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何主任這人多陰險啊

說是大約七八年前吧，也就是他在北京讀大三的時候，有一天下著大雨，村子里忽然來了一對夫婦，還帶著一個很漂亮的女兒。那個女兒年紀不大，看樣子是個大學生。他們一家三口看起來像是城裡人，北京口音，京片味很濃。他們說是到此訪友的，可惜友人搬走了，找不到，想在村子里借宿，當然，他們會給住宿費。

是二伯一家接待的這家子人。畢竟鄉下人，很多人連村子都沒有出去過，最多也到了縣裡，幾時見過城裡人，而且還是北京來的。於是，整個村子都熱鬧了，大家都過來看熱鬧。聊著聊著話題就說開了。

那對夫婦問了很多，說是你們村子是不是出了一個大學生啊，還是學音樂的？村子人馬上就說，是啊，劉家的兒子劉玉鋒啊，可出息了，不過呢，這孩子上學可是要了他全家的命了。

村子里的人嘴裡關不住話，像倒豆子一般，什麼都說，就把他家的情況說了，說如何如何困難，如何如何東拼西湊的才湊足學費，還是他姐把自己賣了，換來三千塊錢等等之類的，聽得那一家三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晚飯的時候是在二伯家吃的，二伯家是這個村子里貧困戶中的貧困戶，連個正經的椅子都沒有一張。晚飯也很差，吃菜飯糰。二伯覺得對不起人家，還冒著大雨到外面轉了一圈，可惜，大雨傾盆的，村子里連肉都沒得賣，只得將就著吃了。席間那對夫婦還勉強咽得下，那個女孩子只吃了一口，就跑到外面吐掉了，吃不下。

秋生哥跟他說，那一家三口走了之後，村子里的人想了好久，都不太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按理說，這劉家兒子在外地上學，不可能相姑娘啊，也沒那錢沒那時間啊。可是這一家三口來得實在奇怪，又問了好多關於劉家的事情，又使得他們不得不懷疑。

當時他聽了之後，雖然也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也沒有放在心裡。畢竟是將近十年前的事情了，再說，當年的他風頭很勁，如果當時系裡有女孩子想追他，特地去一趟他的家鄉了解一下他的家庭狀況，也未嘗沒有可能。

如今再次想來，或許那個女孩子，就是黃芳芳吧。

就是因為親自去了一趟他的家鄉之後，才決定主動放棄的？

他合上眼睛，俊雅的臉一如往昔般平靜，就如頭頂上這片碧海般的湛湛藍天。

當年的他，雖然頭上有音樂才子的光環，但是那時的他，是困頓而落魄的。沒有鮮花，沒有巧克力，沒有浪漫的燭光晚餐，因為他窮。

他覺得欣慰，幸好她離開了他，這才有了更好的發展，有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他祝福她，衷心祝福，他曾經愛過的姑娘。

他起身，拿起資料，他走出薔薇園。

不遠處的梧桐林邊上，他看到一個甚是熟悉的身影，那是他的師姐辜芳，前不久還一起上過朱啟東的節目。

他正要過去打招呼，忽然，梧桐林里晃過一個俏麗的背影。

心頭煙花閃耀。

是納蘭。

她沒有看到他，背對著他，不知道在和他的師姐說著什麼，看樣子她們的關係很好。說了短短一會話，納蘭興許有事，步履匆匆地離開了，看樣子是要到那邊的教學樓去。他判斷了一下，好像那邊是作曲系的教學大樓。他想起那天在她家的茶几上看到的一些曲譜，看來她應該教的是作曲系的學生。

果然是北音的老師啊。

他記得，她生病的時，他登門去拜訪過她。當時也不知道怎麼了，就依據她住在北音附近，就斷定她在北音任教。回來后他仔細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太武斷了，都沒有問人家在哪裡高就，就這樣輕易下了斷言。不過現在看來，他的判斷是對的。

