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禍起蕭牆
2006年年末,於慈善被鄉政府提名為縣十大「招商引資優秀企業家」和縣人大代表候選人名單。報紙和電視台公示后,有人向新聞媒體和縣委反映:於慈善雖然招商引資和企業管理取得了一些成績,但是,他在對待和處理去世職工韓大成遺屬家庭的困難方面態度惡劣,不但不幫忙,反而打擊,群眾反映強烈,社會影響極壞,不具備優秀企業家稱號和人大代表候選人資格。具體事例如下:韓大成去世后,他的妻子金六妮去找於慈善借錢,解決小女兒上大學的困難。於慈善不但不借錢,反而諷刺挖苦金六妮,說: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既然沒有錢,還要再送一個小女兒上大學。一個農家供四個大學生讀書,就是我也養活不起呀!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另據可靠消息稱,於慈善至今還欠韓大成進廠幹活時交的200元押金賴著不給……我們認為評這樣的企業家,就是給政府抹黑!
經調查屬實,上級部門很快抹去了於慈善的縣人大代表和評選「優秀企業家」候選人資格。
消息經媒體公布,於慈善很無顏面,心裡琢磨:他媽的,是誰在背後瞎搗鼓,捅我的漏子?這人肯定與我有仇。不是有仇,也是恨我……他媽的金六妮這壞女人唯恐天下不亂!
沒住幾天,於慈善開著小轎車去找金六妮。他換下了西裝,穿上了工作服,顯得平易近人。一進門笑嘻嘻地問:「六妮嫂子今兒我來,不會黑你眼吧?」
「你看於老闆怎麼這樣說話呢。你來我家是瞧起我,怎麼會黑眼呢?我和你一無冤,二無仇,大成活著的時候,天天在你場子里幹活,我應該感恩才對,怎麼會翻臉不認人呢!」於慈善聽著金六妮的解釋,這才「哦哦」兩聲,皮笑肉不笑地說,「這就好,這就好嘛。」。
「於經理上門來,相必有事吧?」金六妮問。
「我我,我,沒事沒事,沒多大的事。」他結結巴巴,剛停下,很快又改口,「我這來嗎,是想問問你,家裡有困難沒有?」
「謝謝於老闆,我挺好的,什麼困難也沒有。孩子上學走了,地里的活幹完了,啥心事也沒有了。」
「這就好,這就好。」於慈善隨口順應著。然後,又自我解釋道,「不過上次你到場子借錢的事,我想說明一下,當時我確實沒有錢,話說得也不好聽,不應該那樣對待你。我這人缺乏修養,直筒子脾氣,直來直去,心裡怎麼想,嘴裡就怎麼說,你可別往心裡去啊!」
「借錢是自願,沒錢不能逼人所難。你看於老闆,我怎麼會有成見呢?」
「不,你聽我說!」於慈善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了重重的一道煙霧。「這事鬧大了,不知誰給捅到縣委縣政府那去了。」他看看金六妮的臉色,繼續說,「不知誰他媽的吃飽了撐的,閑著沒事告狀說我致富看不起窮人,不扶貧濟困,沒有企業家的風度等等……我冤啊六妮,你說我什麼時候打擊過你,你應該是知道的。……這下子可好,我的榮譽稱號,我的代表資格全廢了……」
「這怎麼能呢?你沒錢借我,沒有錯呀?」六妮接著說,「這事就怪了,借錢的事我對誰也沒說。連小金菊也沒告訴她。別人怎麼會知道呢?再說回來,借貸是兩家的事,有多方面的原因。怎麼能單挑你一人的不是!」
「這就怪了。你要是不說,那肯定是場子里有人告狀,不然上面怎麼會知道呢?」
回來后,於慈善又找到場里有關人員逐一核對。他們都說不知道,沒聽說過此事,更不會向上級反映。
於慈善查不出個道道,心裡堵得慌。他想:「這小子壞透了,告我的黑狀,我饒不了他!」
於慈善把有人報復這件事要對老婆說說,商量商量對策。
這天晚上,於慈善在外面喝了酒,心情有些興奮。他回來有10點多了。老婆於梅正在看電視連續劇《闖關東》的一場驚險情節。於慈善「咔吧」電視關了。
「你喝醉了?」於梅說著,又把電視打開。
「不,不,你上床來,我有事和你……」
「不要臉,在外面玩小姐,又回家想好事,快滾!」於梅沒好氣地說。
「哪裡,哪裡呢老婆?你誤會,誤會了。真的,我有要事對你說。」
「有事說吧。」於梅眼盯著電視,嘴在說話。
於慈善又要關電視,被於梅一把推開。於慈善只好坐在於梅身旁。於梅看他坐下來,把電視音量調小點,「有事你說吧。」
