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質子

第八章:質子

【祝斐陸聽到頭頂的聲音抬頭向上看去,只見剛才那個小哥哥坐在身旁一棵大樹的樹枝上。

小小的祝斐陸抬著頭雖然有點費勁,但終於看到了一直在找的人還是一下子破涕為笑,圓圓的小臉上笑的見牙不見眼,彎彎的笑眼盡情的發散著可愛的氣息。

安元修看到對方的這幅表情愣了一下,沒想到跟這個「小糰子」就在飯桌上遠遠的對視了一眼,對方就對自己親密到這種地步。

他想了一下就從樹上跳了下來,微微彎下腰跟對方平視。

「你在這兒幹什麼?追著我過來的?」

見對方傻乎乎樂呵呵地點頭回應了自己的發問,安元修直起腰有點苦惱地撓了撓頭。

他想起剛才「小糰子」坐的位置應該是祝家,這次祝家的位置是爺爺特別吩咐設置的,所以他印象很深。

雖然剛才還想找「小糰子」一起玩,但安元修突然想起之前有叔伯在宴會籌備時,提到過這次宴會要針對祝家做什麼,他不禁有點擔心獨自跑出來找自己的「小糰子」會怎麼樣,自己現在能不能跟他一起玩。

還沒等他思考出個所以然,安元修就突然感覺到腰被人抱住了。他低頭看見只到自己胸口的祝斐陸緊緊抱著自己,還抬頭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彷彿在用眼睛說「我好喜歡你,快陪我玩!」

看到對方這樣子安元修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兩隻手在空中無措的抓放了幾下,不知道應該落到哪裡。

因為自己是「安家二少爺的兒子」的尷尬身份,不像小則哥那樣受寵,在這個家裡除了媽媽就沒有誰對他這麼親昵了,哪怕是他從小很敬重、也很疼他的小則哥,也從來沒有這樣對他過。

他看著對方依賴自己的樣子,想起自己小時候如果抱著小則哥撒嬌,讓對方陪自己玩可能也是這個樣子吧。

彷彿從祝斐陸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他這麼想著不自覺就溫柔了下來,抬手摸了摸祝斐陸的頭。

得到對方回應的祝斐陸一下子就開心了起來,在介紹了自己的名字,還得知了對方叫「安元修」之後,祝斐陸在心裡立刻把「安元修」三個字放到了可信賴的位置。

迅速的熟悉起來后,他露出了乖巧外表下的話癆「真相」,拉著安元修的胳膊喋喋不休的說了起來。不過無論是說剛才在外面看到他很喜歡他、想跟他玩,還是說安家的院子好大啊好有趣,安元修都耐心地一一回應著。

安元修拉著祝斐陸的手在院子里慢慢逛了起來,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笑,儼然與前院劍拔弩張的氣氛截然相反。

沒走多久,院中在暗處待命的侍者們突然接到了管家用符咒發的指令,距離安元修兩人最近的一位侍者從暗處走了出來攔住了兩人。

「二公子,家主讓您帶著祝家的小公子一起去前廳,有事情要宣布。」

安元修看到突然出現的侍者皺了下眉頭,祝斐陸則是被突然冒出來的人嚇得躲在了安元修的背後,雙手緊緊地攥著安元修的衣角。

安元修的手背到後面攬住祝斐陸,冷冰冰地開口問侍者有什麼事情要他們兩個小孩子也去。侍者垂頭只說不知,指令只讓安元修帶著祝斐陸去前廳。

安元修無法,只得帶著祝斐陸跟侍者走。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祝斐陸看安元修要帶自己往外走,還以為要離開安家了,還沒跟好看的小哥哥玩夠的祝斐陸不情願的站在原地。

安元修起初不明白祝斐陸怎麼了,只得一直哄著對方說要去前廳找他的爸爸媽媽,看祝斐陸一直抱著自己的胳膊搖頭,他才明白過來祝斐陸是不想跟自己分開。

安元修笑了笑彎下腰溫柔的揉了揉祝斐陸的頭,安慰他說沒事,自己不會跟他分開的,哄了半天祝斐陸才扭扭捏捏的伸出手:「要拉手手再走……」

安元修笑了一下說好,就牽起祝斐陸跟著侍者走。安家的侍者從沒見過一向冷淡的二公子這樣溫柔的樣子,站在原地有點看呆了。

安元修牽著祝斐陸在前面對侍者冷淡的說不是要走么,侍者才連忙回過神跟上。

安元修帶著祝斐陸回到了前廳,廳里原本還在竊竊私語的眾人看到他們進來立刻安靜了下來,但眼神卻一直在兩人身上打量。

不認識祝斐陸的眾人還在思索這兩個孩子誰是祝家的,安元修則絲毫不在意眾人打量的眼光,抬眼看了眾人一眼沒說話,而祝斐陸突然看到這麼多人盯著自己,害怕地抱緊了安元修的胳膊。

