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府記(三)

第9章 府記(三)

?馮氏所居粹鈺堂雖奢華卻離蕭薄嵪所居長清苑較遠,很是不便,反魏氏所居蘅蕪軒離長清苑甚近,一想起這事馮氏心裡就堵得慌。在蕭薄嵪面前提,三兩句話就被打發了。換吧,那是個姨娘住的地方,丟不起那人,況且蘅蕪軒又小,住的遠不如粹鈺堂舒暢,搬也是無處可搬。

蕭少兒坐於織錦坐墊梨木軟椅上,任馮氏說什麼皆不作聲。

馮氏是左嘆右嘆拉著蕭少兒不讓走,終於惹的蕭少兒發了火「母親就容我去一趟能怎樣,偏要在這饒舌。」

馮氏也有了火氣「你去了還有命嗎?皇後娘娘做事從來天衣無縫,想搶她的位子,不是作死是什麼?三皇子你是沒見過,才八歲那氣勢就了不得,宮裡沒個不怕的,御和長公主的女兒陳翁主在他面前也不敢露一絲嬌氣,你還妄想自己能生個比他強的?」

蕭少兒並不放在心上,皇后如何比得上自己年輕貌美,至於表弟不過一個孩子罷了,也值當母親在自己面前吹噓。

馮氏看她臉色就知她又沒聽進去,心裡七上八下,既怨自己將她生的過於美貌,又怨從前過於寵她,更怨沒把她教的聰明明理,不由心灰意冷「你儘管去,我只當沒生了你,趕明兒就算你爹除了你的宗籍,我也不管了。」

蕭少兒這才有了懼意,但她又是個嘴上不讓人的,便哭著道「女兒不過想入宮,就犯了天大的過錯,敢情凡是參加大選的皆是不孝之人,該開除宗籍的。」

馮氏雖恨她胡攪蠻纏,但見她落了淚,終是不忍,親自擰了手巾給她擦臉,又念她沒用晚膳,吩咐小廚房做些吃食。

「在家哭有我心疼,到了宮裡,哪個能心疼你呢?」

蕭少兒也有些動情,縱使如此,心意亦無改變,但沒什麼胃口,稍動了兩筷子,就不吃了,漱口,擦臉,又補了胭脂,才稍解煩悶。

馮氏一時間也是無言,只在燈下縫蕭嘉冬日裡的衣衫,這是她的習慣,孩子的衣服總要自己做才覺妥帖,今日不知怎麼了,就覺得燈迷了眼睛,怎麼都不順手,一不小心針戳到手指上,疼的鑽心,吮吸了滲出的血珠,便將衣服撇在一邊,生悶氣。

千辛萬苦才求得老爺准許少兒、嘉兒入京,原指望能少些牽挂,誰料竟是這樣的結果。少兒是從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她有多大能耐,自己會不清楚?若真是個聰明機敏的,遂了她的意也無妨,偏心高氣傲,只會耍小聰明,叫自己如何放心。

平襄侯府的二少爺,不繼承爵位,就少了爭鬥,既是嫡子,往後分家必少不了他的那一份,少兒嫁過去,兩人只管和和美美過自己的小日子,以少兒的美貌和那點小聰明,難道拿捏不住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越想越覺得這婚事實在是好,絕不能容少兒耍小性子。軟磨硬泡是不管用了,總要想個對策才好。思及此,又朝蕭少兒看了一眼,只見她臉色微紅,眸內似有水波蕩漾,這般絕色,卻偏偏一根筋似的要去那虎狼之地,可見世上沒什麼十全十美。

蕭少兒枯坐了半晌,既覺無趣,又嫌膩煩,兼方才哭了一場,有些疲累,便起身告退。

馮氏心中有事,也不挽留,只囑咐夜涼,仔細些,別受了寒,又命紫竹取了皇后前些日子賜的天青底鴨絨絮的大披風來,給了她。

蕭少兒正覺冬衣不足,新制的還未送來,便歡歡喜喜的收下了。

清芷閣臨水而建,冬暖夏涼,夏日裡穿過一小段游廊,即可賞荷,冬日,在院子里擺張紫檀木椅,小憩片刻,晒晒太陽,也很是愜意。

蕭衛兒走時,荷花開的正好,如今有紅梅繞牆而過,卻也可愛。

兩個大丫鬟昭碧,昭月都已熟悉,另四個小丫鬟卻連名字也叫不上了。隱約記得有蘇,雲,瓊這幾個字,兩個熏帳的小丫鬟,都是十三四歲年紀,圓圓的臉,看上去有幾分憨厚,昭碧喚她們雲露,蘇露。蕭衛兒順便問道「還有兩個叫什麼?」

