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老李逝去

肖秘書家境貧寒，雖自己在外打拚多年，事業有所發展，但到底是底子薄弱。婚禮的一切事宜都是李芳家操辦。肖秘書這個寒門貴子可以說是攀龍附鳳一步登天了。今天的回門宴雖說說沒結婚當天場面大，但來得都是政府的高官要員，所以今天規格要高得多。肖秘書一心想往高處攀爬，家境的貧寒，底層人物的艱辛是他立志改變自己生活狀態的動力。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一直鞭策著他不斷前進，不斷上升。他不會放棄任何一次升遷的機會，他也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幫助他往上爬的人。李芳是個意外，他的確曾被李芳的容貌所打動過，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李芳的心不在他那裡。誰知轉機閃現，李芳受傷，無論身體與精神都需要人的撫慰。肖秘書當年可是心思縝密的偵查兵，又在官場上混了那麼些年。最知道何時出馬，如何拿捏得當。終於讓李芳成為自己的瓮中鱉，籠中鳥。有了李芳這顆棋子，就等於抓住了視女如珍寶的老李的心。何愁自己不被提攜。肖秘書緊握李芳的手，嘴角一抹春風得意得笑，眼前似乎是一片光明的前景。

笑著的還有老李。老李對這個女婿很滿意——陽剛帥氣，勤快肯干，前途大好，關鍵痴情於自己的女兒。只有李芳看似春風的臉上隱忍著一些愁緒，心裡更是對自己婚姻前景的迷茫。昨夜的一夜不歸，早上的粗魯行為，如今的柔情蜜意。沒有一樣是單純的李芳所猜得透的。李芳滿面春風的和賓客寒暄著，心裡卻是五味交雜，為自己以後的生活擔憂著......

老李領著自己的乘龍快婿一一和那些政界要員們認識。這些政界要員都是和自己一起扛過槍，槍林彈雨，浴血奮戰的生死兄弟。都文化不多，但趕上特殊的時期，讓他們的人生有了巨大的轉機。他們如今的一切榮耀都是用命換取來的。要不得說英雄得逢時呢！肖秘書一個小時候連飯都吃不飽，連鞋都沒得穿的鄉下窮孩子，如今登堂入室，西裝革履，談笑間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怎能不叫世人感嘆！人的一生就像爬山呢，你若想登到高處，就得一直屈膝含腰，不停奮進。就像今天的肖秘書，他原先挺拔的身姿，就沒有直起來過，他一杯一杯的酒落肚，每一杯都關係到他的前途命運，他覺得能有這樣的機會，他覺得無比榮耀，他覺得值！一旁的李芳從小被尊貴包圍著，即使是自己的父親最落魄的時候，也有母親極力維護著她應有的榮耀。李芳從來沒有缺過什麼，在她心裡沒有比自尊和自由更為重要。她認為男人的高大不在身軀，而是強有力的內心世界。所以當她看到那雙沉著而又略帶憂鬱眼神的眼睛時，她就明白那個人和自己具有同樣的品性。享過了人間得奢華，但也看透了塵世的浮華的李芳覺得那個男人如一股清流注入自己的心底，她寧願拋棄一切，去和他尋找屬於自己的自由的生活。李芳再把目光落在正活躍在各處的自己的丈夫，滿滿的都是不屑與鄙夷，若自己想要過如他所想的生活，自己何必又要嫁於他呢！豪門高官自己選好了？剛剛新婚的李芳就對自己的婚姻充滿著無數的疑問，甚至是滿滿的悔意。

馬兒向前跑，日子隨風過。一年多后的李芳更加風韻動人，有少婦獨有的韻味，有所不同的是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她就要做母親了，早就少了年輕時的銳氣，收斂了當年的鋒芒，臉上是恬淡安靜的神色。她有著父親和肖秘書兩個大男人保護，享受著他們無微不至的關切，誰又能說她是不幸福的呢？她的內心漸漸趨於平靜，很享受婚後平靜安逸的生活。她希望自己就這麼幸福下去，可一切事與願違。

