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千字

蘇婕眼尖，指了指屏幕道：「這個十七條，要孝順大姑，兄弟姐妹要和睦相處，不許打架。這裏的意思，是不是與不許氣媽媽那一條一樣的嗎？」

劉澤棟小朋友點頭道：「爸爸說，大姑是這一生中待爸爸最好的人，曾經為了爸爸的學業，付出一生的幸福，所以，要孝順她，不能惹她生氣。要跟表姐表哥和表妹和氣相處，不能夠打架。爸爸還說了，劉澤棟，如果你打架了，惹得大姑不高興了，我唯你是問。」

朱啟東搖頭嘆息：「劉玉鋒是一個很懂得感恩的人，在他的人生中，燕子姐姐真的為了玉剛付出了太多太多，所以，這裏劉玉鋒給兒子定的這一條家規，就是要兒子把這份感恩延續下去。」

劉玉鋒朝朱啟東點頭，贊同他的說法，意思是說，自己也正是這麼想的。

蘇婕再將屏幕上的二十三條劉氏家規快速瀏覽了一遍，感慨道：「劉玉鋒，你這二十三條家規，真的可以上《好家風》欄目了。」

她再轉向劉澤棟小朋友，問道：「你這麼淘，爸爸打過你，那爸爸一般用什麼工具打你呢？」

「皮帶啊。」劉澤棟道，想了想，比劃了一下，「就是爸爸軍裝配發的皮帶。」

「哦。」蘇婕明白了，她也知道那東西打人可厲害了，用皮帶抽這麼小的小孩子，她還是有些不忍心的，「你爸打你，疼不疼？」

劉澤棟一臉委屈的表情，眼淚都快下來了：「疼啊，疼死了。我爸打過我之後，一個星期都不能坐凳子，睡覺也只能趴着睡。」

蘇婕覺得這漂亮可愛的小孩子真的好可憐：「那恨爸爸嗎？」

「不恨。」劉澤棟小朋友搖搖頭，「我知道，是我做錯事情了，爸爸打我，是為我好，讓我記住教訓。」

全場嘩然，大家沒有想到，一個五歲的孩子居然這麼懂事，頓時，全場響起了掌聲，是對孩子的鼓勵。

蘇婕有些欽佩地望着納蘭：「這孩子你教得好。」她頓了一下，再問道，「平日裏都有跟他講道理嗎？」

納蘭伸手攬住兒子小小的肩膀，笑着說道：「這孩子有時候淘，淘得你都受不了，你想像不到，他甚至能把天給你掀下來。講道理講不通的時候呢，小鋒就說，不行了，得動用武力了。我做黑臉，你做紅臉，所以打過之後呢，我去給孩子講道理，說爸爸平日工作那麼辛苦，常年下基層，四處奔波，有時候還要到雪山荒漠裏去慰問，你倒好，舒舒服服過着自己的小日子，衣食無憂，還有那麼多小朋友跟你玩，又給你買了那麼多玩具，你還要氣爸爸，你是不是不孝順？」

蘇婕失笑：「你這樣說，他聽得懂嗎？」

納蘭點頭道：「他聽得懂的。他參加過夏令營嘛，也就是軍訓那種，回來說好辛苦。我對他說，我說爸爸要到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原上去慰問，上山的路蜿蜒崎嶇，隨時有翻車的危險，還有高原反應也是很可怕的，可比你參加夏令營辛苦多了。他這麼一對比，就明白了。」

蘇婕伸手摸了一下小朋友的頭：「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納蘭疼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這孩子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性情好，不記仇。跟他講道理，他也能很快明白過來。」

蘇婕再去問劉澤棟小朋友：「跟阿姨說說，你爸打你的時候，你都犯了哪些錯誤了？」

劉澤棟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打架。」

朱啟東道：「棟棟，你家的劉氏家規二十三條里，也多次提到不許打架，你真的這麼能打啊？」

劉澤棟小朋友很自豪地點頭：「嗯，大我五歲的人都打不過我。」

觀眾席「嘩」聲一片。

蘇婕不相信：「不可能吧，你一五歲小孩，你能打得過人家十歲的。你這身功夫誰教的呀？」

納蘭哭笑不得地說道：「這可怪不得我們，我與小鋒可從來沒有教他。主要是有一次吧，小鋒把他帶到團里去，讓他自個兒玩。剛好有個武工走過來，問他誰家的孩子，他說了。那個人也無聊，就教了他一些拳腳功夫。我跟你們說，這孩子好學，這一點絕對是遺傳小鋒的。所以就很高興地去學了，回來之後還自個兒練著玩。覺得好玩了，就天天纏着要到他爸爸的團里去，要找人家教他。我們看他挺勤奮的，練得還有模有樣的，心想，也行，就當強身健體吧，沒想到居然鬧出軒然大波來。」