他有些替她擔心。

一個女孩子，特別是一個如此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任教作曲系，是不是有點太自不量力了？

要知道像北音這樣的全國一流音樂學府，能在這裡任教的都是很牛的，教授級別的人物，而且都有著一些傑出成就的。而且學生也是很牛的，畢竟幾十萬人角逐那幾十個，一百個不到的學位，能夠幸運穿過獨木橋，擠進北音的，都是有一定才華有一定天賦的，甚至在地方被稱之「神童」的。她太年輕太漂亮了，不知道會不會被那些牛氣衝天的學生給整哭？

看樣子辜芳也打算要離開了，他正要跨步向前，就看到從另一條小道上奔過來的幾個女大學生，圍著他的師姐，嘰嘰喳喳的索要簽名。

他於是頓住腳步，在原地等候著。

待那些女生走後，他才出聲喚道：「師姐。」

辜芳訝然地轉過頭來，她沒有想到會在母校遇到師弟。她看到他，很是高興，臉上綻出笑顏，待看到他站著的位置的時候，她明白了。

她的這位師弟，一直都是那麼的懂事，就好比剛才，他就一直隱身在那棵樹后等著她。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出現的話，那些女大學生一定會拋下她，衝過去找他要簽名的。

他的名氣比她大，他的歌唱技巧已經載入北音的教科書，為北音的廣大學子所熟悉。民族美聲通俗，不管哪種唱法，不管混唱還是分唱，能把握到如此爐火純青，收放自如，隨心所欲的地步的，放眼整個樂壇，再無第二個人。

師弟的細心，她很感動。

「師姐，今天怎麼這麼有空過來，是來看望殷老師的嗎？」他走到辜芳面前，問道。

辜芳一說話，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他對聲音實在是太敏感了：「師姐是不是不舒服？」

辜芳很佩服這個師弟，這麼小的異樣都能夠聽得出來。「哦，沒什麼大事，可能是最近事情多，忙了些，有些上火，影響了嗓子。我剛才去向殷老師討教一些技巧方面的問題，順便到何主任那裡保養了一下嗓子，沒什麼大礙了。」

辜芳現在是海外某一著名歌劇院的頂樑柱了，像她這樣的大腕級人物還保持著謙遜的學習態度，在校的時候，他的恩師就對這位師姐讚不絕口，經常在班上拿她的事迹來激勵他們。他覺得，就這種求學精神，他還得好好的向這位師姐學習。

「何主任的秘制枇杷膏，何主任沒給師姐嗎？」他看到辜芳兩手空空，馬上說道，「我待會過去拿兩瓶給師姐送過去。」

辜芳感激的看著面前這位知心的師弟，也不拒絕：「那就謝謝你了。」

要知道，何主任可是一直把他自己獨創的何氏枇杷膏當成寶貝一般，輕易不給人的。而且，這枇杷膏也的確有奇效，她以前就親身驗證過。

那個時候的她，還是北音的學生，上台比賽的前一天晚上重感冒，失聲了，嗓子啞得厲害，根本唱不出來，這可把她急死了。

後來，這位師弟來了，見她著急的樣子，什麼也沒說，忽然就跑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半瓶枇杷膏，塞到她手裡，讓她趕快喝。真的很神奇，她喝下了半瓶枇杷膏，居然可以發聲了，這才有驚無險地完成了第二天的比賽。

後來她才知道，這位師弟向何主任要枇杷膏，好像枇杷膏斷貨了，就剩下最後一瓶，是別人預訂了的。何主任死活不肯給，還給葯櫥上了鎖。這位師弟就不管不顧了，直接上工具撬鎖，硬是倒了半瓶枇杷膏出來，拿給她。

何主任差點沒氣死，怒意沖沖向孟菲菲教授告狀。後來聽說她的這位師弟被罰得很慘，一連幾天從孟菲菲教授的琴房出來，眼睛都是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