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在那之後，她的生活又重新恢復了平靜，任憑風吹也不起一絲波瀾。她也沒有再見到莫少辰，以及任何與他有關聯的人。按部就班地工作，休息。

她以為她的人生就在如此乏味的狀態流逝，可是一個普通的電話就改變了一切她預計的軌跡。她連夜趕到南城市中心醫院時，秦爺爺已經性命垂危了。

那個從小如同親爺爺般疼愛她秦爺爺躺在病床上，帶着氧氣罩，出氣多，進氣少。眼淚如雨水般滴落在老人枯瘦的手背上。

他眼睛渾濁，吃力地看着房子裏的人：「小然，小然呢」

莫少辰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爺爺，我在這裏」

「周沫周沫呢」

「秦爺爺，我在這裏」

看到他倆都在，秦爺爺的眼睛似乎亮了一點，他艱難地說：「你們的事爺爺心裏明白的很，別看爺爺老了，心裏跟明鏡一樣，哪個情侶不吵架的，年輕時我和你奶奶也經常吵架，現在老了，都吵不動了，我死後都沒人跟你奶奶吵了」

周沫吸了吸鼻子：「爺爺，你會長命百歲的」

「人終有一死，爺爺是沒有機會看到你們結婚了，爺爺會在天上看着你們的，你們幸福，爺爺這一生也算是無憾了」

「爺爺，不會的」

「小然，照顧好你奶奶，也照顧好周沫周沫」

莫少辰眼眶微微泛紅：「嗯，我會的」

「老婆子，我別傷心，我會等你的，秦家的孫子孫子還要麻煩你了」

秦奶奶面色平靜道：「老頭子，你放心吧，有我呢」

一如他當年出征，她說的也是這句話

秦爺爺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葬禮結束，她並沒有立刻地回京城。她陪着秦奶奶住在鹿苑。

直到半個月，才提出辭呈，秦奶奶把一個首飾盒給了她。周沫打開是那個被她摔碎的桌鐲子，此刻正完好無損地躺在盒子裏。

「這鐲子是一對的，我當年給了若雨一隻，你摔碎的是我的那隻，這是才是若雨的，那時候若雨說將來是要傳給兒媳婦的，現在給你了」

「奶奶，我......」

對着這位慈祥的老人，拒絕的話周沫怎麼也說不出口。

先收下，到時候再給莫少辰吧

秦奶奶朝着裏面屋子喊了一聲：「小然，去送送周沫雨吧」

「不用，我坐公交就好」

莫少辰拿起車鑰匙往外走。周沫跟了出去。

一路上他們都沉默不語，汽車停在機場的一瞬間，莫少辰忽然開口：「小雨點，我們還可以重來嗎」

周沫看着他憔悴的側臉，默然無語。

他苦澀地笑了：「我知道了」

周沫拉開車門，徑直地往機場方向走

梵音教堂一如既往的熱鬧，今天又有一對新人喜結良緣，教堂的顯示屏播放着他們相遇的點點滴滴，本是在機場的周沫含笑地看着這美好的一幕。

宣誓結束，看着時間尚早，就到處逛逛，不知不覺就來到了許願樹前。

「周沫雨姐姐」

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周沫低頭，只見是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大約十一二歲，她蹲下來：「是叫我嗎？」

