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劉氏的大嫂已然快花甲之齡，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是個很懂規矩的婦人，跟劉氏不大一樣，劉氏也看上去懂禮，可做事總讓人看破手腳又不得章法，劉大夫人卻是個很大氣的婦人。

「給大舅母請安。」余榕連忙行禮。

劉大夫人喊起，她笑咪咪的對吳襄道：「這是你媳婦吧，看著就是個賢慧懂事的。」

「謝您誇獎，大舅母這次來是有何事？」吳襄問道。

吳大老爺也很奇怪，自從劉家把劉氏嫁給他後，兩家幾乎不怎麽來往了，唯一一次送人過來還是教導吳慈柔的，此後再也沒什麽交集，反正他知道劉家的人一向看不起吳家，所以也不會自討沒趣。

劉大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娘年紀大了，小妹也這麽多年沒回去了，想接她回去陪娘幾天。」

劉氏的娘頗為長壽，已經快九十高齡了，劉大夫人親自來接也是應該。這聽著連吳大老爺都沒有理由反駁，他連聲道：「應該的，我送大嫂跟她一起去吧。」

劉大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吳大老爺一眼，「吳姑爺，現在我們家還沒要奔喪呢，只是接她回去陪娘幾天，這也沒有大礙吧？」

吳大老爺不敢再說話了，吳通就更不可能反駁，而劉氏還是很擔心她娘的，催劉大夫人道：「大嫂，我們現在就走吧。」

「娘，大舅母才來，讓大舅母歇會兒再走吧。」劉大夫人也是過六十的人了，坐了這麽久的馬車過來，余榕覺得劉氏似乎看不到劉大夫人的辛苦一樣。

劉大夫人卻揮揮手，「沒事，讓你婆婆今日收拾東西，我等她一會兒，你帶我去歇會兒。」她年紀大，可心卻沒壞，在場只有吳襄的媳婦注意到她的疲勞，其他的人要麽低頭要麽不作聲，實在上不了檯面。

劉氏這才訕訕說：「大嫂，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擔心娘才這樣的，你可別生我的氣。」

劉大夫人挑眉，「你我姑嫂，何必如此。」

之後余榕帶劉大夫人到客房休息，正準備告辭，劉夫人卻拿了一個匣子給余榕，余榕訝異問道：「大舅母這是做什麽？」

劉大夫人一生端正自持，對這個小姑子最是看不上眼，小姑子年輕的時候跟侯府的侯爺眉來眼去，結果劉家一落敗別人就對她棄如敝屣，還不自知的繼續寫信給侯爺。

劉老夫人看這個女兒不像話，又因為這事劉家的鄰居們也有耳聞，所以劉氏儘管相貌不錯，才學不錯，卻不太好嫁，所以劉老夫人一狠心就把她嫁給了吳大老爺。可嫁了人又鬧出么蛾子，甚至做了這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幸好她生了個好兒子。

劉大夫人抬眼看余榕，「你拿著吧，這是我們老太太，就是你外祖母給的。」余榕只好收下了。

當著客人的面不好打開，余榕回屋後才發現是一對黃玉做的同心結簪子，一看就不凡。

吳襄笑道：「看來大舅母覺得你好才給你的。」

余榕這才反應過來，「大舅母該不會是你叫過來的吧！」

吳襄對她做了個鬼臉，「阿榕，以後我們會好的。」

第二天清晨，劉大夫人就帶著劉氏走了，吳大老爺似有所覺的看了吳襄一眼，又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以後就如此吧。

吳大老爺找吳家的族老跟族親商量分家的事情，這種事情完全沒有女人的分，所以三個房頭的女人們湊在一起也只能閑話家常。

再次見到蘇氏，余榕嚇了一大跳，「五弟妹，你怎麽瘦得這麽厲害？」蘇氏完全就是一副見風就倒的模樣，倒是站在她旁邊的秋月卻氣色很好的樣子。

「我平時忙得很，家裡大小事都得我操心，哪裡胖得起來？」蘇氏即便跟余榕說這一句話的同時，都在不停的問下人有沒有什麽事情要處理。

儘管過了這麽些年，袁氏仍然是三房的掌舵人，她以前是吳三老爺的賢內助，現在是吳達的娘，在湖陽縣也很體面了，尤其吳達還是舉人。

「三侄媳，她不比你，你底下得用的人多。」袁氏笑著道。

余榕沒作聲，跟袁氏這樣的人隨意敷衍一下就好了，也不用太過深交，這種人比林氏還噁心，至少林氏這個人是有賊心沒賊膽，兩夫妻都是懦弱的人。而袁氏卻笑裡藏刀，陰險的很，她跟這樣的人沒什麽好深交的。

