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坦誠

自陸漁舟醒來這段時間，因為內疚，總是愁眉不展，忽然看到她這副模樣，家人都還以為是中了邪。問她什麼原因，陸漁舟一幅神秘兮兮的樣子不肯說，弄的大家又是好奇又是擔心。

等到吃完飯，把小孩哄睡着，陸漁舟才把今天發生的奇遇全盤托出。

過去一年，為了治療她，家裏砸鍋賣鐵欠下無數外債都咬牙堅持下來。如今家裏這種狀況，她又怎麼能不把自己的金手指藏起來偷偷使用。更何況，即使是為了保密，不讓這個秘密泄露到外人面前，她也做不到。

畢竟是一家子，她現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哪裏去賺錢，沒有合適的借口，她又怎麼把這些金子拿出來回收還債？

而且只她一個人，人脈沒有爸媽和哥哥強，腦子也沒有哥哥活，遲早會露馬腳，何不早早的將秘密袒露，也免得將來被猜出來后家人心中產生隔閡。

對於陸漁舟說的，其餘三人一開始以為她這是魔怔了，直到她當着他們的面，一個蒼蠅拍拍下去，打死兩隻正在交配的蒼蠅，蒼蠅屍體旁立刻爆出四個金豆，甚至又爆了個小翅膀，才張著嘴.巴信了。

這一家子除了小孩沒定性，都是最嚴的，嘴不嚴的那個，大半年前早拋下他們一大家子走了，陸漁舟暫時還沒什麼不放心的。

王秀梅看着一桌子的小金豆，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這是開心的。一年前過的什麼日子，一年後過的又是什麼日子。他們變賣房子、車子、電器，舉家搬到鄉下老房子，還欠著一百來萬的外債，除去吃用和孩子上學的費用，至少得賣力五年才能還完。

可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每當債主們討上門來的時候，陸家人的脊樑會越來越彎，尤其是她的大兒子，原本意氣風發，現在卻連說話都有些沒底氣。再這麼下去，她的兒子，遲早會毀了的。

如果，如果大兒媳劉曉慧當初沒有在家裏遭遇巨變就拋夫棄子，加上劉曉慧的工資，再加上日後小女兒恢復后找點工作，如此兩年多就能還光。

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誰也不能要求劉曉慧能夠真的跟家裏人同甘共苦。

可說到底，她還是意難平，當初，如果不是劉曉慧，她的小女兒也不會遭此橫禍。

自從孫女陸留香上幼兒園后，每天都是王秀梅夫妻去接孩子，時間一長，陸留香就跟老兩口更加親近，這讓劉曉慧心裏不舒坦，就說第二天她自己去接孩子放學。可第二天，到了時間，她卻給忘了這事，反而去參加同事聚會，把孩子落在學校好幾個小時，直到學校打來電話。

因着好不容易有休息時間，王秀梅夫妻兩人那天去和老同學吃飯，大兒子陸新煜在公司加班，距離孩子最近的是當時正在那附近的陸漁舟。

陸漁舟匆忙趕到學校接走抽抽搭搭的陸留香，然而走在馬路上，陸留香看到了馬路對面的劉曉慧，她以為媽媽這是來接自己了，興奮的掙開陸漁舟的手往劉曉慧那兒沖，那時，一輛大卡車迎面衝來，已經來不及剎車，陸漁舟為了救下陸留香，多處肋骨骨折，臟器破損嚴重，差點沒救過來，醫院好幾次給家屬下發病危通知，讓家屬簽字。

可陸家人哪裏肯簽，不斷哭求，也許是知道父母和哥哥的強烈不舍，陸漁舟被搶救過來，但幾次手術，加上療養費用，把家裏掏空。

正在這種時候，原本應該對此愧疚不已的劉曉慧，卻因為家裏把錢都填到了無底洞中而不滿，哭鬧，最後因為陸家人不肯妥協，就翻臉不認人。

當時才四歲的陸留香，懵懵懂懂，隱約知道似乎是因為自己闖了禍，小姑姑才一直躺在醫院病床上不起來，媽媽也不要自己了，家裏大人都愁眉苦臉，雖然並不能明確的知道究竟意味着什麼，可還是被影響，從嘰嘰喳喳的快樂小鳥，變得越來越沉默。

直到陸漁舟蘇醒，回到家中，有寵孩子的陸漁舟陪着，本來就因為小不記事的陸留香才漸漸變得開朗起來。

這下，女兒醒了，還有了這樣了不得的本事，家裏馬上就能變好，兒子，也可以挺胸抬頭了。

陸正東和陸新煜也是感慨萬千，更感動於陸漁舟的信任，竟然會將這樣的秘密告知家人。尤其是陸新煜，告知父母也就算了，畢竟再怎麼樣，父母也不會害她，可哥哥不一樣，很多人都會考慮，哥哥會結婚，以後漸漸會將重心放在自己的小家庭上，難免會把這個秘密透露給妻兒。

但陸漁舟沒有瞞着他，看着他的眼神，滿滿都是信任和依賴。

陸新煜轉頭，悄悄抹了把眼角，把濕意抹去，這才一把抱住自己的妹妹，在妹妹耳邊，輕輕說了句：「謝謝。」

陸漁舟覺得這個家裏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她害的。可陸新煜卻覺得，都是他自己的錯。如果不是他娶了個不把這個家放在心上的媳婦，女兒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的女兒，妹妹就不會發生車禍，還差點沒活過來。

因此，家裏現在這麼窮，也都是因為自己。

陸新煜是個三十歲的大男人，如果只是要還五年的債，雖然在同事面前抬不起頭，可還不至於壓彎他的脊樑。可只要陸漁舟不醒，他的身上，就背負着親妹妹的一條人命，還背負着讓這個家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責任。

為此，退休在家多年的父母，一個要去街上賣菜，遇到熟悉的鄉里鄉鄰，得聽那些人的閑言碎語。一個要去工地里搬磚，不分日晒雨淋，每天累得腰疼。

這些重擔，最終壓彎了他的腰。

妹妹醒來后，天天忍着痛苦復健，又疼又累滿頭大汗，看到他的時候，卻毫無怨言，笑容燦爛，眼神清澈滿是依賴，得到莫大機緣，第一時間就告訴了他，對發生的事情毫無芥蒂。

這一切，都讓陸新煜難受。

這個傻妹妹，他怎樣疼寵都不為過。

這一日默默發下的誓言，直到日後陸新煜長眠於地下，都不曾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