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點都沒眼力勁

「啊……不……不要……不要過來……不要……啊！」

一聲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只見一個面色慘白且滿頭大汗的黑髮少年「騰」的坐了起來！

一裘碎花被褥雜亂的蓋在腿上，眼前的這個十六七歲的騷年雙手扶著被沿，大口的喘著粗氣。

巨大的汗珠早已布滿了額頭，烏墨般的黑髮胡亂的黏在臉上，淡褐色的瞳孔中盤踞著絲絲茫然，清秀的面龐如刀削般稜角分明，端是一個翩翩少年郎。

說的我都相信了！

環顧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古香古色的楠木傢具，鯤鵬、雷澤、九嬰、狴犴諸多異獸奇珍銘刻其上，栩栩如生。

圓桌上的雕龍香爐正冒著裊裊青煙，淡淡的紫檀香氣瀰漫著整個房間……好像很值錢的樣子，其實都是西貝貨。

中牆處還掛著一幅「凌雪傲梅圖」——雪若柳絮翩翩，梅自傲骨凌寒。

細細品味甚至可以體悟出畫中若隱若現的傲意……

恩，勉強沒有畫殘了！

畫中更有詩云：獨憐幽蘭漸寒中。風也匆匆，雨也匆匆。乍是春還復長冬。一夜西風，謝了春紅。舊時桃面已成空。心尚未松，眼卻朦朧。此曲相思幾時終。君且從容，卿且從容。

狂傲，寂靜卻又夾雜著一絲淡淡的哀愁，落款的是兩個蒼勁卻偏偏透露著幾分秀氣的小字——蕭翎。

蒼勁有力的狗刨，優秀！

此畫正應了那句老話：傲骨天成。

足可見房主並非附庸風雅之徒，實乃真正清高淡雅之士。

咦，好羞恥啊！吹不下去了，收！

「呼！」

少年收迴環顧四周的目光，長吐了一口粗氣。

「又是那條該死的四腳蛇，每次都打攪我美夢！」

少年做了個夢，在夢中，他是龍舞大陸上最強大的武者，是擁有自己獨立稱號的強大武神，在那裡，他的修為獨霸天下，他的氣概威震山河，正邪兩道各類人物莫不俯首稱臣，天下百姓無不以他為尊。

然而正當他在泰山之巔準備接受龍舞大陸給予自己的加冕之時，只見九天之上一條赤色巨龍劃破天際，挺著龍首朝著少年撞擊而來，龍口中尖利的龍齒寒芒閃閃……

然後，嚇得屁滾尿流的少年就大喊著不要吃他，轉身跑了！

只可惜了，他忘了自己此時此刻所在的地方是龍舞大陸的五嶽之首的東嶽泰山之巔。

那地方壓根就沒有多餘的地方給他騰轉挪移的。

於是，一腳踏空的少年華麗麗的從泰山之巔翻滾而下！

接著夢就醒了，便在自家屋內抱著被子凌亂。

「又是同一個夢，還連續做了五年了都，關鍵是每次都只有這麼一個開頭我就被嚇醒了，就不能讓我好好感受一下舉世膜拜的酸爽啊！」

「人家一輩子難得出一次丑，我這是連續出了近兩千多次的丑，也是絕了……」

使勁的晃了晃頭，總算是清醒了，掀開被子，少年麻利的爬下床，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間。

「不過話說回來，那條大龍究竟是哪來的？莫不是我上輩子真的屁玩了他，然後始亂終棄了？所以每次都在我接受萬民伏拜的時刻出來攪場子！」

「不會啊，像我這麼專一的人是吧！」

推開門，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驅散了少年的煩悶。

「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九淵大陸，這是蕭翎所生活的世界，這裡的人們崇尚武力，追求武力。

在九淵大陸上，修武是天下眾生一致的追求，而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各個武學教派林立，其中就以一宗二院三山四洞五聖地為最。

而我們的少年蕭翎，所在的白羽山並不是一宗二院三山四洞五聖地中的那三山之一，據打掃山門的老大爺說，當初九淵宗派排名時，白羽山本該是能夠入選的，結果發生了些許變故，導致最後白羽山就連五聖地的名頭都沒撈到。

至於說是發生了什麼變故，在蕭翎賄賂了掃地老大爺三個月之後，依舊沒能夠套出來，那老頭的嘴可真的是嚴絲合縫的說！

「真的假的都不知道呢，傻愣愣的我好奇個什麼鬼喲！」

最後兜底乾淨的蕭翎方才死了那顆燃燒著熊熊八卦之火的心，只能這麼自我安慰了。

九淵大地的修鍊分為十個境界，分別是武徒，武士，武師，武王，武皇，武帝，武宗，武尊，武聖，武神，每個境界又分為九重，一重天最低，九重天最高，九重天圓滿叩了天門便能夠晉級下一階。