錢氏眼看好日子就要到來，對林氏也不大客氣，「大嫂，怎麽不見妞妞？說起來這也快要出孝了，我看李家的那個孩子就不錯，你不如就答應了。」李家還是季雙兒的婆家，錢氏對本地的關係是如數家珍，見余榕一臉疑惑，還道：「是李家長房的三子，家境殷實的很。」

可對方長得矮和丑啊！

林氏自己長的是不怎樣，妞妞也只是普通樣子，可吳家的男人長得都不差，尤其是吳襄，有名的美男子，林氏就想找個官家子弟或者讀書人。

但是隨著吳家分家，大房分到的都是些祖產，這些還有吳襄要跟著分，到手的其實沒多少，大頭還是吳慈柔當年給的錢，林氏也只拿到一半，妞妞的嫁妝必然不多，可要嫁給李家的那個，林氏不甘心。

林氏扯了扯嘴唇，沒作聲，蘇氏不明所以，她有三子一女，這些年也一直生孩子，身體本來也很虛。三伏天竟然冒冷汗。

見狀，袁氏對秋月道：「把藥丸給五奶奶吃吧。」

秋月從袖口拿出了葯，蘇氏看也沒看就著水吃了。

錢氏家的茜娘很像錢氏，可又比錢氏少了幾分咄咄逼人，是個明麗大方的小姑娘。

「娘，我怎麽就不能去祠堂了？」茜娘小聲抱怨。

錢氏用手指戳了她一下，「胡說八道，咱們女子怎麽能進祠堂？男子才能進的。」

像敬瑜只有五歲，可因為是男子也要進去，又有什麽辦法呢？

祠堂裡面也是熱鬧的很，二房的人當然是寸土不讓，「這生意是我和坤兒跑起來的，這船應該歸我們。」

吳大老爺冷笑，「老二，你們別忘記了，買船也是拿公家的錢，而且當初跑船也有我去，怎麽就成了你們父子倆的？再者這些年，關口狹隘哪一處不是靠我們襄兒的面子，說這話你也不覺得違心。」脫離了劉氏的吳大老爺瞬間腦子提高不少，總算是為大房爭取了一次。

吳二老爺跟吳坤對視一眼，也是，吳榮還要跟著吳襄混，而且現在吳襄真的起複了，以後做生意的便利之處更多，何必爭一時。

吳三老爺跟吳達沒發表什麽意見，吳大老爺見狀就開始清點了，「船行生意還歸你們二房，只我們大房跟三房各佔一股，若是同意那就沒什麽了。至於田地，有些是祖田，而且我們大房兒孫多，初步定了三百畝歸大房，至於其他一百畝給你們二房跟三房分。鋪子一共六處，每個房頭兩處鋪面。山頭再……」

吳大老爺總算把各處的房契地契全部劃分好，再請族親做了見證，敬瑜聽得打哈欠，吳襄就把他抱在懷裡。

此次只是分產不分家，所以大夥兒還是住一處，也住了這麽多年了再搬不好，就連三房也留了幾個院子。

三個房分完家，吳大老爺又親自把吳通跟吳襄哥倆分了家，他說的也明白，「襄兒以後起複了，回來的時候就少了，趁著我還在把家分一下。」

其他兩房也做了個見證，吳二老爺看吳大老爺分配的還算正常，倒是沒說什麽，吳三老爺一向不理會這些。

吳襄得了一百畝地跟一個山頭，私底下吳大老爺給的不少，他這麽多年多多少少也存了點錢，尤其這幾年沒有補貼吳慈柔，那更是留下不少結餘。

「爹，您這是干什麽？」吳襄不肯要，「這是您的養老銀子，我怎麽能要。」他是家裡小兒子，不需要奉養父母，所以也不想要吳大老爺的錢。

吳大老爺把錢塞給了吳襄，「你跟爹客氣什麽，我一個老頭子也用不到什麽錢，你們的田我給你們看著。等敬天敬瑜大了，讓他們回來看看我就好。」

吳襄曾經恨過吳大老爺，覺得他作為父親實在是失職，還笑話過他，可現在的他卻有些心酸。他沙啞著嗓子道：「爹，您若是無事，要不就跟著我們去上任吧。」

「你爹我年紀也不輕了，以前東奔西跑的都沒歇過，現在在家歇歇也好。你不用擔心我，你大哥大嫂雖有些小心思，可不敢做出格的事情。你娘那裡你知道的，劉家規矩嚴的很，卻是她的娘家，想必也不會苛待她，你就放心吧。」吳大老爺看小兒子有些感傷，心裡也不是滋味。

吳襄笑道：「說不准我起複不成，在家跟爹作伴也好，您別嫌棄我就是？」

吳大老爺瞪眼，「渾說什麽，你要是起複失敗，那你爺爺都要從墳頭跳起來罵你了。」

此時女人們該散的都散了，錢氏笑道：「三弟妹要不要我介紹工匠給你？大夥兒自立門戶了，廚房跟圍牆得重新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