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最好的你

楚小筱一心放在明天要去老家的這件事情上，並沒有留意到對面的變化。她躺回床上，蓋上被子，回道：「我媽和鄰居通電話后問我的，我不記得有這回事，就想問一下你。」

「你信我嗎？」宋錦年問。

「當然啦。」她不加思索就脫口而出。

「沒有，」宋錦年道，「是你鄰居記錯了。」

疑惑得到答案，雲霧散去，她翻了個身望窗外漆黑無邊的夜：「我就說，如果真給我什麼東西，我怎麼可能會不記得，我又沒失憶。」

像是喃喃自語，透過手機輕輕地傳出來，他默了一會兒，淡淡的回了聲「嗯」。

夜幕下似乎又下起了雪，天空微紅，白色如飛絮掠過，她爬下床拉窗帘，路燈晃過眼角的那瞬間，心事不自覺地從口中跑出來。

她道：「我明天要和家人回填平村，可我不想去，你說我該怎麼辦？」

電話里噼里啪啦敲擊鍵盤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裏有爺爺奶奶，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每次掃墓、過年我都會怕不及待的回去。可是現在，」頓了頓，喃喃道，「現在我只要想到自己必須去那個地方，我的心就不舒服，既抵觸，又害怕。」

「宋錦年，你說這是為什麼呢？人怎麼莫名其妙的就會對某個地方產生恐懼感呢？」

「我實在想不通，又很想知道為什麼，於是使勁想啊想啊，還是什麼都想不明白。」

「心煩，頭痛，不知如何是好。」

「別想。」宋錦年站在窗前看着路燈下的飛雪，眼神幽深，面無表情的臉上透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緊張，聲音難得和煦，「你只是壓力太大了，不要想，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什麼都好了。」

「不會好，睡醒了，我還是要去，我不想去。」

「嗯，那就不去。」他回到座位上，將通話設置成免提，重新打開電腦，雙手快速的在鍵盤上敲著，「阿姨睡了嗎？」

「好像沒有，」楚小筱打開一點門縫，還聽到花花那邊傳來說話聲，「你找我媽幹什麼？」

敲下回車鍵，電腦屏幕跳出一串十一位的數字，數字前面備註著「母親大人」四個大字。

「沒什麼，」宋錦年大致掃了兩遍，點擊返回，看到頁面跳出的另一個人的備註，磨牙，再看到自己的，手癢，「你睡吧。楚同學，記住我說的，不要想，好好睡，聽明白沒？」

突然這麼嚴肅……

「小筱，能做到嗎？嗯？」

「能，能能能，」她的整顆心都化在這聲親昵里，臉頰發熱，哪還記得什麼恐懼與害怕，「我、我、那我先睡了。晚安！」

宋錦年輕笑，低低的回了句晚安，在靜謐的夜裏聽起來魅惑又撩人。

一夜無夢。

當楚小筱眯着眼摸到發出豬叫的手機，關閉叫囂不停的鈴聲，模糊的視線里瞥到一個10：08的數字的時候，她還卷著被子打算睡個回籠覺。

閉上眼睛，幾秒后突然撩開被子從床上蹦起來，睡衣沒換就趿著拖鞋噔噔噔地跑下樓，邊跑邊喊：「爸，媽，我睡過頭了，你們怎麼不叫我，不是說一大早就……」

一樓空蕩蕩的，清冷地感受不到一點家人的氣息，後半句話就這樣卡在喉嚨里。

她跑去敲父母的門，沒人應，又跑二樓敲花花的，還是如此。

就在她懵的懷疑人生的時候，手機嗡嗡嗡地響起，來電顯示母親大人。

「媽，你們人呢？」

「我們已經到老家了，正準備帶花花去看爺爺奶奶。」

「不是，那我呢？你們怎麼不叫我？」楚小筱關上花花的門，又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繼續懷疑人生。