在白羽山中，要進入內院，成為內門弟子，至少要有武士以上的修為，一般來說沒達到武士，也沒有幾個人真的會自討沒趣去參加內門弟子的選拔，打不過啊，能怎麼辦！

就算去了，也多是玩票性質的，不過這也是對一班來說的，要是二班的那就不一定了！

「小翎子，趕緊走了，再不去趙師兄又有借口扣咱們的例份了！」

正當蕭翎站在門口一邊做著擴胸運動，一邊思緒翩飛的時候，一道粗獷的嗓音在耳邊乍響。

這大清早的，本來興緻勃勃的在那運動著呢，被這麼一嚇，蕭翎差點就只剩興緻了都！

只見一個穿著青衣的小胖子，正扛著一把巨大的掃帚在蕭翎的院門口招手，見蕭翎回過神了也不停留，扛著掃帚轉身便朝山門跑去。

就那小碎步邁的，跟踩了風火輪似得，也不知道他的小短腿怎麼能蹦出那麼快的頻率。

一轉眼便消失在石道盡頭，簡直是健步如飛的不要不要的……

果然這年頭連胖子都不一樣了！

「這個死胖子，跑那麼快乾嘛，也不知道等等我！」

蕭翎右手一帶，將院門捎上，也以小胖子的同款姿勢扛著掃帚，追尋著小胖子的步伐而去……

不多時，一座巨大的青石山門出現在蕭翎眼前，暗青色的岩石渾然一體，沒有絲毫雕琢的痕迹，山門中間，一塊巨大的石碑橫亘其上，三個鋒芒畢露的「白羽山」，猶如劍痕一般！

其實就是劍痕！

蕭翎只是匆匆一瞥，不敢太過細看，石碑上的字，勢太強，還不是他一個小菜鳥能夠承受的住的。

「沙沙……沙沙……」

山門下，一個身著黑色麻布長衫的老人，雙手持帚，目不斜視的清掃著眼前的塵土，花白的頭髮，佝僂的腰板，不用說，這位爺一定就是蕭翎花了三個月伙食費賄賂，想套出白羽山秘聞的那個老頭沒跑了。

看到老者，蕭翎趕忙屁顛屁顛的拎著掃帚來到老者面前。

「師傅早啊！」

蕭翎笑嘻嘻的打了個招呼。

「說吧，又打什麼歪主意了？你小子叫老頭子我師傅的時候准沒好事，還是叫我老頭兒吧，師傅這名頭老頭子我可受不起！」

黑袍老者手上的掃帚不停，頭都沒有抬一下，淡淡的說道。

並不是說黑袍老者就是蕭翎的師傅，要知道白羽山外門弟子是沒資格拜師的，和其他門派沒什麼區別，外門弟子說好聽點是弟子，說難聽點大多數其實就只是僕役罷了。

除非你流弊大發了，進入內門，不然永遠都只能是弟弟！

實驗證明，弟弟都是沒有人權的。

之所以蕭翎死皮賴臉的喊老者師傅，還是得益於那三個月的賄賂。

雖然說沒有套出白羽山的秘聞，不過蕭翎成天給黑袍老者風雨無阻的鞍前馬後，老者看蕭翎還算勤勉，心腸也不壞，便送了他一套修行功法。

據說是老頭撿的，反正蕭翎是不信的。

最關鍵的是，蕭翎也是心寬，竟然真的按照那套功法練了！

好吧，其實都是因為白羽山的外門弟子是沒有選擇自己修行功法的權利的。

統一修鍊白羽山填鴨式的基礎功法《九玄功》。

很不幸，蕭翎的資質也就一般般，離他想到天縱之資還差著百來個蕭翎呢！

就連進白羽山都是走的後門，你說說看。

這要不是白羽山的一個內門弟子是蕭翎他爹的發小，幫忙使了點力，蕭翎連外門弟子都當不了。

「師傅，那個啥，你給我的那個什麼《九耀星辰訣》，我還是不大懂，之乎者也的，太拗口了！」

「你能不能跟我說說，我知道師傅你最厲害了，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幫幫忙嘛~」

蕭翎將手中的掃帚立在一旁，拉著黑袍老者的胳膊可勁兒的撒嬌，俗話說的好，會哭的孩子有奶喝，撒嬌的小孩最好命，做人嘛，臉皮就得厚點！

恩，臭不要臉的！

「別，老頭子我不懂修鍊，不然也不能在這掃地這麼多年，那本功法是老頭子我上次下山的時候在路上撿的，也就認識封面的那五個大字，你還是自己琢磨吧。」

「我都這把年紀了，也沒法子修鍊了，本來想著拿去換壇好酒的，不過當時看你那麼殷勤，想著送你得了，能練呢，你就練著，要是不能練呢，你就還我，老頭子我趕明兒拿去坊市換壺酒喝！」

在蕭翎劇烈的晃動下，黑袍老者握著掃帚的雙手依舊穩健，沒有絲毫停滯。

一邊不著痕迹的將蕭翎懷中的手抽了出來，一邊慢慢的回答著蕭翎的話，渾濁的雙目盯著掃帚，掃地的速度不減，轉眼便將山門底下的台階收拾乾淨。

「大功告成！」

老者右手拄著掃帚，左手握拳輕輕地捶了捶佝僂著的老腰。

「趕緊的，小翎子，早課之前把這後半段台階收拾乾淨了，然後該幹嘛幹嘛去，老頭子我吃飯去了，可把我累壞了……」

說著慢悠悠的朝著住處走去。

「好的吧……」

見自己在黑袍老者這裡吃癟，蕭翎鬱悶的答應了一聲，抬頭看了一眼無盡的青石台階，滿是憂傷，淡淡的那種。

還能怎麼辦？

掃唄，老頭子跑了，台階只能是他來掃，不趕在早課前收拾乾淨，負責管理他們這些外門弟子的趙師兄又有理由扣自己的例份了，本來就沒多少……

「哼，沒有一個有眼力勁兒的，都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