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妹妹受教了。」余娟說完，起身告辭。

余榕看著余娟的背影，今天居然沒有同她爭辯，看來這幾年確實成熟了許多。

這陣子吳家大房和二房都在做去神女縣的準備，余榕自然帶著秋桐和張嬤嬤，吳襄請了兩個護院，由公中出錢；余娟身邊沒有丫鬟，鍾氏覺得實在不成樣子，就從家裡選了個小丫頭過去，吳榮只帶了一個小廝，至於劉氏則帶了劉嬤嬤還有劉嬤嬤的兒子媳婦。

接連幾日，吳襄都很晚才回來，每次都是滿身酒氣，余榕想著他當了官高興，便也沒攔著，不過也懶得理，誰知吳襄竟在出發前兩天鬧了起來。

余榕被鬧得煩了，大聲喝道：「你看看你，這是怎麽了？滿招損謙受益，我想你比我明白這個道理，我體諒你一時高興，可明日若再這樣，你就跟你老娘一起去神女縣吧，我跟兒子留下來。」

平日里余榕不大會跟吳襄說重話，是覺得他長期不受重視，有些心疼他，可今日吳襄實在鬧得太過，她就準備去廂房睡。

吳襄以為余榕真的要走，瞬間嚇得酒醒，急忙從床上跳下來抓住她的手，一把拖到床上，「不要走……不要走。」

余榕嘆了一口氣，拿他沒辦法。

吳襄知道是自己不對，反省了一下，意志堅定地道：「我一定改，我可不想只跟娘一起去赴任。」

他又不是吳達，去哪兒都把老娘帶著，而且余榕能這麽清醒的看待問題，這才是他的賢內助，若是余榕也只顧自己，那他們吳家只怕離死也不遠了。

就拿近的來說，三叔那官做了這麽多年，撈的油水不少，撈就撈吧，偏偏不懂得收斂，反而到處置辦房產，這般張揚的做派，早晚招致別人的不滿。

另一頭，不知道自己被嫌棄的劉氏讓劉嬤嬤把壓箱底的貴重衣服都拿了出來，她少女時期最心愛的衣裳跟布料都在裡面，不論到哪裡她都帶著。

劉嬤嬤一件件裝好，還有一些是吳慈柔帶過來的貴重首飾跟衣裳，劉氏也全部保管的很好。

其中一件八幅綉梅花的宮裙被劉嬤嬤擺在最上面，這是劉氏準備當天要穿的，劉氏最注重這些，務求顯出自己的身分來。

出發當天，吳襄躺在床上，看余榕換上粉紅色交領綢裙，滾邊是用雪白色的綢布，中間繫上腰帶，滑順的髮髻上插了一支玉簪，她皮膚很好，又懂保養，打扮起來既嬌媚又柔美。

吳襄不希望自己的小妻子被別的男人注意到，不高興地道：「你說你打扮得這麽漂亮干麽呢？我看你不塗脂粉還好一點。」

「那可不行。」余榕才不理會他，起身往外走去。

吳襄撇撇嘴，也跟了上去。

一早吳家眾人就聚集在門口，馬車共有四輛，一輛放行李，吳襄和余榕坐一輛，劉氏一人坐一輛，余娟則和余榕一輛馬車。

余娟跟吳榮關係不遠不近，之前余娟跟林子瑜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吳榮心裡有一點疙瘩，這點余娟也清楚，所以她做好自己該盡的本分，其餘的就放之任之了。

告別吳老太太等人，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出發了。

雖然是走陸路，卻不會太顛簸，畢竟江南富庶，很多大善人修路修橋，官道修得也很平整，吳襄拿了授官文書，順利的帶著眾人住進驛站。

這趟出來，吳襄驚訝的是劉氏對吳慈柔一雙兒女的態度，他本以為劉氏很疼吳慈柔，肯定會想把她的孩子帶在身邊，可是劉氏完全沒提這話，只留了五兩銀子給林氏，讓林氏好好照看。

所以說，劉氏最愛的人還是她自己。

驛站提供食宿，余榕看著熱呼呼的飯菜點點頭，覺得很好了。

可惜就是有人不滿意，劉氏皺眉道：「去把驛站的人給我喊過來，這都做的什麽菜啊，朝廷一年撥了這麽多錢下來，菜色居然這麽差？」

余榕在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就開始擺派頭了，偏偏她這個做兒媳婦的不好說話，只能低頭不語。