蘇婕很是驚訝：「這練幾下子都能弄出軒然大波來啊，真有你的，棟棟小朋友。」

納蘭想了想道：「那一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平日裏他跟西區的另一個跟他同齡的小朋友玩的挺好的，那天兩個人卻起了爭執，為了一個玩具吵了起來。棟棟的玩具多，一整間屋子都是，所以我們常跟他說，別跟其他小朋友搶玩具，如果人家要你的東西，就送給人家，回頭爸爸媽媽給你買。但是那一天，他的脾氣上來了，死活都不肯給人家。人家小朋友小啊，也不太懂事，看到喜歡的就想要，於是就伸手過來搶，他就氣了，一拳把人家掄地上去了，應該是流鼻血了，那個小孩子是啕嚎大哭啊。他家人一看，怎麼回事，被打傷了，就上門興師問罪來了。」

朱啟東哈哈大笑：「棟棟，你一拳就把人家小朋友掄地上去了，真有你的，這功夫還真不賴啊。」

劉澤棟小朋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其實我也不知道，他那麼不經打。」

一旁的劉玉鋒正色道：「不管怎麼樣，打架就是不對。」

劉澤棟馬上垂下頭，不敢出聲了。

朱啟東看出來了，劉玉鋒這個爸爸在家裏是真的挺有威嚴的。他伸手撫了一下小朋友的頭，安慰他：「沒事，咱以後不打架就行了。」

蘇婕問：「後來呢，這事怎麼解決的？」

納蘭苦笑：「沒辦法，既然是自家孩子動的手，當然是好話說盡，又賠禮道歉又賠償醫藥費什麼的，把人家好言送走了。不過，我當時不在家，這個過程都是小鋒處理的。那個時候小鋒在新疆奔波了大半個月，好不容易回到家裏，卻又攤上這種事情，他的心裏就窩了火，質問棟棟，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先動手打人？棟棟這孩子平日裏從不跟大人頂嘴的，那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死活不肯認錯，還說那個孩子搶他玩具，就該被打。小鋒見道理說不通，這火氣就上來了，拿起皮帶就抽，打了他一頓，然後把他扔客廳讓他自個兒哭去，自己則回書房去了。」

「把他扔客廳里呀？」蘇婕搖頭，「然後呢，棟棟還是不肯認錯嗎？」

劉澤棟小朋友聽得人家說他的糗事，很不好意思，躲到媽媽的後面，低聲道：「我後來有認錯的。」

納蘭笑着拉住他，道：「後來他有認錯了。就是我下班回來嘛，覺得有些不對勁，見一個小人兒趴在地毯上，我就說，棟棟，寫作業到桌子那邊去，坐着寫。他說，屁股疼，坐不了。我就明白了，他爸肯定打他了。屁股疼坐不了凳子嘛，所以他就趴在地上寫檢查。」

蘇婕訝然道：「還要寫檢查啊？」

納蘭點頭道：「這是我們給他立的規矩，做錯事情，一定要寫檢查，反省反省，到底錯哪了，一千字左右就行了。」

「還一千字呢。」蘇婕更是吃驚，「這麼小的小孩子，能寫得來嗎？」

納蘭道：「他可以的，平日裏他有背新華字典什麼的，再加上她表姐也有教他，這字也認得差不多了。實在寫不出來的話，還可以翻字典呢。」

朱啟東忍住笑道：「你們夫妻倆是在鍛煉兒子的寫作水平嗎？」

納蘭繼續說道：「我見他一邊哭一邊寫，怪可憐的，就說，棟棟，我跟你爸說說，咱別寫了，你去跟爸爸認個錯就好。但他不肯。這孩子就這執拗性子，做一件事就一定要把它做好，所以他說，他一定要把檢查寫完，不然的話，爸爸不會原諒他。於是他就在趴在那裏，寫一會哭一會的，大約寫了兩個鐘頭吧。我給他姥姥打電話，說我們遲些才過去吃飯，棟棟在寫檢查呢。」