在家待產的李芳，沒事兒的時候總是要把自己準備的孩子的小衣服拿出來看看，小小的精緻的衣服，總是能給她帶來無比多的遐想：女孩兒還是男孩兒？女孩兒要像我一樣美，男孩兒要如他父親一樣英武。然後總是覺得衣服還不夠多，匆忙得又去尋點兒活計來做。這一天她一邊給腹中的孩子織一雙毛線鞋子，一邊等著自己的丈夫歸來。可是夜幕降臨，自己的丈夫還是沒有影子。她心中略有不快：「整天忙啊忙！忙工作，忙應酬，早出晚歸的，把自己一人留在家裡。平時她的老父親還過來陪陪他，好幾天了，也沒有見著。她微微皺起了眉頭，手撐著沙發，用盡全力站起來，手扶著腰走到窗戶前，也色越來越黑，路燈都亮了，怎麼還不回來？她身子越來越沉了，行動也越來越不便。自己家務活本來就不怎麼會幹，肖秘書有意讓自己鄉下的娘來，李芳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不僅僅是她農村婆婆的鄉下習慣，更是她婆婆那種男尊女卑的農村理念，讓她心生厭惡，如果那個刁鑽的老太太不是肖秘書的親媽的話，李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動粗。還好父親讓原來照顧她生活的李阿姨過來照顧她。飯菜已上桌，可吃飯的人還沒有回來。李芳似乎有種不祥的預感，平日里自己沒有這麼焦心和慌張，今天不知怎麼了，心老是安定不下來，她焦灼地在房裡走來走去。

這時客廳里的電話響了，李芳喊道：「阿姨，接電話，看是不是小肖，不回來吃飯了。阿姨一邊應著，一邊拿起了電話，阿姨聽著，臉色都變了，李芳不知何事問道：「誰啊？怎麼了？把電話給我！」阿姨趕緊掛了電話說：「肖秘書來得，李局長出事兒了，要你趕緊去醫院，一會兒有車來接。芳兒，你這快生了，你不敢動了氣，我陪你去。不要著急。

李芳大驚：「我爸爸，我爸爸出事了，怎麼了？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回事？嚴重嗎？」李芳如一隻無頭的蒼蠅，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又著急問：「小肖呢？他去醫院了嗎？阿姨趕緊，我們去醫院看看去。李芳胡亂扎住披散著的頭髮，簡單收拾了一下，等著車來接她們。

不一會兒果然父親單位的人開車來接。司機一臉凝重，李芳問：「我爸爸怎麼樣？嚴重嗎？司機結巴道：「具體情況我不清楚，肖局只讓我來接人。」李芳不再多問，但預感情況不妙，她的心如這夜色一般開始沉入無盡的黑暗。偶爾讓她感到生機的就是肚子里那個躍動的生命。此刻她覺得去醫院的路途是如此的黑暗和漫長。

當她在醫院門口看見焦灼等待他的丈夫時，就知情況不妙。看見自己妻子的肖秘書趕緊衝上去：「李芳，爸爸快不行了，快，跟我走，去見他最後一面。」李芳頓時呆住了，她想過無數個壞結果，出車禍了，腦中風了，腿斷了，昏迷了，但沒有想到如此慘重——人不行了。李芳只覺自己眼前一黑，要暈過去了，肖秘書一把抱住她：「李芳，你要挺住，本不想說給你，可真的沒有救了，我怕你會恨我，所以才冒這個險，你一定要挺住。」李芳似乎聽到了肖秘書的呼喚，但那呼喚又是父親的聲音，她可愛的，愛她的父親。李芳從黑暗中中醒來，被肖秘書半抱著，來到病房。此刻的老李正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誰也不知道剛才掙扎的他經歷了怎樣的痛楚，曾經戰場上英武殺敵的他，曾經面對愛人柔情蜜意的他，曾經一腔怒火就要拔槍豪氣衝天的他，此刻都融入了這靜靜地軀體中。雜亂的白髮，緊閉的內陷的雙眼，黑青的臉色已完全沒有了他原有的英榮。李芳淚如湧泉，突然的痛楚卻讓她哭不出聲，她渾身顫抖不已，她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來的如此沉重，她悲痛欲絕哭喊著：「不！不！這不是真的，我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她撲向老李的病床前，雙膝一跪，已然忘記自己是個身懷六甲的孕婦，她大呼著撲在老李的遺體上不停得哭喊：「爸爸，爸爸！」那是記憶里而是多年前童稚般得呼喊，那是二十多年親那滿足的笑意盈盈的答應，可如今冰冷的屍體，最後的相會是她們父女情緣的決斷。肖秘書趕緊過去，要扶李芳起來，李芳倔強地掙扎著哭喊：「這時怎麼了，小肖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她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丈夫，她喪失理智的呼喊著，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肖秘書緊緊抱著自己的妻子，充滿血絲的眼睛顯出他的疲憊不堪，他沙啞著嗓子輕聲安撫：「事情太突然，你要愛惜自己，還有我們的孩子。」李芳哪裡聽得進去，悲傷著跌坐在地上，這時鮮紅的血從褲子了滲出來，跟著的阿姨喊道：「不好了，芳兒，見紅了，快喊醫生！」肖秘書頭皮一麻，趕緊抱起李芳大呼：「醫生，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