祝來澤看到祝斐陸進來了就在一旁開口叫他過來自己身邊,沒想到祝斐陸並沒立刻過去,而是晃了晃安元修的胳膊抬頭看著對方,懇求的眼神彷彿在說讓他陪自己過去。

安元修抬頭看見自己的父親安致承及安家的其他長輩都在看著自己,那些主張在宴會時要對祝家做什麼的叔伯都用怒其不爭的表情看著自己。

他沒理那些人,而是先牽著祝斐陸走到了祝來澤那邊,放開手彎下腰低聲安慰了祝斐陸幾句,在祝斐陸乖乖坐到岑景雲身邊后,點頭回應了祝來澤夫婦的致謝,才轉身走到了安家的位置坐下。

祝斐陸在安元修轉身走開的時候眼睛一直跟著他,會場里的其他人則是在看到那個大一點的孩子竟然是安家人後,又開始暗自猜測安家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安昌曄看了看安元修,沒追問他領著祝斐陸一起進來的前因後果,只是轉頭看著祝斐陸,座下所有人都安靜的等著安昌曄的決定。

安昌曄沉思了片刻,終於開口說道:「這樣剛好,元修是我安家的二公子,小陸看樣子挺喜歡元修的,那這3個月就讓元修照顧小陸,這樣大家沒意見吧。」

語畢滿座嘩然。一些人是震驚安元修的身份,另一些人見事情已經塵埃落定,紛紛開始恭維附和安昌曄扣押祝家人的決定,生怕他再改主意。

而祝家幾人,面對這一結論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有祝斐陸聽到主位上的老爺爺提到自己的名字和元修哥哥,好奇的扭頭看看父母又看看對面的安元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安元修乍一聽到這個決定,皺皺眉不解的看著爺爺,又轉頭看了看父親。安致承只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安元修不要反抗就低下了頭沒再回應,元修見狀眉頭皺的更深了。

最初的震驚過後,才反應過來安排已定的祝來澤幾乎是有些崩潰的開口辯駁:「我們祝家並沒有想過要怎麼樣!只不過是一些莫須有的言論就要這麼對他么,小陸才多大……」說著看了一眼祝斐陸。

岑景雲趕忙捂住了祝斐陸的耳朵心疼的抱著他,一旁的祝來舒也緊緊攥著拳頭咬著牙忍耐,祝來澤控制不住的站了起來繼續控訴:「這麼小的孩子……他還什麼都不懂,說的那麼冠冕堂皇,什麼住3個月……哼,實際不就是質子嗎!」

這話一出廳里靜了一瞬,沒人敢為祝家說情,也沒人敢反駁祝來澤的控訴。

安昌曄仍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見廳內都安靜了才淡淡開口:「祝家這是什麼話,多少人想進我安家學習還求不得呢,這麼多雙眼睛看著我們還能虧待了小陸么?3個月後保准還你一個與眾不同的小陸。」

祝來澤冷哼一聲不屑道:「真讓你們扣下了孩子,誰知道3個月後會怎麼樣個『與眾不同』呢!」

一時間廳內劍拔弩張,兩方無聲的對峙著。

安元修聽到這裡大概明白髮生了什麼,雖然他才12歲剛開始參與玄學界的事務,但也明白現在這種狀況,無論祝家到底有沒有非分之想,爺爺做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今天小陸肯定走不了。

祝家這樣一個新興的符咒世家來勢洶洶,安昌曄雖然自大但也一向穩妥,絕不會輕易看輕一個明顯會構成威脅的家族。

離玄學會12年一次的大換屆還剩3個月,安昌曄絕對會不擇手段保證安家的地位不受威脅,哪怕是扣押一個只有8歲的孩子作為「質子」這樣令人不齒的行為。

今天會邀請祝家來赴宴,絕不只是被眾人「耳旁風」吹得不耐煩而不得已為之,而是他順勢而為既保全了安家的體面,又達到了試探甚至押下「質子」的目的。

安元修對自己這個爺爺還是有些了解的,但小陸還這麼小,再這麼對峙下去小陸只會被強硬留下最後被軟禁3個月,他不忍心這個可愛的小弟弟被這樣對待,既然被留下的結果無法改變,那安元修只能想有沒有辦法能讓他在安家好過一點。