昭碧忙回道「有兩個是在外面侍候的,叫玉瓊,玉致。」

「到是好名字。」蕭衛兒繞過屏風,脫下外衫,忙接過手爐,鑽進被窩裡。這屋子比起姑母的儀元殿可冷多了,雖說姑母節儉,但自陛下聽說姑母胎弱后,就接連賜下銀炭,使得儀元殿一直溫暖如春。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套了件藕荷色綉芍藥花紋雲錦小襖,洗漱后,微用些粥,就見馮氏含笑而來。自入京以來,馮氏少有笑臉,事有反常即為妖,這話用在馮氏身上雖不大恭敬,卻是實理。

蕭衛兒揉了揉臉也笑著迎了上去「啊呀,衛兒還未去給二娘請安,二娘怎麼就親自來了。」她不過嘴上說說罷了,馮氏身為繼室,原本沒有要她日日請安的道理,她也沒有這個打算。

馮氏心中感嘆蕭衛兒入宮以後又圓滑了許多,面上卻一臉慈愛,執了蕭衛兒的手,在屋裡坐了。

「做娘的還不能來看看自己女兒了,衛兒何時回宮,我也好準備準備,給娘娘帶些禮物,雖不值什麼錢,也算盡一片心意。」

蕭衛兒瞧她臉色就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拿這個做個話引子罷了,料想除了姐姐的事,也沒什麼能讓她屈尊來看自己,姐姐那人,小氣又愛記仇,她親娘就罷了,自己若是插上一腳,難免惹她記恨,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傻子才會參合。便道「姑母讓我在家多住幾天,不著急回去,二娘慢慢準備著就是了。」

馮氏見蕭衛兒不接她的話,就有些著急,昨兒想了一夜,也沒個好辦法,自己不招皇后待見,不敢貿然去求,只能寄希望於蕭衛兒「娘娘對你如此照顧,實在是你的福氣,可惜少兒福薄,不能在娘娘面前侍候。」

蕭衛兒倒要贊她一聲好耐心,說了這些話,也不入正題,怕是能和朝上那些老臣比兜圈子的本事,她不提,自己更不想理,便岔開話題道「哥哥和爹爹去林祭酒府上了嗎?也不知那林家小姐是怎樣的人,若是個貌丑的,哥哥豈不吃虧。」

馮氏乾笑了兩聲道「偏你會猜,皇後娘娘必是看過這位林家小姐,才賜的婚,豈會貌丑。娘娘不也是打聽好了平襄侯家少爺相貌、品行才配給少兒的嗎?要不我怎麼說少兒福薄呢?腦子轉不過彎來,若娘娘肯提點一二,我這做母親的真要感激涕零了。」話還未說完,就取了帕子在眼角來回的擦。

蕭衛兒嚇了一跳,忙命昭碧端了盆水來,給馮氏潔面,又讓昭月伺候馮氏重新梳妝,口中道「二娘且放寬心,以姐姐的品貌,無論嫁了哪個,都要放手心裡疼著。」

馮氏心想,旁的不說,去做那不知排第幾的小妾,怎麼也高貴不起來,還能指望皇帝將她捧在手心裡疼。聽說麗妃容貌在後宮裡最是出挑,還生了先太子,又怎麼樣,苟延殘喘罷了。

「我只求少兒能順利嫁進平襄侯府,斷了入宮之念。」

馮氏既已說的這般清楚,蕭衛兒若還沒有表示便說不過去了,但有些話總要說在前頭才好「二娘的意思,衛兒回宮后定轉告給娘娘,只不過衛兒人微言輕,未必能起多大作用」

馮氏要的就是這句話,她可全沒指著蕭衛兒,倒是皇后那,都是自家侄女,總不能太過偏頗。既已達到目的,便不願久待,心裡還想多陪陪嘉哥兒,畢竟許久未見,很是挂念,昨兒光顧著少兒,冷落了他,兼又在氣頭上打了他一下,竟和自己生分了,這可了不得,總要做些往日他喜歡的吃食找補找補,還有秋日裡做的衣衫也要拿去給他試試才好。

蕭衛兒將馮氏送出院外,終於鬆了口氣。命昭碧備了馬車出門去,自入京來,她一直對秋水閣的吃食戀戀不忘,兼她素喜熱鬧,皇宮著實清冷了些,人人循規蹈矩,好沒意思,便趁著父親和哥哥皆不在家,出去玩樂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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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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