吳襄淡淡地道：「母親，咱們還要趕路，您還是將就點，等到了繁華一些的地方，兒子再給您買點好吃的。」

劉氏還要再說什麽，就看余娟笑嘻嘻的道：「大伯母，這菜很不錯的，您快吃些吧。」她可不想因為劉氏的關係，連帶著讓吳襄把他們全部都趕回去。

劉氏頓了頓，不再開口，只是面上依然不悅。

接下來的路程，劉氏一會兒嫌棄這個一會兒嫌棄那個，吳襄能解決的都會盡量解決，為此他還特地把劉嬤嬤跟她的兒子媳婦喊過去交代一番，要是有什麽事情先通知他，讓他能早做準備。

吳榮這幾天被吳襄安排了任務，要他沿路記下各處莊稼價格、民生物價等等，成天忙得不行，常常一到驛站就往外頭跑，回來還會熬夜整理。

余娟看他這樣忙，也跟著在一旁記錄，還把自己寫好的交給吳榮，「你看看，這裡的菜價是三文一斤，在咱們鎮上，很多都是一文錢一斤的菜……」

有了余娟的幫助，吳榮輕鬆不少，把他觀察到的跟余娟寫的總結好了，看余娟在一旁樂滋滋的，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臉蛋，「今天我們能早點睡了。」

余娟先是愣了下，隨即羞紅了臉。

吳榮夫妻倆的感情有著不錯的發展，吳襄和余榕這對「老夫老妻」相處起來就更自然了，尤其在劉氏的處處挑剔之下，余榕的任勞任怨對於吳襄來說完全就是清流。

「阿榕，我讓驛站的人做了芙蓉糕，我們帶著在路上吃吧。」吳襄帶著芙蓉糕回房，直接遞給余榕。

「這個給錢了吧？雖然咱們不是什麽大官，可也萬萬不能落人口實。」余榕擔心地道，吃食事小，壞了名聲事大。

吳襄苦笑，「果然沒請封母親是對的，沒那個誥命，她就沒那麽大的權力，這些我都給錢了，你放心，我了解母親，去了神女縣，她待在內宅裡面就好多了。她若欺負你了，你只管跟我說，我再去解決。。」

劉氏以前也是講規矩的官家小姐，可是許久蹲在小地方，之前的那些官家規矩消失很多，只記得如何擺架子、顯官威。

余榕笑道：「給了錢就好，反正就當帶娘出來遊玩便是，再說若不是你，大夥兒誰還知道有神女縣這個地方？」

聞言，吳襄撲上去撓她痒痒，直撓得余榕求饒他才收手，余榕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喚秋桐進來把東西清理了一下，這才美美的睡上一覺。

第二日要走的時候，余榕抱著敬天上車，吳襄不一會兒也進來了，吳襄是專門來教敬天讀書的，他自己啟蒙晚，吃了這方面的虧，不願意兒子跟他一樣。

余榕在一旁閉目養神，再時不時拿芙蓉糕跟茶水給他們喝。

劉氏一路上幾乎沒享受到身為官夫人的好處，恨得牙痒痒的，可是她又不敢去告兒子忤逆，要是影響了家中子弟的前程，恐怕吳老太太乃至於整個吳家族人都會聯合起來懲罰她。

想來想去還是余榕的錯，也不知道那個又肥又丑的商戶女怎麽就讓吳襄對她百依百順，連請封誥命都能越過她這個做娘的。

「劉嬤嬤，你去讓三奶奶過來陪我說說話。」

聽到劉嬤嬤的話，吳襄不由得皺起眉頭，余榕倒是無所謂，她也猜得出劉氏的目的，只是不想看她跟吳襄這麽親近罷了，於是揮揮手讓吳襄繼續，自己下車去了劉氏的馬車。

「娘，這路上不穩，您還是扶著旁邊，以免磕著碰著了。」余榕提醒道。

劉氏嘆了一口氣，到底不敢教訓余榕，生怕惹得兒子不快，小聲說道：「我知道你貼心，才讓襄兒選了你。」

余榕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她也懶得查證，只是低下頭裝羞澀。

同樣的事情發生兩、三遍後，吳襄就有點煩了，自從余榕嫁給他後，他們幾乎都黏在一起，劉氏一直把小妻子叫走讓他很不適應，偏偏他又沒理由阻止，只能趁機多跟余榕說幾句話。

出了江南，道路越發崎嶇不平，余娟跟吳榮硬撐著不敢說話，劉氏反應就大了，她年紀不小了，養尊處優這許多年，禁不得一點風吹雨打。很快就病殃殃的，余榕這個做兒媳婦的便得在一旁伺候。

「娘，您先吃點東西吧，這麽熬著也不是辦法，我們才走了二十天，我聽相公說還有許久才到神女縣呢。」余榕眉間緊蹙，看起來很是擔心劉氏。

對於兩個媳婦，劉氏都不喜歡，林氏小家子氣，上不了檯面，余榕雖然大大方方的，對人都很實心眼，可她心裡就是不舒服，撇了撇嘴，沒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