他想起剛才爺爺的話,靈機一動轉過身,帶著請求意味的晃了晃母親易爾煙的衣袖。

易爾煙身為人母感同身受的心疼祝斐陸,但作為安家內媳她什麼都不能做,這時自家兒子拉了拉她的袖子並且指著自己,領會了安元修意思的她決定賭一把。

「祝先生別擔心,剛才老爺子也說了,既然我們家元修跟小陸關係這麼好,我看剛才小陸也捨不得跟元修分開,那這3個月就讓元修照顧小陸吧。」說著她攬著元修的肩膀站了出來:「而且我易爾煙會在旁邊照看兩人,不會讓小陸有一點差池的。」

聞言廳內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易爾煙身上,安昌曄也看著自己這個一貫有些強勢的二兒媳。安老爺子雖然對易爾煙插嘴會議有些不滿,但也明白她是在給祝家台階下,因此沒說什麼。

祝來澤聽對方特意強調她易家人的身份,讓易家在這件事上被迫站在了維護祝家的立場,想必也是想讓自己放心。

他無奈的與岑景雲對望了半天,既然事情無法轉圜,那麼現在易爾煙給出的保證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他們也不好再白廢易爾煙的一番好意,於是只得鬆口。

岑景雲鬆開捂著祝斐陸耳朵的手,問小陸喜不喜歡元修哥哥,想跟他一起多玩幾天么,祝斐陸全然不知道剛才廳里如何風雲涌動,只是很開心的說想的呀,然後展望起了要跟元修哥哥一起玩很多遊戲,天真可愛的樣子讓眾人都不禁動搖這樣對待一個只有8歲的孩子究竟對不對。

易爾煙不知道眾人怎麼想,只是溫柔的看著祝斐陸,見祝斐陸越說越開心,就走過去彎下腰看著祝斐陸說:「那小陸在我們家住幾天好不好,元修哥哥也不想跟小陸分開哦。當然了想媽媽的時候媽媽也會來看你的。」

祝斐陸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住在安家,但能跟元修哥哥玩他就很開心。只是想到要跟父母分開,祝斐陸怯生生的抬頭問:「媽媽你會來看我么?」

岑景雲抬頭看著安昌曄無聲的請求著,而安老爺子明白易爾煙已經不動聲色的許了探視權,顧忌著安家的顏面安昌曄沒有再說什麼,點點頭答應了。

到這裡祝家幾人總算是安下心來,岑景雲跟祝斐陸保證了會來看他,易爾煙就讓安元修先帶小陸去看房間支開了兩個孩子。

祝來澤夫婦對易爾煙很是感謝,但畢竟是安家這麼做不地道在先,易爾煙慚愧的說是看元修太喜歡小陸了,才冒昧要他留下,讓祝來澤見諒別跟孩子置氣,寒暄一番就帶著岑景雲去內院找兩個孩子道別。

廳內眾人看事情塵埃落定,才終於願意放祝家一馬,而祝來澤則是隱忍著不甘和怒氣,跟安昌曄說自己問心無愧,為了玄學界安寧和祝家的安寧,自己乃至以後的後輩都會一直謹遵祖上的叮囑,只求祝家在玄學界能夠傳承下去,希望老爺子信守承諾照顧好小陸,繼而帶著祝來舒和從後院回來的岑景雲離開了安家老宅。】

「就這樣,我在安家做了三個月的質子……」祝斐陸回憶完了這一番,就像被抽出了主心骨般累極了,閉上眼躺在宿舍的床上半天沒有說話。

鄧麟遠聽完這段往事,震驚的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現在的玄學界一直不安穩,但他以為這種環境下同為「正則人」應該會更團結一些,沒想到這些「正則人」之間的互相迫害比起大環境的壓迫,要來的更甚。

祝斐陸平靜了一會兒後接著說:「那時候我還小不懂,以為自己只是在喜歡的大哥哥家住幾天,沒想到竟然被留了3個月,期間安家倒是信守承諾讓我媽一個月能來見我兩次。」

他說著撐起胳膊坐了起來:「等回家的時候,安致盟……也就是安元修的大伯,已經定為下一任玄學會話事人,只不過安昌曄還在位,直到5年前玄學會慣例每3年一次的人員調整時,安致盟才徹底成為這屆話事人。」

「而我從被接回家以後就被保護了起來,沒再在玄學界的場合露過面也沒再見過安元修,『質子』事件本身安家保密的也很嚴格,所以漸漸的我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我也是幾年後才知道,原來當初是安元修和易爾煙護著自己的……」

「雖然安家這件事很過分,但安元修和他的媽媽是一直護著你的,你們家應該也很感激他吧?」鄧麟遠聽完了來龍去脈,對兩人竟然11年間再沒見過面很好奇。

「你怎麼會11年了才再次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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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易正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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