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彤丹

500 彤丹

纖細女子直立如松,清眸如夜空裏最亮的星辰。語聲清脆似雨打芭蕉,半分懼色也無。

加之她將這案子講述的跌宕起伏,一下子就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在這眾人齊聚的場合里,竟鴉雀無聲,只能聽到她一人侃侃而談。

「民女發現,皇貴妃娘娘身邊的宮女更換頻繁,前後不足半月已然盡數更換了一遍。而且這些宮女年紀幼小,粗手笨腳,根本不善於伺候人,儼然乃時剛剛入宮不久。依照往日的慣例,這樣未經調教純熟的宮女,根本沒有資格進入鸞喜宮。民女那時就在想,京城有那許多女子進入,卻並未藏在市井之中,還能藏身於何處?」

眾人皆眨了眨眼睛,心神也都被她牽引,不由都在想着,那麼些人哪裏能藏得住?

君青藍勾唇一笑:「京城內外,唯有一處能藏人無數卻不會被人懷疑。那裏就是皇宮!」

蕭皇貴妃正欲開口,君青藍卻並未給她機會,幾乎沒有停歇繼續說道:「民女自忠義候口中得知,宮中近來的確有大批宮女入宮。因近來後宮連續有多位主子患病,皇上為了積福放了大批宮女出宮,使得內宮人手緊張,於是便在民間選了許多新的宮女。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但宮中卻一再遮掩便難免生疑。後來民女方才得知,所謂積福,不過是一場陰謀的開始!」

「你渾說什麼。」蕭皇貴妃怒道:「遴選宮女,放人出宮皆是本宮的主意,你是在暗指本宮要謀害皇上?!」

「民女不敢。」君青藍說道:「民女只在闡述發現的事實。娘娘可還記得丁香?」

蕭皇貴妃愕然:「丁香是誰?」

君青藍瞧著蕭皇貴妃,見她眉峰緊顰,神色中不似作偽,似真的不記得丁香。對這個答案她並不覺意外,蕭皇貴妃本就不是寬厚的主子,近來身邊的奴婢又走馬燈一般更換,記不住丁香本也無可厚非。

「就是當初您賜給南邵王妃殿下的那個宮女。」

「哦。」蕭皇貴妃略點了點頭:「的確有這麼一個人。」

「娘娘可知,丁香在離宮之後遭遇多大的磨難?」

「呵。」蕭皇貴妃不在意的說道:「本宮既然已經將她賜給了南邵王妃,她到了旁人身邊再受了什麼磨難便與本宮沒有半分關係了。」

「丁香的磨難並非來自於王妃殿下,而是……。」她目光一轉,瞧向了垂首不語的劉祿:「不如來問問劉公公吧。」

蕭皇貴妃側目,瞧向身後肅立的老太監。見那人形容瑟縮,便不由的心頭火氣:「你幹了什麼?」

「奴……奴才。」劉祿顫巍巍說道:「奴才想着丁香到底是從娘娘身邊出去的人,她入宮日子又淺,怕她到了南邵王妃那裏鬧出什麼笑話辱沒了娘娘。便……便私下替娘娘調教了她一番。」

君青藍冷眼瞧著,這麼聽起來,丁香險些被人害死,蕭皇貴妃果真是不知情的。這劉祿居然能有這麼大的膽子,還真真是……想不到呢!

「原來如此。」蕭皇貴妃說道:「不過調教一番,也沒什麼要緊。」

「調教?」君青藍挑眉:「娘娘所說的調教就是割了丁香的舌頭么?」

「什麼?」蕭皇貴妃愕然:「割舌?」

君青藍半垂了眼眸,所以,她果真不知情。

「丁香被抬入王妃殿下府中時已經奄奄一息。經過多方救治,始終血流不止。也正是因為如此,民女才發現丁香體內也被人下了蠱蟲。不但在她年少時催動了葵水降臨,還使得她葵水源源不斷不能停歇。連帶着她被人割了舌頭以後,傷勢久久不能痊癒,幾乎喪命。」

「這麼說她沒有死么?」蕭皇貴妃似鬆了口氣:「還好,還好。」

她自然不在意丁香的生死,但若送了個死人給南邵王妃,這事情就不大好處理了。只要交給姜盈的是個活人,之後死不死的便與她再沒有了關係。

「你也是,出手太重了些。」得知災禍解除,蕭皇貴妃的心情好多了,瞧向劉祿的眼神也和善了許多。

「君青藍,你說了半晌,本官始終未聽你提起那蠱毒究竟來自於何處。」苗有信驟然開口,再一次打斷了蕭皇貴妃的言論。

不提蕭皇貴妃心中如何惱怒,君青藍得以再度開口。

「民女之所以提起丁香,正是因為丁香便與皇上所中蠱毒息息相關。民女方才說過,上乘的蠱蟲須得以生人精血餵養。而餵養皇上所中蠱蟲的精血正是來源於丁香。不僅僅是丁香,還有這陣子剛剛入宮的小宮女。若民女猜測的不錯,她們該是都被人下了蠱,以致初潮來臨且絡繹不絕。而那些葵水便是餵養蠱蟲的引子!」

什麼?!