「你知道嗎梅子,我參評的優秀企業家候選人和縣人大代表候選人資格全被抹去了。不知道是哪個小人告了我的黑狀,報復我,」於慈善正在發泄氣憤,妻子於梅說:「還有臉說呢。我早知道了,當天文件一下,報紙一登,有人就向我報告了。」
「是嗎,是嗎,是誰這麼快,這麼快就彙報了?」
「反正有人報信,你就甭管是誰。」
「你分析一下,是誰這麼壞,想把我一下子告倒?」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你在場里管幾百人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嗎?」
「私下我了解不少人,包括場里的,還有金六妮本人我都親自問了,他們都說不知道。」
「你傻瓜呀。誰能當你的面承認。」
「你說這事倒霉不倒霉。他媽的我辛辛苦苦幹了這幾年,剛出點成績,做出了貢獻,登上鄉里的稅利大戶。鄉領導把我的名字也報上去了,咱也想出頭露面,站在人前。有人就在前面擋道,阻撓陷害,你看多惡毒,早晚我要報仇!」
「別說狂話。還是從你自身找原因吧。」於梅沒好氣地說。
「我自身,我自身怎麼了。我哪裡做錯了。今年場子利稅增長30%以上,工人獎金也大幅度提高,叫我再怎麼干!」
於梅把電視咔吧一聲關了,室內靜下來。
「我有時說你別亂講話,注意影響,好歹你還是幾百人的領導,還不服氣呢。你這嘴吃虧就在不會說話。活幹了,事做了,還不討好。隨便一句話就把人給得罪了。你倒想想有沒有這事?」於梅開門見山地指出來。
「怎麼越聽越糊塗呢?我得罪誰了?你就點出來說白了吧。別轉彎抹角兜圈子。」於慈善滿嘴冒著酒氣,不悅地說。
「今秋暑假,金菊考上了大學,金六妮找你借錢,你是怎麼對她說的?有沒有這事?」
「有,她找我借過錢不假。『我說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六妮?……家裡不景氣,沒了男人,還要再送一個大學生上學,你頂得起來嗎?」
「看你多不會做事。你沒有多錢,還有少錢。沒有錢。還有句好話。可你一個錢不借,還挖苦她。你想想,她能沒意見?要是變成你,你能滿意嗎?」妻子沒好氣地說。
「當時我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說了句實話而已,誰想到如今卻惹出了這麼大的亂子!」
「老於,你可要認清火候啊。你雖然不是國家幹部,但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小老闆,小場長,你有錢,你有權,大家把你抬得高高的,你就得做出樣子來,你每句話,每件事都會引起上上下下的關注,難道這個你不懂?」
「是啊,吃一塹長一智,今後注意就是了。」於慈善似乎清醒了許多,他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又坐下來問:「你分析分析吧老婆,這到底是不是金六妮去上告的?」「我說老於,你別猜了。現在的事可複雜了,在未弄明白之前不好下結論。不管是誰上告的,反正是有這事,你推脫不了責任。既然是這樣,還不如想辦法把影響挽回來。」
「我也這麼想,把影響挽回來,讓社會看看我於慈善到底仗義不仗義!」
「別放空炮了。眼前要緊的是把金六妮給安排好。這是一槍兩眼,甚至是三眼四眼,上上下下都眼瞅著你吶。」
「你的意思是把金六妮在場子里給安排個位置?」
「是的,還用問嗎?」
「這不是給場子找麻煩嗎?」
「麻煩也得安排。」
「這是怎麼說的呢?」
「怎麼說的?你就看看現在一些福利廠吧,吸收殘疾人幹活。國家免稅免費,給企業很多優惠政策,這是為啥呢?……」「這個我懂,解決殘疾人就業是政府的優惠政策,可金六妮不是殘疾人。」「其實,六妮的名聲可響著哪,上上下下誰不誇她,誰不知道她重視子女教育。如果你把她安排好了,等於幫了政府的忙,也是幫了你自己的忙,……」
「是是老婆,照你的辦。照你的辦沒錯,沒錯沒錯!……」
「哈哈哈……」一陣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