婦人溫暖的懷裏。

在失去意識前,她看見婦人頭上插著一支木簪子,和衣襟處的雲紋滾邊,覺得十分荒謬。可下一秒,她看見天空中高懸的月亮,便忘了此事。

我一定是太虛弱,所以產生幻覺了吧?

這天上,怎麼會有兩個月亮?一個如銀盤般灑著清輝,而距離它不遠的夜幕上,還掛着一輪小了半圈的月亮,散發着紫色的神秘光芒。

一定是幻覺。

這是她昏迷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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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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