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星河
孟凡姝向上疾馳,卻也不忘欣賞造物的神奇。耳邊是呼嘯的風聲,擦身而過的是一根根半透明的藍色樹枝,樹枝巨大粗壯,張牙舞爪,在空中鋪展開來,各種聞所未聞的瑰麗生物攀爬其上,有四足的獸,八足的蟲,生雙翅的蝴蝶飛鳥,它們的身體發出不同顏色的光芒,在樹枝的映襯之下顯得五光十色,燁燁生輝,孟凡姝穿梭其中,一時間只覺千變萬化,目不暇接。
又飛了一陣子,眼前忽然一下豁然開朗,卻是終於到了樹頂。此時正是夜央,少女孑然而立,頭頂是無邊黑幕,腳下是藍光璀璨,一時間感覺奇妙,竟像踩在了雲峰之巔。
樹冠之上,覓寶嚶鳴又在圍著一處翩躚而舞,孟凡姝明白,那是小傢伙在喚寶物顯形。
果然,片刻之後,在那鳥兒轉圈的地方,漸漸顯現出一把劍來,那劍垂直插入樹榦之中,外形古拙。劍柄在外,墜著流蘇,劍身埋在樹榦之中,透過古樹透明的表皮,隱隱可見流光閃動。
孟凡姝終於明白,覓寶費勁周折,是要自己拿這把劍!她不知這劍是何種寶物,但小傢伙大名鼎鼎,找到的東西必不會差。
少女上前握住劍柄,幾番用勁拉拽,那劍卻是紋絲不動。
她皺了皺眉,貫注靈力於臂,不斷加力往外拔,然而那劍依然如故。
已然使出全力,劍卻如同長在樹里一樣,根本沒有任何鬆動的跡象。她掏出一把匕首來,念訣賦予那匕首親木屬性,試圖戳進木頭去讓劍鬆動,不料那樹榦竟然不吃法訣!
接著是離火術,凝冰術,切金術……
火燒冰凍,強鋒煉刃,還是無濟於事!用盡了少舞教她的各自秘術,到頭來全是一堆無用之功。
孟凡姝苦笑,若是入了寶山卻搬不出寶物來,那辜負了覓寶不說,自己怕是要被人笑話的。
她盤膝坐下,輕觸那劍柄,放出一道神念,向那劍探去。
沒有感覺到法陣波動,卻是腦海里砰的一聲,神念反彈而回,震的她頭疼不已。
孟凡姝從未遇到過這種情形,但神念被反彈而出,恰恰說明此劍是有意識的,它能夠自己築起壁壘,只有一種可能:此劍有劍靈。
劍靈根本不和她交流,她一時間沒了辦法。又思索了片刻,看到那劍柄上有古樸的鐫刻,突然心中一亮:
瞧著這劍的模樣,插在樹里定然年代久遠。劍離開了主人,劍靈原本就孤零零的,又過了這麼多年,要麼它心灰意懶,要麼就是充滿戾氣,如果讓多少改變些心境,或許就能夠和我交流。
她再次放出神念,緩緩靠近。
又是砰的一聲彈回。
不同的是,這次她清楚地感覺到了一絲戾氣!
心中有了計較,從乾坤袋中取出笛子來,這是一隻普通的玉笛,自從常戚真人說「鎮河山」里有惡靈,她就沒再用那竹笛吹奏過。
玉笛材質斂重,音質純凈,是容易走心融神,沁入心扉的樂器。
孟凡姝略一思索,想好了曲子。橫打抵唇,手指飛動,很快,音符便從玉笛中流淌出來。
玉笛橫吹入夜分,中天華月度流雲,
萬丈熒光無風起,飛盡寒花不見君。
…………
笛聲落落穆穆,帶著蕭索之意,之所以吹這樣的曲子,正是為了引起劍靈的共鳴,讓它思念起曾經的主人。
曲罷,孟凡姝再次探了過去。
細如胎髮的一絲神念,卻輕輕叩開了那扇門。聽到隱隱的啜泣之聲,孟凡姝沒有再往裡探,而是悄悄退了出來。
等了一會,約莫那劍靈哭完了,曲子再次響起。
江平無風水平綠,也無靴文也無谷。
東西一望浮光空,瑩然千頃無瑕玉。
…………
吳江楚澤閒遊變,未豁平生萬里心。
醉里獨攜蒼玉筍,碧海青波作龍吟。
…………
孟凡姝先後吹了幾首曲子,起初是帶動那劍靈的情緒,懷念主人,再後來是清心定神,讓其心態平和,待得再次探入神念,發現那劍靈已不再抵觸自己。
她仍不急著與其交流,而是退出,繼續吹奏,這次又有不同了,笛曲有的張揚不羈,有的歡快討喜,描繪大好河山,世間百態,她用盡渾身解數,帶動其情緒,又為那劍靈「講述」自己所知見所聞,一時間全情投入,幾乎完全沉浸在曲子之中。
「罷了!你停下吧!」孟凡姝腦海里的聲音富有磁性。
那劍靈原來是一位男子。只聽他接著道:「我知你想取劍,考慮再三,決定隨你出去走走。」
「多謝前輩!」孟凡姝回道,聲音明顯帶了些興奮,畢竟要請動這劍靈,實在是太辛苦了。
「哼!你別以為我會認你為主,你修為低的可笑,比起我曾經的主人,豈止如雲泥之別,若非我悶的久了,才懶得出去呢!」劍靈很是看不上孟凡姝,聲音聽起來帶著強烈的不滿。
「前輩肯賞臉一見,我已經很知足了。前輩一定會尋到合適的人選的。只是現下我還有朋友在外面等著,不如我們就此離開吧。」
孟凡姝聽到那劍靈似是十分傲氣,她原本沒那麼大的意願帶他走,但看到覓寶一直催促自己,想了想又覺得帶著這把劍似乎沒什麼壞處,便起身走到那劍旁邊,用力一提。
這次卻是沒受到什麼阻攔,輕鬆拔出。
只見那劍長約三尺,劍身湛藍,刻著篆字「星河」。孟凡姝心道這劍的名字倒是好聽,只是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見識一下它的威力。
手握「星河」,少女感覺到強烈的震顫,幾乎要脫手。連忙運起靈力,改為雙手握劍,試圖控制住它,卻是仍然按捺不住,抖動不已。
眼見著劍要從手中脫離,只聽腦海里一聲輕嗤,劍靈說道:「想用蠻力剋制星河?可笑之至!」
孟凡姝聞言有些生氣,甚至想回嗆他幾句,卻是被手中劍累到,卻疲於應付。
又過了一會兒,只聽劍靈說道:「放幾分神念過來,讓我幫你。」
劍靈的話果然靈驗,孟凡姝依言而為,很快那劍就平靜了下來。
片刻之後,孟凡姝腳踏飛劍,出了這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