「你昨晚不是說不想去嗎？你不想去那就不去，媽媽聽你的。」

說着又傳來花花欠揍的聲音：「媽，不要給姐挽尊，明明是她睡的跟豬一樣，叫都叫不醒。」

「臭花，你個小賤人，」楚小筱咬牙切齒，「鈴聲是不是你搞的？」

「多適合你，我廢了好大勁兒才從網上搜來的，簡直絕配。」

楚小筱：「滾，不想跟你說話。媽，媽——」

「瞎嚷嚷什麼，媽媽很快就回。」

楚小筱沒當回事，哪次回老家爸媽不是對鄰居說很快就回實際在那裏住個一兩天的，隨口應了兩聲，尋思著家人不在家的這兩天該怎麼過。

「冰箱裏有媽媽準備好的便當，餓了就自己熱來吃，別餓著。」

「知道了知道了。」

掛斷電話，楚小筱愣了一會兒，激動到尖叫出聲，不用回老家真是太棒了！

雖然第一次沒和家人去看爺爺奶奶，但就這一次，她相信爺爺奶奶也會理解她的。

睡醒了，就什麼都好了。

她想到昨晚宋錦年說的這句話，掏出手機，快速在聊天頁面敲出一段字發過去。

楚小筱：宋同學，如你所言，我不用回老家啦啦啦啦啦……撒花撒花……開過光的嘴，快湊過來讓我吸吸歐氣［玫瑰］

逃避不如睡得好。

看來晚起有晚起的好處啊。

沾沾自喜中，突然想起不對啊，她記得自己睡之前有調鬧鐘來着？

換好衣服，洗漱完畢，楚小筱摸著飢餓的肚子去廚房找吃的，打開冰箱，拿出便當放到微波爐里加熱。等待的空擋，她哼著最近天天聽的歌曲曲調四處張望，一圈過後，視線落在櫥櫃定住。熟悉的紅色袋子。

她墊腳細細一看，發現是年前母親大人準備的說要帶給邱阿姨的東西。

怎麼沒帶去？

叮的一聲，打消了她取下來看看的念頭，肚子已經飢腸轆轆，沒法再去想其他事情，美滋滋的捧著熱氣升騰的便當回到客廳，打開電視，盤腿坐在鋪着毛毯的地上，大口大口的吃。

發給宋錦年的聊天信息一直沒得到回復，吃飽喝足后，想出去溜達的念頭在開門踏出一隻腳后被凜冽的寒風吹得煙消雲散。

抽著鼻子搓着手跑回卧室，倒出書包里從放假就沒摸過的課本，練習冊，還有各種試卷，楚小筱戴上耳機，聽着歌，寫好學習計劃，開始無聊的裝逼時間。

卧室門被敲響的時候，楚小筱還迷失在題海里掙扎不能，撕試卷的心蠢蠢欲動中，塞在耳朵的耳塞突然被人拿下，音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又賤又欠罵她是豬的聲音。

扭頭看到手中拿着耳塞晃圈笑得賤兮兮的花花，差點驚掉下巴，直接忽略他說的話，從椅子站起來：「你怎麼回來了？爸媽呢？」

「客廳。你這是什麼表情，難道你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楚天恩嘖嘖兩聲，「大臉盤，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啊呸，我做什麼了，我什麼都沒做好嗎。」楚小筱拽回自己的耳機，想要下樓，餘光掃到花花的嘴角，愣住，捧着他的臉左右看，「去趟老家怎麼就受傷了？跟誰打架了？」

楚天恩撇開臉，回道：「沒打。」

「信你個鬼，都這樣了還說沒打，」楚小筱開門出去，「我問爸媽。」

楚爸爸楚媽媽正絮絮叨叨的說着什麼，臉色也不算好，聽到腳步聲，同時閉嘴，專註看電視。

看到爸媽磕著瓜子看電視，楚小筱小跑過去，擠在兩人中間，問：「花花跟誰打架了？」

「沒打，」楚媽媽摸摸她的頭，「就是看到壞人，一時衝動，教訓了一下。」

楚小筱半信半疑，看了眼趿著拖鞋從樓上下來的人：「你們怎麼這麼快這就回來？不住一晚？對了，媽，你是不是忘記拿東西給邱阿姨了？」

「沒忘，是媽媽不想拿。小筱，我們把爺爺奶奶帶到城裏來好不好？這樣以後我們就可以不用跑來跑去，麻煩。」

楚小筱總覺得今天的爸爸媽媽有些怪異，還有花花，去一趟老家竟然還打架，可她又想不出哪裏不對勁，緩緩道：「媽，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我們能瞞你什麼，」楚爸爸沒好氣道，「瞞你能有什麼好處？」

想想好像沒有，嘻嘻一笑，她對於父母的這個決定，自然是雙手贊成的。

情人節這天，楚小筱接到宋小冉的電話，聲淚俱下地說鹿延腳踏兩條船，哭得肝腸寸斷，委屈至極。

當時她正賴在床上睡覺，聽到好友這番痛哭流涕的控訴，氣的困意全消，一掛電話就立即撥通宋錦年的號碼。

本想兇巴巴的下命令，可一聽到對面的聲音她就軟下來，輕聲細語的問他有沒有空？有空的話十點向陽奶茶店了解一下？

宋錦年欣然答應。

此時她的腦子裏還沒有今日是情人節這種覺悟，一心只想着怎麼幫好友討說法。結束通話后，快速的刷牙洗臉換衣服，包成粽子便出了門。

到約定地點的時候，宋錦年已經坐在不顯眼的角落裏玩手機。說是不顯眼，但當那樣一個氣質和長相皆出眾的男子坐在那裏，就是再隱蔽，也會成為最引人注目的光點。

周圍有女生交頭接耳的聲音，楚小筱在一眾女生虎視眈眈的視線中艱難的走到宋錦年面前，剛抬手想敲兩下桌面提醒自己到了，就看到他咧著嘴對上她的眼，瞬間漫天星辰炸開，光芒絢麗而耀眼。

她低低地罵了句操，坐到宋錦年對面，一時竟忘了自己約他出來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