眾人再度嘩然,這……這簡直……聳人聽聞。

「你怕是誤會了。」蕭皇貴妃幽幽開口:「催動葵水這事本宮是知道的。」

眾人側目,這事,她居然知道?!那麼說……就是真的!

「年少處子的經血葵水最是純凈,乃是上天賜下的滋補上品。皇上近來時常精神不濟,正需要調養。本宮有幸,得來了這上天賜下的神奇彤丹,才使得皇上日漸龍體康泰。而這彤丹的藥引子便是處子經血,故而,本宮才命人大量采血。但……說什麼以蠱蟲催動葵水血流不止,這可斷然沒有。」

君青藍眸色一輪:「娘娘說的藥方,可是民女方才呈給苗大人那一張么?」

苗有信示意侍衛過來,將藥方子拿給蕭皇貴妃去瞧。她卻只瞧了一眼便按了按眉心:「不要讓本宮瞧,本宮瞧不懂這些個玩意。本宮只知道那些救命的彤丹必須得有女子葵水為引。」

君青藍點點頭,深知蕭皇貴妃並未讀什麼書,大字並不認識幾個。叫她瞧著晦澀難懂的藥方子,當真是在為難她。但她肯承認葵水的事情,就好辦。

「娘娘,您可知您被人給騙了!您口中那救命的仙丹,實際上便是催命的蠱毒啊!皇上正是長久服用了您所說的彤丹,才導致毒發昏迷。若再服用下去,怕是神仙也無力回天了!」

觀其行止,君青藍基本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皇上病重,蕭皇貴妃心急如焚。病急亂投醫之下,便信了不知什麼人獻上的仙丹。想來,那仙丹初時頗有成效,才會令皇上與她深信不疑,以至於中毒日深。

她原以為,蕭皇貴妃才是這樁事件的幕後黑手。然而說到底,她卻也不過是個被人利用的可憐蟲罷了。

「你胡說!」蕭皇貴妃皺眉:「那分明是仙丹!仙官說了,這彤丹初時服用能百病全消,服用的多了便能白日飛升,得道成仙!」

「娘娘,我且問你,為您獻上仙丹的仙官,他自己可曾白日飛升,得道成仙了?」

「他……。」

蕭皇貴妃一時語滯,面色漸漸變得晦澀。她是個粗人,她不聰明,但她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也不是蠢笨的無可救藥。君青藍一席話便似醍醐灌頂,一下子便劈開了籠罩於她心底的迷霧。

皇上吐血后久久不曾醒轉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但她並不願意正視真相。真相她實在擔待不起!

「你這個狗奴才!」她陡然起身,抬手狠狠給了劉祿一巴掌:「都是你害了本宮,是你害了皇上!」

劉祿半邊面頰被她打的青腫,她兀自不解恨,再度拿着尖利的護甲朝着劉祿面孔抓了去。

君青藍朝姜羽凡使了個眼色,姜羽凡反應極快,一個箭步便朝着劉祿沖了去。瞧這意思,劉祿可是本案的關鍵呢,可不能讓他折損在蕭皇貴妃手中!

劉祿本就老邁,被蕭皇貴妃突如其來一巴掌早就給打蒙了。哪裏還能是姜羽凡的對手?被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苗大人,犯人已經拿下。」他有些興奮,抬頭喜滋滋瞧向苗有信。

蕭皇貴妃那一下還瞧不明白么?蠱惑着她,讓她將彤丹獻給皇上的人,正是劉祿。只要讓這劉祿開口,自然便能結案了。

苗有信微微點頭:「把人壓上來。」

君青藍攥著劉祿的髮髻,將他用力自地上提起。然而……那人身子卻軟綿綿的仿若沒有骨頭,他才扯起他頭顱,那人身軀便再度倒了下去。

「這……。」

姜羽凡定睛一看大吃一驚,劉祿一張面孔早變作漆黑如墨,眼角口角鼻孔中均有黑血淌出。顯然早就氣絕身亡。

「死了!」

君青藍略有些惋惜。真真想不到劉祿這麼大年紀,竟也是個死士,還在牙齒中藏了毒丸。到底還是……大意了!

「怎麼就死了?」蕭皇貴妃咬牙切齒:「都是這狗奴才天天在本宮跟前說這彤丹如何的精妙,不然……不然本宮怎麼能上了他的當?」

「娘娘。」君青藍瞧向蕭皇貴妃:「劉祿不過是個引薦人,若民女猜的不錯。真正為您送上彤丹的,另有其人吧。」

「你怎麼知道?」蕭皇貴妃被她一語點醒,起身說道:「不錯,的確是另外一個人,她就是長樂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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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女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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