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谷

玹之櫻趴在桌子上，一邊無聊地翻著書，一邊焦急地等待著悠茉的歸來。

此刻她的心裡有著很大的困惑和好奇，同時還有一些悵然若失。

「雪谷中為什麼會有其他人呢？是我看錯了吧！悠茉說過雪谷中是沒有其他人的，別人根本進不來啊！」她在心裡不停地疑問著。

爐子里的火還在熱烈地燃燒著，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煩悶的程度更加深了，尤其是在看到那抹綠色的身影之後。

她從來沒有真實地見過那種顏色的衣裳，因為她的阿娘，悠茉，還有她，三個人中沒有一個會染布的，無奈她從小到大穿的衣服都是白里偏黃，看起來就好像永遠洗不幹凈一樣。

她內心深處那種對外界的嚮往又被勾了起來。

她突然想到了小時候阿娘跟她說過的東蒼的藍色浩淼的大海，無邊無際的蔚藍。

還有西生山的落日斜陽，夕陽流金，半邊天蕭瑟又絢麗，給一片碧藍海染就成明黃橘紅，流光溢彩。

更有北澤的青青草原，那麼青，那麼綠，廣袤無垠的一片綠色，可以騎上馬兒盡情地迎風馳騁。

還有南玄的櫻花，清芬又燦爛，那是阿娘最喜歡的花，因此喚她的名字都喚作阿櫻。

想起阿娘曾對她說過，阿娘真希望這輩子可以去看看南玄上的櫻花，見見那漫山櫻花是不是如日日聽見的那般美麗。

可惜，阿娘終究是沒機會去。

玹之櫻想起她的阿娘，心裡的憧憬和煩悶又轉化成了悲傷和自責。

「你真自私，阿娘都病成這樣了，你還想著逃出雪谷去玩，沒良心！」

玹之櫻小聲地對著自己嘟囔著，一邊使勁地搖搖頭，一邊右手不停地揮擺著，努力使自己那種「沒良心」的想法趕緊煙消雲散。

這時，安靜的房間里傳來嗒嗒上樓的腳步聲。

她意識到是悠茉回來了。

驀然而來的喜悅衝散了她之前所有的思緒，她趕緊站起身來，跑出去。

在樓梯上，她往下望著正在上樓並且提了大包小包的悠茉。

悠茉看見她一臉喜悅又期待的樣子，覺得好笑，因為每次她回來玹之櫻都是這麼一副樣子，因為她知道自己又買了很多她沒有吃過的食物，還有她們共同期盼的葯。

「在那傻站著做什麼！不來拿東西嗎？」悠茉對玹之櫻說著這話，停在了樓梯口便不再繼續上樓了。

玹之櫻趕緊走下去接過她手裡的包裹，興沖沖地一般爬樓梯一邊回頭揶揄道：「知道了，我的悠茉師父！」

悠茉不以為意，也緊跟著她上樓去了。

玹之櫻趕緊把東西放在桌子上，打開包好的草藥，她需要首先去給阿娘煎藥。

玹之櫻又突然想到了在悠茉回來不久前她看見的那抹綠色的身影，白雪茫茫的世界里一抹孤獨的綠色，遺世而獨立。

玹之櫻好奇地問她：「悠茉，你今天看見了一個跟我們不一樣的人了嗎？」

「什麼時候？」悠茉驀地從安坐的椅子上起身，駭然驚奇地問道。

玹之櫻看見悠茉緊張又駭然的神情嚇了一大跳，突然有些困惑和膽怯，小聲回她：「就是穿著綠色的衣服，因為離得遠，我也看不清樣子。」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的啊！」眸子里瀰漫的都是深深的難以置信。

「那人現在在哪裡？」悠茉緊張追問著。

「我不知道，只是一瞬間就消失了。」玹之櫻小心地回答她。

「怎麼會這樣？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啊！難道真的……」悠茉頹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

「怎麼了？」玹之櫻清澈眸子好奇地盯著她。

悠茉只是輕聲嘆息，搖了搖頭。

玹之櫻困惑不已，她從來沒有見過悠茉這種神情，但同時她又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了或者做錯了什麼，引得悠茉如此反常，她不知道悠茉為什麼會如此。

但她更害怕阿娘知道了也會如同悠茉這般，如今阿娘的身體真的是經不起任何驚嚇了。

玹之櫻安慰道：「也許是我看錯了，就只是一瞬間而已，那種綠色的衣裳我在圖冊子上有見過，就是那本圖冊子，跟湖藍色顏料一般的書殼子，你還記得嗎？你從雪谷外面給我帶回來的那本，我今天還看了呢！」

「果真？」悠茉眸子里散出來的光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逼視著她，玹之櫻迎上她的目光猛地點了點頭。

悠茉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而且雪谷確實是旁人根本無法進入的一個地方，她隨即也慢慢放下了驚懼的心。

可是不知道為何，她的內心深處還是有著隱隱的不安，說不清道不明，她決定還是出門把周遭看一遍。

約過了一個時辰，玹之櫻看見再次歸來的悠茉，輕聲問她：「尋到了什麼嗎？」

悠茉搖了搖頭，玹之櫻低頭嘆息：「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悠茉心中一動，輕聲答道：「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是為了你好……」

玹之櫻不再作聲，朝著她點了點頭。

悠茉看著拿起了藥罐要下樓的她，淡淡說道：「我來吧！你去拿點吃的吧，順便去菜園裡摘點菜，我趕緊做些飯，夫人醒來就可以吃飯了。」

雪谷一年四季皆冬，但唯有菜園卻是四季皆春。

這是玹之櫻的父親用巨大的結界和層層靈力凝聚而成的，他當時是為了以後生活的考量，想和他摯愛的妻子過上世外桃源的生活。

但是四季皆冬的雪谷中無法長出可供食用的糧食和蔬菜，所以，他便用雙重的靈力遮掩下開闢了這個四季皆春的菜園，雖然很多蔬菜並不是在春天生長，但是在雪谷的菜園裡都可以正常地生長著。

可惜，這樣可供蔬菜糧食正常生長的園子卻無法種植草藥，就算是種植了草藥也沒人會開藥方，所以，自從玹之櫻十歲起，她的阿娘開始出現各種身體的不適后，悠茉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離開雪谷前往人界去買葯。

那個時候她問過阿娘和悠茉，為什麼她們不能離開雪谷前往可以買葯的地方居住呢？為什麼外面世界的人不能進入雪谷跟她們一起生活呢？

她們至始至終只給了她一個理由，那就是，出了雪谷你就會知道這人世間有多險惡！

可是不經歷我怎麼知道它究竟到底險惡不險惡？

又或者說，對別人而言的險惡或許對於我來說並不是那樣！她始終在心裡這樣想著。

就算她這樣天真地想著，認為著，但她終究是無法逃離出雪谷，而且別人也進不來。

她沒有靈力，也走不出這個結界，對外面世界的無限憧憬和嚮往最終隨著阿娘日益加重的病情只能被深深埋在心底。

她不敢再離開，也不願再離開。

玹之櫻折回去把藥罐遞給悠茉，給了她一個甜甜的笑容，打開悠茉買的糕點拿了幾塊，披上悠茉為她獵到的白狐狸的皮做的裘皮披風，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