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雕心花(2)

第五章 雕心花(2)

天未亮徹的朦朧黎明裏,南樂悄悄解了院子裏的韁繩,將它牽出去,穩穩翻身上馬,嘗試着甩了馬鞭,勒著繩子就此迎風遠去。

以為,這便與幾天來相處的那個人後會無期了,反正他把一別兩寬的話都說出來了,她還賴在他身邊幹嘛,趁早分道揚鑣於他豈非更好?

南樂在江州逗留到天亮,向人打聽了一下易辭說的寥生門,方知寥生門同樣是要到帝都總部才有機會進去的。

南樂問了路,向帝都方向出發之際,恰巧碰上那人群之中,數十個人被綁在柱子上,腳下是乾柴草垛,而旁邊帶着面具手中高舉火把的是昨日救了她的隱踏門門主。

他在向百姓當眾處置那些個為了錢殺人的門徒,好重新為隱踏門正名。

南樂沒來得及看到最後他們化成灰的樣子,匆匆勒馬離去。

帝都要比江州更加繁華,處處酒樓客棧高樓林立,街上走的也大都是達官顯貴。

一襲白衣,帷帽遮臉的女子本想跟某神經病對着干去加入寥生門的,可寥生門三年才收一批門徒,要想進寥生門得等到明年,南樂是萬萬等不得的,有人在暗想要殺她,她必須儘快學會自保。

寥生門去不得,南樂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找隱踏門。

說退而求其次是因為一共只這兩個門派。

走過一家布坊時,南樂看到對面布坊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女子身上的衣服,不正是她剛到易國時同款的么。

南樂決定跟蹤這個婢女,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或許還能查到點關於敵人的蛛絲馬跡。

南樂一路尾隨,躲在牆壁后,眼見那女子來到了國公府前。

除她以外還有一位穿着雍容華貴的老婦人立在國公府門前,背對着南樂從而不見臉部,看樣子她是刻意等在這裏的。

南樂方知自己是國公府的婢女,她附在牆上聽她們談話。

女子躬身行禮,「夫人。」

老婦人問道:「有消息了嗎?」

「奴婢去打聽了,隱踏門沒能殺了她,而且那幾個殺手還有小門主都被處置了。現在她可能已經為了避難離開江州了。」

老婦人冷哼一聲:「哼,那個死丫頭,派人出去找,找不到就別回來,要是找到了,格殺勿論。」

「是。」

南樂愣在牆邊,她們口中的人不是她又是誰?至於她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就一概不知,南樂只清楚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據易辭所說,寥生門的人也要殺她,國公府夫人既是找的隱踏門,那究竟又有誰找寥生門殺她?南樂不明白,也不能貿然去查,當務之急是早日拜入隱踏門學會自保。

隱踏門是半年招收一次門徒,南樂剛好踩在點上,再有一個月她便可以去報名,不過想要進隱踏門是需要考核的,至於考核內容尚未明確,只知以往的考核除了檢測武功功底,還要考文化內容,而南樂連易國的字都不大認得出來,看來她得請個教書先生好好補補課了。

南樂在客棧安頓了下來,想着該如何請一個安全可靠又可信的教書先生,無需專業,字識得多一些就好。

一彎明月高懸於盛夏的星空中之時,夜裏清風吹去白天的酷暑,帝都大街小巷人來人往,處處也就格外熱鬧了些。

南樂準備了筆墨紙硯,打算寫下「急招夫子,學歷不限,包吃包住,月薪百萬不是夢」的廣告詞時,想起她要是會寫易國的字還招什麼狗屁夫子!心裏本就亂成一遭,客棧的破門是全然遮不住樓下吃喝嫖賭的熙熙攘攘聲,徒增南樂心煩。

忽然,幾聲「抓小偷」的驚慌大叫從隔壁傳來,南樂正要起身去看個究竟,輕緩謹慎的開門聲和關門聲結束后,蒙面黑衣人已風般迅速閃至南樂身旁,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別動。」來人輕喝。

南樂不敢輕舉妄動,臉上倒是沉着冷靜毫無懼色,畢竟也不是第一次直面生死了。

隔壁傳來瘋掉一般的怒聲:「給我搜!就算把整個帝都翻過來也要給我逮到!要活的!」

匕首尖利的刀鋒在南樂白皙的脖子上遊走一番,黑衣人聲音鎮定道:「他們很快就會搜過來,只要你按我說的做。」

南樂緊緊跟了句:「我憑什麼幫你?」

黑衣人的手迅速且分寸恰好的輕輕一動,匕首劃破了肌膚,沁出點點鮮血來。「就憑你的性命在我手上。」

南樂感到了痛楚和鮮血順着脖子汩汩流下,依然面不改色,他狠,她能更狠:「我死了就更沒人幫你。」她知道他需要他,所以不會殺她。

搜查眾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黑衣人眼裏充滿敬佩,輕輕一笑,認輸似的妥協道:「那你想怎樣?」

