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個女孩

一隻紙飛機，輕輕地從向榮眼前掠過，沿着優美的弧度在微風中盤旋滑翔至前方，加快腳步，俯身，兩隻小手不約而同的握住了地面上的紙飛機，彼此清澈的瞳孔中閃著疑惑，向榮立刻收回了手，禮貌的沖着對面的小男孩笑了笑。

木欣野忽閃著大眼睛，默默的將紙飛機伸向了向榮。

眉眼含笑的望着木欣野，「你是想要送給我嘛！謝謝！」向榮開心的接過了紙飛機。

木欣野面無表情的轉身，跑回了座位，埋頭摺疊著新的紙飛機。

眼裏閃爍著驚喜的光芒，向榮徑直走向了木欣野，專註的盯着他摺疊的動作。

「欣欣，你和這位小朋友一起玩吧！」老師將向榮安排在了木欣野身旁坐下后便離開了。

抬頭瞥了一眼他注目的眼神，木欣野將一張完好的紙鋪到了向榮桌前，「你想學嗎？」

鬆開了抿著的嘴角，向榮激動的點了點頭。

木欣野一遍遍的放慢了摺疊的速度，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指導著摺疊的動作。

福利院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覓到陽光的痕迹，木欣野提着一大袋紙飛機領着向榮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滑滑梯，開心的坐下，感受着被陽光擁抱的溫暖，「把它舉過頭頂，用力的擲向前方，你看，就可以飛很遠了。」

向榮躍躍欲試的舉起，用力一擲，紙飛機直線墜落至地面，幾經嘗試，依舊未能如願起飛。

木欣野急忙起身，握住了向榮的手，認真的糾正着他的動作，直至向榮能獨立的讓紙飛機穿梭於空中，爽朗的笑聲和喝彩聲在操場上來回遊盪。

良久，聽到廣播室里召集孩子們吃午飯的通知聲，木欣野和向榮被滑滑梯上一涌而下的孩子們沖至一旁，向榮趔趄的倒向了木欣野，木欣野驚慌失措的扶住了身後未察覺到的裂開的欄桿，在墜落的過程中慌亂的將倒下來的向榮向安全的地段推了推，死命的拖住了另一旁的欄桿使自己心驚膽顫的懸掛在半空中，倏地，耳旁傳來了厚重的着地聲，驚慌失措的哭喊聲瞬間四起。

血像泄閘的洪水，瞬間染紅了地面，向媽媽泣不成聲的從地面上抱起失去意識的向榮，在一路人的簇擁下，狂奔而去。

老師張惶的將懸在半空中瑟瑟發抖的木欣野解救了下來，抱進醫務室一邊清理着手臂上擦傷的傷口，一邊安撫着他害怕的情緒。

夜靜謐的安詳，木欣野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緊緊的握住床單，瞳孔裏佈滿了后怕，恍惚的打量著整個屋子，擦了擦順流而下的冷汗，方才意識到自己又做了同樣的一個噩夢，這個噩夢反反覆復從9歲陪伴至18歲，踉蹌著爬下了床，走出了房間。

清晨，阿姨利落的將豐盛的早餐端至餐桌上，向榮喝了一口牛奶，怔怔的環顧了一遍全家人專註於自己的目光，尷尬的笑了笑，「奶奶，你們這樣看着我，我怎麼吃得下。」

「多吃點，多吃點，這次去美術集訓肯定會瘦的，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嘛，孫子。」奶奶疼愛的望着向榮。

「放心吧，媽，我已經給集訓基地負責人打過打電話了，他們會照顧好榮榮的。」爸爸放下了手機。

「等高考完，奶奶和媽媽就陪你好好去旅遊放鬆放鬆，這段時間只能你自己加油了。」奶奶將剝好的雞蛋伸向了向榮。

順手接住放入了口中，「我知道了，奶奶。」

「行李我再確認了一遍，兒子，你再尋思一下還有沒有需要帶的。」媽媽從門外走了進來。

「老婆，你從昨晚到現在已經確認了多少遍行李了，一大早你和媽就嘮叨不休的，他18歲了，不能再過度保護，已經具備基本的生活能力。」爸爸掛斷了經理的電話，「我得回公司開個會，來不及了。」

「不行，必須等孫子離開了你才能走，我孫子第一次離開我們這麼久，你當爸爸應該多關心關心。」奶奶嚴肅的訓斥道。

爸爸無奈的和向榮對視了片刻，向榮會意的放下了牛奶，「奶奶，媽媽，爸爸，我吃好了，就先出發了，不然萬一堵車會遲到。」

「這麼快就走了，哎呀，孫子，你一定照顧好自己，不適應就給爸爸打電話。」奶奶紅着眼眶走向了向榮。

「奶奶，放心吧，我可以的，可以照顧好自己，你在家不要擔心，不要胡思亂想的，媽媽，你也別擔心，我已經18歲了，是個成年的男人了。」向榮分別抱了抱媽媽和奶奶。

「還是讓你爸爸媽媽送你到集訓點吧！萬一。」

「昨晚不是說好的嘛，來接我的是集訓基地駕駛技術最好的老師，非常安全，得遵守集訓基地的規則，不能搞特殊情況，一視同仁，好了，我先走了，不能讓老師等太久，你們別跟出來了。」向榮背上書包，迅速的和爸爸走出了家門。

