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吃面

約好了明日鳳凰山社見，祁臨關與南康公主就此告別。

他又一人騎着馬，在街市上慢慢溜達，心裏盤算著找誰去兵部疏通疏通更合適些。

走着走着，不知不覺中，他覺得街道有些陌生，似乎不是回家的那條路。他放眼張望，抬頭就看見了旁邊小二樓上的字「喜客來麵館」。

怎麼走到這裏來了？

他心中正納悶着。

站在麵館門口的跑堂卻認出了這位爺。跑堂記得昨日就是他送主家小姐來的，心中有些緊張，立馬跑進去給掌柜的報信。

楊六聽了，三五步就迎了出來，站在麵館門口，對着祁臨關作揖。

祁臨關見了，也不好意思就此掉頭走開，便下了馬，朝着麵館走了過來。他把馬韁繩甩給門口跑堂，空出雙手，也客氣地對着楊六作了一揖。

楊六心中有些吃驚。

因曾經在軍中多年，他憑藉着經驗，通過觀察祁臨關的處事以及身邊跟着的人，判斷出祁臨關至少應該是個千戶。

一個千戶在西北軍里還是很了不得的。楊六自小在軍營成長，對軍階有着強烈的階層感，見祁臨關這麼客氣，還親自給他回了一個揖，而不是輕微點頭，他覺得跟祁臨關的關係立馬近了許多。

「爺來了啊，」楊六滿臉熱情，客氣又不疏離地問道，「馬上給您上碗面，您看是不是還是昨天的口味？」

祁臨關見老闆很客氣，他也客氣地答道：「還有別的不？昨天的有點辣了。」

「那……要不要換個牛骨清湯拉麵試試？」楊六還是躬著腰，笑着建議，「我讓后廚不放辣子，到時候您自個兒放，按照自己口味來。」

祁臨關點點頭，順着楊六的引導，坐在櫃枱側後方一個不起眼的座位，眼睛一抬，便能看見通往後院的照壁。

他心神有些波瀾。

不一會兒，跑堂就把麵條端就上來了，熱氣騰騰的。麵條上壓了個煎雞蛋、一份干切牛肉，還撒了些蘿蔔片和蒜苗及香菜。

「爺，這是辣子。」楊六走過來，親自給祁臨關拿了筷子，又恭恭敬敬地指著桌子邊上的一個巴掌大的瓷罐子和一個茶壺，「這是辣子和醋。您按著自己口味調。」

祁臨關聽了他的話，拿起瓷罐的蓋子，用裏面的小勺子挑了半勺辣椒醬，然後又提過茶壺往碗裏澆了些醋。

他拿起筷子開始拌調料。

他眼尾掃了一下，發現楊六還躬著身子站在一旁。

此時已經到了晚上的飯點，麵館里熙熙攘攘地全是人，很多來吃面的估計都是熟客，見着老闆親自為他服務，不免都有意無意地打量著祁臨關。

祁臨關自小身材高大，被人打量慣了，也被人伺候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適。

只是今天，他突然覺得，楊六站在身邊為他服務，似乎有些不妥。可要具體說不妥在哪裏，他又說不出來。

不一會兒，就有人在櫃枱喊：「嘿，老闆，結賬！」

楊六聽了，答應了一聲，然後又特意弓腰給祁臨關打了個招呼，才匆匆去結賬。

祁臨關這才覺得心裏鬆了一口氣。

楊六在櫃枱上忙碌著，祁臨關坐在後面的角落裏靜靜地吃着麵條。

等楊六忙完一半生意，回頭再打量祁臨關的時候，發現他的麵條只吃了一半。他記得昨天這位小爺可是吃得大快朵頤的，難道今天是麵條不合口味？

他趕緊又湊上前去，傾著身子、低聲問道：「爺，是不是味道不合口味？要不要我還是給您上碗昨天的寬面？辣子少放點？」

祁臨關連忙擺手，說道：「不用，不用，挺好的，挺合胃口的。我剛才想到些事情。你忙你的，沒事！」

楊六點了點頭，準備轉身離開，正想着要不要再給這個小爺上碗干切牛肉什麼的，就聽見身後傳來他的叫聲：「老闆！」。

他又轉過身去，期盼地看着祁臨關。

「咳咳，」祁臨關清了清嗓子，「那個……您別爺啊爺的喊我了，彆扭！您就叫我小四得了，家裏人都這麼叫。」

楊六聽了滿臉都是震驚。

這位軍爺是什麼來路？這才見了兩面，就讓自己叫他「小四」？別說他以前在軍營不敢這麼對長官，就算現在他不再軍營里了，自己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麵館老闆，能這麼隨意地與他結交？

楊六不禁認真打量起祁臨關來。

一張朝氣蓬勃的臉，滿臉誠摯。可能由於常年的風吹日晒，臉色顯得有些黝黑，雙目如鷹，初初看過來會讓你有種壓迫感，但是等你轉眼再看時，又好像清風朗月，剛才那種壓迫感好似完全是自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