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風波(下)

第16章 風波(下)

?皇后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景帝,到讓她有些意外,自廢太子后,景帝明面上雖沒表現什麼,卻始終存了懷疑,所以此次謀算她格外謹慎,應對也更加小心。

「皇后近來為何事煩心?」

皇后還未及開口,已被景帝搶了先,不免怪異,籌措已久的措辭,竟有些說不出口了。

「臣妾有皇上庇佑,豈會煩心。」

景帝微微一笑,話語中帶著審視的意味「果真如此嗎?」

再堅持未免矯揉造作,皇后微低了頭,似有為難「臣妾還有個侄女少兒,已是適婚之齡,臣妾本欲撮合平襄侯府二公子與少兒,不想遭遇臨江王府替世子求親,一時沒個主意。這等小事實怎好在陛下面前開口。」

皇后這番話卻讓景帝意外,皇后大費周章,只為此事,實在說不通,除非不是做戲。臨江王府向蕭家求親,應是世子的主意,他們母子如今的境遇著實艱難,臨江王寵妾滅妻,朝野共知。前些年將徐側妃之女賜予關內侯庶子,本是警示,不想竟一點用也不起,反叫他變本加厲。如此,世子與蕭家聯姻不失為一招妙棋。至於平襄侯,尚有大用,廢在此處,未免可惜。

「平襄後幾子,皆不甚出息,臨江王世子倒還有些才學。」

臨江王世子能活到現在,自然不止有些才學那麼簡單,自從徐側妃生下趙宣,便無一日安生,王妃軟弱,護自己尚且艱難,遑論世子。蕭少兒既然自許有皇后之才,一個小小的世子妃自然難不倒她,如此再好不過,然則蕭少兒那性情,若非沒有退路如何肯就範,這卻也難不倒皇后「世子妃自是尊榮,只怕少兒過於高攀。」

「若朕親自賜婚,便算不得高攀了,是嗎?皇后。」

景帝眼中戲謔愈濃,皇后便知自己的心思被他猜了個通透,但她並不在意,無所求者為聖,她自然不是,景帝也不會認為她是。

「臣妾正想懇求陛下。」

景帝唇角微揚「朕准了。」

晨光絢麗旭日東升,皇后親自折下一支紅梅,交與蕭衛兒手上「你不必不安,九江王妃若有此心,我們自該成全,若沒有,豈非更好。」

這些日子,她思來想去,頗覺不甘,她自問對蕭少兒的婚事已算盡心,那丫頭不知好歹便罷,馮氏送兩盒人蔘來,又算什麼,羞辱自己嗎?既然她們一個勁的拿臨江王府說事,自己成全她們又何妨。臨江王老邁昏庸,整日和那徐側妃顛鸞倒鳳,世子卻是聰明人,蕭少兒嫁過去必是好一通熱鬧。再有張恆既說自己不宜費心勞力,九江王妃之事自然落不到她頭上了,這一計已是圓滿。

蕭衛兒把玩著手中紅梅,心中思緒萬千,陛下親自下旨將姐姐賜給臨江王世子,便再沒將其納入宮的可能,姐姐也該死心了罷。至於九江王妃有何綢繆,的確非自己可以干涉。

九江王妃季嫻素容貌並不十分出色,卻勝在溫婉,她的眉眼生的十分溫和,似乎天生就帶著暖意,讓人願意親近,雖穿一身素白宮裝,也叫人不忍怪罪,

太后還是三年前見過季嫻素,那時她尚顯豐腴,如今卻是如風細柳般的削瘦,襯的衣服十分寬大。太后既非鐵石心腸,如何還能開口責備。

季嫻素並不訴苦,亦無哭鬧,只求太后允其和離,語氣十分平和。

太后稱霸後宮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偏季嫻素讓她犯了難,究其根本還在於不忍心這三個字,失子之痛,太后亦經歷過,有先帝陪著,尚且難挨,季嫻素獨自一人,既指望不上夫君,又無母家可依,該是怎樣的痛徹心扉。

但若說同意和離,卻是萬萬不能,皇家顏面太后素來看的極重,豈會為九江王妃破例。

「阿素身子不適,不若留在京中調養。」這已是太后最大的讓步,准季嫻素留在京城,過兩年等事情淡了,讓太醫院那邊報個病逝,放她自由,也無不可。

季嫻素卻無喜色,只屈身行了一禮,恭敬道「嫻素明白了。」

雖說於太后而言,這已是最大的恩賜,但又何嘗不是逼迫王妃妥協,若要王妃欣喜,豈非強人所難,太后怎會不明。所以她並不覺得季嫻素如此反應有何不妥,反而越發憐惜,說了好些寬慰的話。

季嫻素一直微低著頭,順從的模樣,只在告退後,才含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對待趙顯,太后顯然沒什麼耐心,更懶得斥責,直接將王妃要留京調養的事說了,趙顯對王妃已是恨極,巴不得一輩子不相見才好,自然連連答應。

傍晚,天空驟然陰霾下起雪來,先是紛紛揚揚如同柳絮楊花,繼而成翻滾之勢,不需多久,地上就有了積雪,三兩宮人,匆匆走過,留下淺淺的腳印。

皇后披上寶石紅鑲金絲牡丹紋斗篷,站在窗口,微嘆一聲「邊關又要多事。」話音未落,就有宮婢入內稟報「九江王妃薨世了。」

細細聽來,甚是驚心,只因九江王妃並非自殺而是死在九江王侍婢手裡,另找出九江王妃手書一封,言及九江王欲除王妃,實因王妃曾撞破九江王與當年諸王叛亂餘黨來往。皇后並不願以險惡之心揣測九江王妃,但怎麼也壓制不住心底的那一絲懷疑。