媽媽和奶奶依偎在落地窗前，淚眼汪汪的目送著向榮走出大門。

參加野外寫生美術集訓的同學陸陸續續的上了大巴車，向榮愉悅的塞上了耳機，倚著玻璃窗，閉目養神，柔和的陽光灑在他靜謐的睡顏上，分外俊朗。

腳步緩緩地停了下來，捋了捋柔順的長發，坐在了向榮身旁，手指輕輕的戳了戳他的手臂，將手機伸了過去。

疑惑的睜開眼，不解的望着眼前手機上顯現的招呼語：「你好，我叫欣欣，很高興認識你。」

莫名其妙的回頭，撞見了她甜美的笑容，眼神裏佈滿了純真，嘴角禁不住跟着上揚，目視着她熱情的比劃着，心裏萌發了一絲同情，急忙拿出手機，認真的打出了字：「不好意思，我不懂啞語，打字吧！這樣溝通起來容易的多。」

「好的，我叫欣欣，很高興認識你。」欣欣迅速的在手機上編輯好文字。

「叫我向榮，很高興認識你。」向榮溫柔的沖她笑了笑。

「各位同學們，這個座位是按照野外寫生分組而排的順序，兩人一組，目的想讓大家提前認識，培養點默契，各位都互相認識一下吧！」老師拿着喇叭宣講道。

不約而同的回頭相視一笑，隨後各自倚著座椅閉上了眼。

山林間樹木的枝梢交錯著，伸展開來的繁茂枝葉把藍天遮的嚴嚴實實，一下車，各種千姿百態的古木奇樹映入眼帘，深呼吸，不禁令人神清氣爽。

同學們認真的聆聽着老師的寫生要求和任務及注意事項后，便以組為單位，背着各自的工具分頭潛入了各個林間小徑。

向榮刻意放慢了腳步，配合著欣欣的腳步向前方移動着，心裏不禁感嘆着她與自己持平的身高，原本在人群中身高已算適宜，但在欣欣面前，卻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再長高一些。

「不好意思，和我一組肯定特別無聊，因為我不能和你交流。」欣欣歉意的編輯好文字伸向了向榮。

「我們現在不是在交流嘛，我挺喜歡這種交流方式的，特別新鮮，特別有趣。」向榮急忙回復編寫到。

「我能夠聽見你講話，我能讀懂唇語，你不用那麼麻煩打字的。」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沒關係，用同一種交流方式不顯得陌生。」向榮賞心悅目的環顧了四周美麗的景象。

一路走走停停，配合的完成著老師佈置的任務，沿着小路漫步至山頂，向榮的腳步越來越慢，心砰砰直跳，手心開始淌汗。

欣欣不經意瞥見了他滿頭大汗恐懼的畏縮著向前方邁進，輕輕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迅速的在手機上打出了慰問的字。

由於恐怖，向榮心中一股血直衝到頭上，腦袋嗡嗡地響起來，臉色蒼白的蹲了下去，死死拽着地面上的花草，努力平復著害怕的情緒。

「沒事吧！好點了嗎？」欣欣緊張的蹲了下去打出了字，似乎並未有任何好轉，無暇顧念太多，輕輕的抱住了他微顫的身軀。

被抱住的那一刻，莫名的勾起一種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向榮痛苦的閉上了眼，呼吸越來越平緩。

許久，向榮掙扎著張開了雙眼，欣欣立馬伸手遮住了他的視線，利落的打出了字：「別四處看。」

透過指縫，望見了她焦急的神色，向榮心裏突然陣陣的湧現著抑制不住的跳動聲，那種從未有過的心跳，渾身熱血漸漸沸騰起來。

緩慢的挪開手，目光接觸只有極短的一瞬，世界彷彿靜止了般，欣欣突然斂住了神情，顯出一點莫名其妙的拘束，隨即，臉頰驀地紅了起來。

向榮面頰燃燒着鮮艷的紅暈，眉毛顯得淡了些，長長的睫毛在輕輕頗動，張惶地轉走了視線。

欣欣翻閱了書包，撕下了一縷紗布，「你閉上眼睛吧，我帶你離開這裏。」

向榮滿眼含笑的望着手機屏幕上出現的字樣，順從的閉上眼，任其遮住了視線。

欣欣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起身，牽住他的手慢慢的往來時的路折返。

樹林中，透著寂靜，抬頭仰望，陽光正透過樹葉間的林蔭照射下來，若隱若現的光影隨風左右悠揚地晃着。

欣欣戳了戳向榮的肩膀，為他解開紗布，一睜眼，便望見了她帶笑的面容，禁不住咽了口唾沫，「謝謝你，欣欣。」突然意識到什麼，急忙摸出手機。

欣欣笑着遮住了他的手機屏幕，搖了搖頭，「我真的可以聽見你講話，不用那麼麻煩的打字，我很喜歡聽別人講話，那種從聲帶發出的美妙字元。」

向榮嘴角上揚的看着她打出的字，關切的望了一眼她臉上動人的笑容，「好吧！」欣賞四周嫩綠色的風景。

「你剛剛怎麼回事呢？」欣欣關切的打出了字。

笑容漸漸褪去，遲疑了片刻，「小時候，我從滑滑梯上摔了下去，後來病好了之後，就留下了恐高的後遺症。」神色凝重的回答道。

欣欣的瞳仁逐漸沒了光彩，一動不動。

「怎麼了？」向榮餘光掃到了她突然怔愣的神情，「你怎麼了？」

欣欣尷尬的笑了笑，淡然的搖了搖頭。

「這裏的風景不錯，我們在這裏畫吧！」向榮卸下了畫板。

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欣欣順從的卸下了畫板，投入了繪畫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