蘇婕問：「你們平日裏都不開火，都到姥姥家去蹭飯吃的么？姥姥姥爺都來北京了？」

納蘭道：「是啊，棟棟出生的時候就從鄉下接到北京來了。主要是老人家想看到孫子，再說了，我工作忙，小鋒工作也忙，實在騰不出做飯的時間，老人家愛熱鬧，就一起過去吃了。」

朱啟東轉頭問劉澤棟小朋友：「那後來呢，怎麼跟爸爸認錯的呀？」

劉澤棟小朋友想了想道：「我寫了檢查，拿給爸爸看。我說爸爸，您不要再生我的氣了，我知道錯了，我知道跟其他小朋友搶玩具不對，我知道打架不對。姥姥說小朋友之間要團結友愛，我沒有聽姥姥的話，我也沒有聽您的話，我是個不孝順的孩子。爸爸我知道您愛這個家，您也愛我們，您為了這個家，那麼辛苦，要去那麼遠那麼高那麼艱苦的地方，我卻沒有體諒你，是我錯了，您原諒我好不好？」

此言一出，全場又是一片「嘩」然。

蘇婕看看納蘭，有些不敢相信：「五歲的孩子耶，他居然能想到這些？」

納蘭點頭道：「他姥姥有教他。」

「然後呢？」蘇婕看向劉玉鋒，「兒子居然能這麼懂事，這麼體諒你，感動了嗎？」

劉玉鋒點點頭：「當時的確沒有想到他這麼小的年紀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說實在的，當時真的挺感動的，什麼氣都消了。我見他一瘸一拐的，知道打狠了。我就問他，棟棟，恨爸爸不？他搖搖頭，說不恨，說是自己做錯了。我再問他，疼不疼。他老老實實說，疼，疼死了。我說孩子你聽話，下次爸爸不打你了。他說爸爸，如果我下次再犯錯，你一樣打我。我沒想到他能這麼懂事，當時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看到他哭，我都想哭了，其實，打了他，我心裏面也是很疼的。」

蘇婕感嘆道：「其實天下父母都這樣，打在孩子身上，疼在父母的心裏。」她轉頭問劉澤棟小朋友：「爸爸打你打得這般狠，回到姥姥那裏，有向姥姥告狀嗎？」

劉澤棟小朋友搖搖頭：「沒有。」

納蘭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道：「告訴他姥姥也沒有用，他姥姥挺明事理的。而且小鋒也說了，他管教兒子，誰也不許插手。」

劉玉鋒接話道：「納蘭說的是事實，別看我媽一農村婦女，但是在教育這方面，倒是很有一套的，而且相當明事理，她知道我在教育孩子，所以，她從不干涉我。那天帶棟棟回家吃飯，我是打得狠了點，有些地方已經破皮流血了，我媽看了，心疼得直掉淚，四處找藥膏給棟棟抹葯。但是，她從不說我什麼。」

蘇婕俯下身去問劉澤棟小朋友：「棟棟，你這打也挨了，錯也認了，姥姥有沒有好好安慰安慰你呀？」

「有啊。」劉澤棟小朋友低頭道，「姥姥做紅燒獅子頭給我吃。」

納蘭笑着說道：「這孩子就喜歡吃他姥姥做的紅燒獅子頭，不說別的，就這道菜，他姥姥做得比外面酒樓的都要好吃。再加上不是挨打了嘛，總要安慰他受傷的小心靈的，所以他姥姥做了好多給他吃。」

劉澤棟小朋友抬起頭來，補充道：「姥姥做的紅燒獅子頭好好吃，我最喜歡吃了。」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蘇婕笑着說道：「可別記吃不記打哦。哦對了，棟棟，爸爸這樣打你，還喜歡爸爸嗎？」

這話問得刁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台上這位年紀最小的嘉賓。

劉澤棟也不說話，看了他爸爸一眼，伸出手來，去牽他爸爸的手。

劉玉鋒感到心裏面一陣暖，把兒子的小手緊緊握住。

「暖心了吧？」朱啟東笑道，「真是個懂事的孩子，招人疼。」

蘇婕問道：「納蘭，這孩子比較粘你，還是粘劉玉鋒多一點？」

納蘭笑了笑：「我說實話，這孩子平日裏不大粘我，粘他爸爸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