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毀證

第六章 毀證

卓亦疏縱馬狂奔,心中自是焦急,而且自鍾士離開左相府至今已經過了數個時辰,此時縱然趕到左相府,恐怕也是為時已晚,只盼尚在左相府中的海老和全英發二人能看出端倪,不讓韋家兄弟得手。

卓亦疏入了長安,一路直奔左相府,來到府前時卻見這裏風平浪靜,沒有絲毫髮生變故的模樣。

卓亦疏心中鬆了口氣,暗道一聲:如此看來,應是韋家兄弟還未得手。

念及於此,卓亦疏心中稍定,當即下馬來到府門前,抬手敲門,不多時便有人打開大門,開門之人正是左相府中的管家,此前也是見過卓亦疏,知道他是左相的貴客,此時便說道:「公子怎麼回來了?」

卓亦疏說道:「還有些事要與左相相商,左相現在何處?」

聞聽此言,管家臉色微變,更有些欲言又止,只說到:「老爺他....」

眼見於此,卓亦疏眉頭一皺,心中升起不安,便問道:「此前在府中的韋家兄弟呢?」

管家沒想到他突有此問,下意識的回道:「韋家的兩位老爺還在府中。」

聽了這話后卓亦疏也是心中疑惑,暗道:聽管家的語氣,似乎並不是韋家兄弟對左相下手了。

便在此時,又聽一陣腳步聲傳來,原來是李霅見管家久去不回,便親自來查看,卓亦疏見他手中還提着長劍,似是做好了打鬥的準備,心中更是疑惑,李霅見到他卻也是一驚,疑問道:「公子為何去而復返?」

卓亦疏答道:「路上知道些消息,一定要向左相稟告。」

李霅聽后神色一動,又向周圍看了看,似是在防備什麼,確定周圍無人後方才伏在卓亦疏耳邊輕聲說道:「父親他遭受刺殺,昏迷了一陣,此時剛剛醒來。」

卓亦疏聞言大驚,趕忙問道:「刺客抓到了嗎?」

李霅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那些人武功極高,府中家丁不是他們的對手,若不是韋家兄弟和海老以及全大哥拚死相救,恐怕父親凶多吉少,海老也是深受重傷,全大哥為父親擋了一刀,已經請了醫師來查看,暫無性命之憂,只是直到現在還未醒轉。」

卓亦疏聽后先是鬆了口氣,而後說道:「可否帶我去看看左相?」

李霅回道:「公子請。」

卓亦疏隨李霅直奔李適之的居所,卓亦疏一邊走一邊心中思忖:左相遇刺,韋家兄弟拚死相救,若他們真的投靠了李林甫,斷然不會出手相救,難不成是那劉明義顛倒是非?

行了一陣,兩人來到李適之屋前,李霅上前敲門,屋門從裏面打開,開門的人正是韋蘭。

他見到卓亦疏后也是一驚,但並未多說什麼,卓亦疏邁步進屋,只見李適之正坐在桌前,海老就坐在他旁邊,而韋芝也在此處,正站在一旁。

此時李適之臉色蒼白,可謂毫無血色,但他見到卓亦疏后仍是笑道:「公子怎麼回來了?」

卓亦疏眼見屋中情景,海老雖然也受了傷,但此時已經恢復了許多,韋芝和韋蘭面不改色,並沒有任何暗算偷襲的模樣,卓亦疏本是來阻止韋家兄弟暗算李適之,但見此情景,若是貿然說出緣由,李適之未必肯信,畢竟左相府與韋家交情匪淺,而且自己口說無憑,韋家兄弟也斷然不會承認,再有就是剛才聽李霅所言,韋家兄弟在刺客來時曾出力抵擋,如此看來卻不像是投靠了李林甫的模樣,思來想去,卻也不知誰真誰假,只能等劉明義來了以後自然真相大白。

念及於此,卓亦疏便按捺下來,臉色絲毫不變,只是在心中暗暗提防。

只聽他說道:「皇甫大人還向我交代了一件事,我走時卻忘了告知左相,這才匆忙趕回來。」

李適之何等人物,一聽這話便知他必然另有要事,只是不便明說,是以他便笑道:「有勞公子了。」

「我聽說府中遭了刺客?」卓亦疏問道,漫步來到李適之身前,確保他在自己的保護範圍里。

他這幾步走的甚是隨意,別人也看不出端倪,韋芝和韋蘭面色不改。

李適之回道:「想是我久在官場,是以得罪了人,這些刺客便是昨日我回長安時向我行刺的那些人,他們三番兩次的來殺我,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最近一段時間,左相要注意安全,身邊最好留有人手。」卓亦疏說道。

聽了這話后李適之便說道:「他們接連受挫,想必也不敢太過猖狂,皇上已經下旨全力捉拿,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們一網打盡。」

一旁的韋芝也是說道:「左相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

李適之笑道:「今天有諸位相助,昨天我遇刺時有亦疏公子奮力相救,我李適之的面子還真大,哈哈。」他說到這裏卻是一頓,又是說道:「只是全兄弟受了重傷,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眾人一陣黯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李霅見此便出言安慰,說道:「醫師說全前輩已無性命之憂,諸位不必太過擔心。」