太過蹊蹺,卻又合情合理,果真出於九江王妃的布置,那便是精妙絕倫了,相比之下衛兒那自殺之計未免落了下乘。得罪太后不說,更是將皇家顏面踩的粉碎。

王妃死在此時,著實不吉,喪禮便未大辦,那些個御史剛要偃旗息鼓,聞此消息,再次亢奮,奏摺如雪花一般堆入衍慶宮,景帝卻沒再庇護九江王,當天就命廷尉都譯去其封地查探。

蕭衛兒著實沒有想到,自己會再遇九江王趙顯,華麗的衣衫也擋不住他的蕭瑟,連看蕭衛兒眼光也不復之前,只余悵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蕭衛兒猜測他或許根本沒有認出自己,不願多事,行了一禮,就要走開,卻被拉住。

「是你?」趙顯眼中的疑惑一瞬而逝,繼而瘋狂笑道「本王今兒也不算太倒霉,既然那個賤人死了,不如你做本王的王妃如何?」

蕭衛兒掙扎不得,只好平心靜氣道「奴婢身份低賤,如何做的了王妃,娘娘還等著奴婢伺候,還請王爺放過奴婢。」

趙顯的心被蕭衛兒所言低賤二字刺的生疼,就是因為自己生母出身低賤,他從來就不受父皇重視,太子沒他的份,父皇的寵愛則全給了三弟,八歲就被攆去封地,臨走之前,父皇也沒見他一面,甚至這麼多年,都不曾召自己回京,即使他那般荒淫無度父皇依然毫不在意。

因此,他厭極了出身尊貴的王妃,絲毫不期待王妃所生嫡子,任由寵妾傷害他們,可是他何曾親自動手害過王妃,又何曾與諸王叛亂餘黨來往,父皇僅憑著王妃一面之詞,就懷疑上自己,難道也是因為自己生母低賤。他越想越恨,便將蕭衛兒的手腕攥的越緊,蕭衛兒眉頭深皺,就聽一聲音遠遠的傳來。

「皇兄。」

趙顯一驚,才放開攥著蕭衛兒的手,就見趙旻從遠處跑過來,臉上尚帶著紅暈,乾淨利落的行了一禮道「皇兄,楊充衣可好些了?近來後宮嬪妃多有生疾,母后頗為關切。」說完又朝蕭衛兒看了一眼,問道「你是姚太妃宮裡的?」

蕭衛兒也顧不上去想趙旻如何知道這事,忙屈身道「奴婢正是姚太妃宮中女官。」

「怪不得我瞧著眼熟,母后聽說姚太妃這幾日病情又有反覆,剛打發人去尋你,既然正巧遇上了,你就和我一同去儀元殿吧。」趙旻無論神色和話語皆不露絲毫破綻,讓蕭衛兒佩服不已。

趙顯卻是臉色陰沉,雖說他當年走時趙旻才剛剛出生,但他在封地卻聽多了趙旻受寵的傳聞。不外乎父皇無論避暑,還是去湯泉宮療養總要帶上趙旻,親自為他挑選老師,各種偏愛數不勝數,如今更是廢了大哥,給趙旻讓位,子以母貴,若非為了趙旻,父皇何必廢了多年的擺設秦皇后,改立蕭氏為後,可同是父皇的兒子,憑什麼趙旻處處高自己一等,連個婢女也要讓給他使喚。

思及此,趙顯猛的將蕭衛兒拉到自己身邊,冷冷一笑「本王還有些事要勞煩這位女官,想必皇後娘娘也不急於這一時,等她侍候完本王再過去便是。」

趙旻絲毫不動聲色「皇兄說笑了,母后對每位妃嬪的身體都在意的很,怎會不急,剛剛還提起楊充衣,說充衣病了許久也不見好,定是那些太醫不肯盡心。」

趙顯眼睛一跳,趙旻這是在拿母妃在威脅自己,皇后掌管後宮,母妃自是在她控制之下,皇后若刻意刁難,母妃必然承受不住,自己就算再肆無忌憚,也得顧忌母妃,不過趙旻小小年紀竟會對一個婢女如此在意,到是奇怪。

趙旻根本不在乎趙顯的想法,從容道「皇兄若沒其他的事,弟弟就帶她去見母后了。」

趙顯點了點頭,趙旻便朝蕭衛兒斜了一眼,淡淡道「走吧。」說完就轉過身,先行而去,蕭衛兒忙小跑著跟上,趙顯欲要阻攔,卻終究沒有伸出手。

待過了轉角,趙旻才回過頭來,眯了眯雙眼,打了個哈欠「真無聊,我們去釣魚吧。」聲音軟儒與方才判若兩人。見蕭衛兒沒有反應,又改口「或者你更喜歡打鳥?」蕭衛兒想起被自己隨手扔了的彈弓,搖了搖頭,眉心微動,抿嘴一笑「還是去釣魚吧。」

九江王一案很快有了結果,儘管都譯沒能查到九江王與諸王叛亂餘黨往來的明證,但九江王有諸多財產來歷不明,刺客亦招認,九江王經常焚燒信件,刺殺王妃也的確出自九江王授意,引得景帝震怒,將九江王除爵,幽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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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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