「分我一半,別告訴我你什麼也沒撈到。」不然隔壁怎麼會氣成這個樣子。

「成交。」

南樂快且利落的從包袱拿出備用男裝,丟給黑衣人,指向內室:「快進去換上,我幫你拖住他們。」

黑衣人轉身進了內室。

剛好在下一秒,房門被人粗魯的踢開,三五個人魚貫而入,帶頭的命令道:「給我搜,一個角落也不許放過!」

其他幾個人就要闖入,南樂擋在他們身前,厲聲喝道:「站住!」她一皺眉一瞪眼便本能塑造了一張寒氣逼人的臉,氣場之強大令來人身心俱震,不敢再向前一步。

帶頭的那個倒是沒被嚇到,因為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是客棧里的小二小三,這些視顧客為上帝的打工仔自然要怕一些。

想來是被偷的那個倒霉蛋喝令客棧里的人給他搜房,真是自大,人家又不是給你打工。

南樂看向那倒霉蛋,面色稍緩和了來:「公子這是要做什麼?」

倒霉蛋似乎不屑於正眼瞧她:「方才有個小偷偷了東西,我們正在搜查,還望姑娘見諒讓一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南樂道:「公子別是誤會了,我一直在這房內,並未見過刺客進來。」

倒霉蛋冷哼:「那可未必,難免那刺客的同夥,包藏禍心。」

南樂廢話道:「哦?公子的意思是,我這一個小女子便是那刺客的同夥咯?」

「姑娘想一證清白,不妨就讓我們搜一搜。」

南樂繼續周旋:「要是你們偷偷往我房裏放了贓物,反過來說是我偷的,那我豈不是十張嘴都說不清了?」

「姑娘一再推脫,莫不是心虛了?」

這她倒是真沒有:「公子說笑了,我可是連那賊人的半個影子都沒看到過,何來心虛?我問心無愧啊。」

倒霉蛋不客氣道:「那就給我讓開!」

算算時間,應該快換好了,那個人絕對是手腳麻利的。

南樂還想再拖延最後一下,沒想到那人比她預計的還快。

清朗男聲自身後響起:「娘子,我洗好了,你不去洗洗么?」

聽到那個熟悉的稱呼,南樂怔了怔,她差點就要以為是他。

她深知不可能,因為他們兩個人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樣的,易辭的眼神里總含柔情與笑意,而他卻是凌利與理智。

但南樂還是抱着幻想扭過了頭。

不是他。

原來真的不是他。

怎麼好像她心裏有些失落了,那明明是一個只認識了幾天的人啊,那只是一個路過了她的生命,不久就會從記憶中淡去的人啊。

不久將從記憶中消失,如果不經常想起的話。

風遲皓換上了南樂那身較為瘦的男裝,不過他同樣乾瘦的身形完全可以駕馭,顯得他整個人就像一個憔悴的謙謙書生。

他不是他,可是他那張笑意朦朧的臉,和他竟有幾分相似。

風遲皓的頭髮滴著水,彷彿他真的沐浴過一樣。

他故作驚訝:「怎麼這麼多人,發生了何事?」

他走到南樂身邊,很自然的摟着她的肩膀,將所謂的娘子拉進懷裏,低頭小聲笑道:「問心無愧么?」

南樂抬頭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的臉,那麼熟悉,到底是真的太像了,還是她的錯覺?

倒霉蛋又向風遲皓重複了一遍小偷的事,風遲皓道請便,一眾人在屋內搜查了一番,無獲而歸。

風遲皓從他們出去,關上了門,轉身拱手禮貌道:「多謝姑娘。」

南樂坐下,邊倒茶邊反問他:「我要的是多謝么?」

「那要怎麼樣呢?」

「你不要裝傻,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南樂有點生氣了,他答應的那麼爽快,早該知道他不是個講信用的。

「不如姑娘再重新許一個吧,只要是我風遲皓能在做到的。」

南樂重重一拍桌子,現出薄怒:「我不要別的!難道你要出爾反爾?說好的一半。」

風遲皓背過身,雙手負在身後,微微抬起頭,悠悠道:「不是我不肯分給你一半,只怕是我全給你了,你也不敢接。」

南樂冷呵一聲,「有什麼是我南樂不敢接的。」

風遲皓聽到這麼大的口氣,轉過身來沖她冷冷一笑,遂從懷中取出金雕玉砌的重物。

南樂睜了睜眼,這東西,她在電視上也見過,不是傳國玉璽么?想不到這傢伙這麼膽大,連這都敢偷!

風遲皓挑釁道:「還要分么?」

南樂瞪了他一眼:「要死自己去死我才不給你陪葬。反正我救了你,折現吧。」她伸出手在他面前。

風遲皓蹙眉表示不解:「折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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