正在眾人說話的時候,海老突然渾身一顫,旋即身子一斜,竟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見此變故,眾人皆是一驚,李適之離他最近,立刻前去查看,急聲問道:「海老,你怎麼了。」

海老倒在地上,面色極為痛苦,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臉色越發蒼白,雙眼渙散,眾人見他如此皆是眉頭緊皺,海老畢竟內力高深,須臾之後終是勉強開口,卻只是模模糊糊的說着同一個字,他聲音太小,眾人聽不清楚,李適之附耳去聽,這才聽清原來他說的是『毒』。

海老說完之後當即氣絕,可見所中之毒異常猛烈。

眾人見此驚疑不已,海老未吃未食,又如何會中毒?

便在這時,卻又有人來敲門,李霅開口問道:「誰?」

只聽管家在門外答道:「鍾士先生回來了,還說有要事向老爺稟告,請老爺移步府外。」

聞聽此話,李適之也是一愣,但他與鍾士乃是舊識,便不疑有他,先將海老的遺體交給李霅,而後自行起身向門外走去。

哪知就在此刻,韋蘭突然發難,長劍突出,直奔李適之而去。

見此變故,李適之亦是大驚,李霅反應迅速,就要出手去阻擋,哪知剛要起身,卻突然胸口一震,不自主的摔倒下去,神智逐漸模糊。

眼見韋蘭的長劍就要刺中李適之,卓亦疏卻后發先至,他的劍法由白雲院主親傳,精妙無比兼之巧捷萬端,韋蘭與他對拼幾招,雙方均覺吃力。

李適之錯愕不已,而韋芝又在此時出手,他繞開卓亦疏和韋蘭的戰圈,提劍直奔李適之而來,哪知卓亦疏竟捨棄韋蘭,拼着挨了一劍的代價擋在韋芝面前,韋芝見此便即大怒,長劍猛然刺出,卓亦疏出招抵擋。

韋蘭見他如此卻是冷笑一聲,再不去管他,而是向李適之襲去,卓亦疏還想去救,卻被韋芝纏住。

單論武功,李適之在韋蘭面前毫無招架之力,韋蘭正要下殺手,卻聽有人喝道:「韋芝韋蘭,兩個欺師滅祖的叛徒。」

聽到來人的聲音,韋芝和韋蘭均是大驚,發聲怒喝之人自然就是劉明義,他和鍾士趕到左相府,也知道了韋家兄弟二人還未對李適之下手,便想着將李適之叫出府來,讓他遠離韋家兄弟的攻擊範圍,哪知這一舉動卻驚醒了韋家兄弟,他二人先見卓亦疏去而復返,心中已是驚疑,此時見鍾士也回來了,便知事情必然敗露了,這才當即出手。

鍾士和劉明義見李適之沒出來,管家也久去不回,均是在心中暗道不好,當下也管不得許多,當即衝進了左相府,而劉明義人未到聲先至,方才有了那一聲怒喝。

韋蘭雖驚不亂,他本是想直接殺了李適之,但此時卻劍勢一緩,便抵在了李適之的頸邊,只要稍一用力便能殺了他。

他將李適之挾為人質,果然大有用處,鍾士和劉明義衝進屋中,眼見此番情景,自是不敢輕舉妄動,劉明義怒道:「韋蘭,你放了左相,否則我將你碎屍萬段。」

韋蘭冷笑道:「我放了他你也會將我碎屍萬段。」

劉明義大怒,卻不知該如何回話,雙眼之中似是能噴出火來,手中長劍鳴鳴作響。

而在另一邊,卓亦疏本是與韋芝對招,哪知胸口一痛,動作愈漸緩慢,出招更是力不從心,韋芝見此連連冷笑,縱身躍出戰圈,卓亦疏卻兀自倒地,意識雖然清醒,但卻已無再戰之力。

韋芝冷笑道:「霜花鳩毒。」

一聽這話,鍾士和劉明義皆是大驚,他二人常年行走江湖,對這霜花鳩毒自是如雷貫耳,鍾士更是驚道:「這是湘中一帶的毒藥,你們怎麼得來的?」

劉明義怒道:「快把解藥交出來。」

韋芝連連冷笑,繼而說道:「霜花鳩毒無色無味,可蝕人內力,內力越深者中毒越快,越是運用內力中毒越深,所以我勸兩位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必死無疑。」

韋蘭將李適之擒在劍下,心中甚是得意,更是炫耀般開口道:「我兄弟二人得來此等奇毒,將其置於火燭之中,這毒遇火即散,飄散在這屋裏的各個角落,海老他內力高深,只可惜受傷太重,在這屋中吸入了霜花鳩毒,自然一命嗚呼。」

鍾士看向屋中那支已經快要燒完的蠟燭,卻仍是心有餘悸,這霜花鳩毒惡名遠播,專蝕內力,令江湖高手聞風喪膽。

李霅剛才突然倒地,也是因為吸入了這種劇毒,只不過他內力沒有海老那般高深,中間又曾離開過這間屋子,所以毒發的速度慢於海老,而李適之不會武功,更無內力,反而不受影響。