小女孩點頭「嗯」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呢？」

「大哥哥說的」

周沫微微詫異地問：「哪個大哥」

「你等等，我給你看」

她跑到樹蔭下賣許願瓶的老爺爺身邊，不知道她跟他說了什麼，他看了她一眼，然後小女孩抱着相冊跑了過來：「是這個哥哥」

相冊里是她熟悉到骨子裏的他

他的穿着一身休閑的運動裝。

頭髮有些凌亂，卻不失那種凌亂的美感

拍照的地點就是在前面的假石旁邊，這個角度，他的目光應該是看着她旁邊的這顆許願樹，他的目光是那麼地柔和。

周沫把相冊還給她

「周沫雨姐姐，你要許願嗎？」

她摸着她的頭髮，笑着點頭：「好啊」

小女孩高興地拉着她到爺爺身邊：「周沫雨姐姐，天藍色的瓶子，跟大哥哥一樣」

周沫接過瓶子和筆紙「謝謝」

「周沫雨姐姐，你寫什麼呀，我可以看嗎，每次大哥哥都不給我看」

「他經常來？」

老爺爺替小女孩回了：「是啊，隔一段時間就來」

周沫把筆和紙遞還給他，順便付了錢。

她來到許願樹下掛了上去，鬼使神差，她打開附近的一個紅色的許願瓶子，展開紙張，引入眼帘的是一句話「她不是我的公主，可是她卻是我的女王」

「後天要中考了，這傢伙居然半夜看鬼片，佛主，你快保佑她考試順利吧」

「她太笨了，走路居然被花盆砸中了，還好沒砸傻，不有點傻了，連我喜歡她都不知道」

「佛主，我好像犯了一個不可原諒的事......」

「她走了，可能再也不回來了，怎麼辦，我找不到她了，佛主，如果你在天有靈，保佑我找到她吧，我不會去打擾她的，我只想默默地看着她」

「佛主，謝謝，我找到她了」

「今天她繪畫比賽，願她的比賽得第一」

「今天她生日快樂，希望她生日快樂，幸好她今天來學校了，可以遠遠地看着她說一句生日快樂」

「她真是大笨蛋，走路不看路，也不知道摔得重不重，願她早點好起來，然後把一點智商灌給她，至少，沒有我時，不會摔跤」

「她今天笑得好開心啊，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聽說她去旅遊了，可能要一段時間看不到她了」

「她還是來參加婚禮了，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看到她，她又瘦了，她看我的眼神是那麼淡漠，原來心還會痛」

「她又騙了我，明明說不吃肉，佛主會原諒我的過失的，我們會和和美美的」

......

周沫站在許願樹下，拆開一個又一個紅色的許願瓶。

各種複雜的情緒如同海浪般湧來，欲要把她吞噬掉。

她猛然地想起了那句話：「佛主，莫少辰不是有意的，你就大慈大悲原諒他一回吧，他已經知道錯了，並且保證一個月不吃肉，所以，你要保佑我們以後甜甜美美哦」

猛然地想起了吃燒烤的那天，他吃了一塊牛肉，幾乎要把整個胃都吐出來

他究竟是帶着什麼樣的心情學做飯的。

這三年來，她一隻覺得總有若有似無的目光注視着她。她以為那只是錯覺，可是......

那些陳舊的字跡，不知道是從初中起，還是高中了。

每一筆都是他記錄的，他們的點點滴滴

這座山不知道他獨自一人爬了多少次

直到夜幕降臨，她才緩緩地下山。

山腳下她望了一眼望不到頭的山，看了一眼包包中的禮盒，心莫名地有一股衝動，在她反應過來時電話已經接通：「梵音山底下見」

莫少辰愣了一會兒，拿起外套就跑了出去。

秦奶奶在後面喊：「小然，你去那裏，快要吃飯了」

他來到時間比她預計的還早半個時辰，周沫坐在台階靜靜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一陣清風拂過吹亂了她的劉海，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撩起往耳根後放。

莫少辰在離她一步的位置停下，目光複雜地看着她。

周沫站了起來，轉身望着山頂，緩緩道：「莫少辰，我們來賽跑吧，如果你比我先到山頂，那麼我們就重新開始吧」

他低頭看了她的腳，聲音微微沙啞：「你穿着高跟鞋」

她把鞋子脫下：「我數到三聲大家一起跑，一二三」

再數到第三聲，她率先跑了出去，他隨後動身，不遠不近地跟着她身後。跑跑停停，他總是離她一步之遙，山頂已經近在咫尺了。

周沫停下，莫少辰亦停下。

她轉頭：「你怎麼不跑了」

莫少辰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眸一寸不移地看着她：「你說過，不想做那個追逐莫少辰的周沫，那麼就安安靜靜地做一個莫少辰追逐的周沫吧，這一次換我守護你」

她眼睛微微濕潤：「可是那樣我永遠比你早一步到達終點」

她不動，他也不動

周沫邁上山頂，回頭看着他：「莫少辰，我們重新開始吧」

一瞬之間，她看到他眼裏璀璨奪目的光芒，眼淚順着他的臉頰滑落到青石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