卓亦疏雖然來的最晚,但他為了救李適之而力戰韋家兄弟,自然運用了內力,是以加速了劇毒的吸入。

這裏的動靜也驚動了府中的下人,此時護院家丁紛紛趕來,各舉火把,將這裏照的猶如白晝。

李適之連遭變故,怎麼也沒想到韋家兄弟竟然叛變,但他毫無懼色,此時只是問道:「兩位兄弟為何要如此對我?李適之自問從沒有做過對不起韋家之事,莫不是因為我沒能在皇上面前保下韋堅大人,所以韋家遷怒於我?」

聞聽此話,韋芝卻冷笑一聲,回道:「韋堅是生是死與我們何干,我們與他本就是同父異母而已,他母親是正妻,享盡榮華富貴,我們的母親卻是妾室,最後相思成疾而亡,我兄弟二人自幼就被送到青城山學藝,吃盡苦頭,韋堅卻留在父親身邊,直至步步高升,可他得勢時不曾提攜我們,如今落了難卻連累的我們性命堪憂,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眾人聞言恍然,剛才還在疑惑他二人為何要如此,如今方才盡知,劉明義雖然與他們同門,但這樣的事是韋家的家事,他自然不會知曉。

李適之又問道:「那又是為何?」

此話一出,卻是劉明義搶先回道:「他二人都已投靠了李林甫。」劉明義狠狠地看了他二人一眼,繼而說道:「長安中發生變故,韋堅大人被陷害而身陷囹圄,韋芝和韋蘭便以此為由回了長安,他二人走後,青城弟子為他們打掃房舍時無意中撿到一封書信,那信便是李林甫所寫,弟子將其交給掌門,掌門見到信后勃然大怒,又派人去翻,果然從他二人的屋中找出了許多和李林甫所通的信件,李林甫邀他們來長安,藉著韋堅親弟的名頭相助於他,掌門恐朝中忠良因此受害,便派我前來拆穿他們,卻不想李林甫早已派人監視青城派,我一下山便遭伏擊,一路苦戰之中來到長安。」

眾人聞言皆是眉頭緊皺,李適之也是嘆道:「我也是因他二人是韋堅的親弟,所以不曾對他們設防。」

此時那火燭已經燃盡,霜花鳩毒也沒了威脅,卓亦疏畢竟吸入的少,此時慢慢恢復,雖然還不能再戰,卻已能開口說話,只聽他說道:「那些三番兩次來刺殺左相的人是不是你們所布?」

韋蘭聽后冷笑一聲,手中抵在李適之頸邊的長劍不曾放下,只是開口說道:「那與我們兄弟二人無關,想必是李適之樹敵太多,所以總有人想殺他。」

韋芝也是說道:「今天那些刺客來時,我兄弟二人還在暗喜,想着那些人能把李適之殺了,也省的我兄弟二人動手,哪知那些人成事不足,還是沒能省了我們兄弟二人的這番功夫。」

李適之聞言卻突然笑道:「我這一生樹敵無數,但我的敵人都是十惡不赦之人,我素喜與惡人相鬥,其中別有一番風味,李林甫確實很厲害,利用你們的身份將你們安插在我身邊,實在佩服,既然如此,兩位請動手罷,我李適之只有一條命,我的仇敵又太多,兩位今天不下手,恐怕以後就沒機會了。」

韋芝聽后卻搖頭回道:「若是沒有亦疏公子拚死相救,剛才我自會將左相一劍殺了,而後就此遠遁,只可惜亦疏公子出手阻擋,我兄弟二人已經失去了斬殺左相的最好機會,如今只能力求自保。」

李適之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們走罷,今日我不讓人殺你們便是。」

韋蘭接道:「走是一定要走的,只是在走之前尚有一件東西要取走。」

李適之聞言笑道:「笑話,左相府中怎麼會有你們的東西。」

韋芝聽后卻是兀自一笑,而後走上前去,伸手從李適之懷中取出一物,一見於此,李適之臉色大變,卓亦疏也是眉頭緊皺。

原來韋芝所取之物便是此前卓亦疏交給李適之的三庶人案罪證。

如今楊洄已死,這些書信就是最後的真相,若是被韋家兄弟交於李林甫,那此案的真相便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

但韋蘭的長劍抵在李適之的頸邊,縱然他將那些罪證書信取出,卻也無人可以阻止,卓亦疏緊握長劍,眼中殺機漸盛。

李適之將這些罪證帶在身上,本意是因為左相府中再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可萬萬沒想到韋家兄弟二人叛變,這些書信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

李適之沉聲問道:「想必昨日在屋外偷聽之人便是兩位吧。」

韋芝冷笑道:「那是自然。」

卓亦疏將書信交給李適之後發現有人在外偷聽,李適之當即讓李霅派人四處尋找,卻始終無果,原本還在疑惑,此時恍然大悟,原來這二人就藏在李適之身邊。

近在眼前,反而無跡可尋。

韋蘭此時開口道:「還請左相送我們出府。」

李適之心中失落,但事已至此,卻也無可奈何,此時便即說道:「兩位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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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世豪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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