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非專業正骨

直至晚間，夜色籠罩城市，鑄鐵煤油路燈閃耀着昏黃的光芒，城市裏千家萬戶橢圓形的窗戶里點起了煤油燈火，就像天上的繁星一般。

羅德曼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裏，眼睛裏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到圖書館和市場上仔細考察過了，已經確定了這個世界:

沒有雪糕這個產品。

最新的機械式蒸汽製冷機械價格非常昂貴，需要7200鎊才能購買一台，效果還不一定有多好。

這對於羅德曼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市場空白，裏面的錢景廣闊。

他現在迫切需要一筆資金，能夠把雪糕這個產品做出來，然後推向市場賺取大把的鈔票。

這筆錢，至少也需要100鎊，用來購買材料製作雪糕，先期在峽灣市推廣產品，積累自己的原始資金。

吃晚飯的時候，父親老羅根辛苦一天回來了，身上帶着劣質麥酒的氣味，肯定是下工的時候到小酒館喝了一杯。

母親悄悄的告訴羅德曼，下午自己的那些夥伴上門來找了幾次，好像有什麼急事，問了又不說。

羅德曼點頭應下了，心裏盤算著另外一樁心事；

他知道家裏面拿不出這筆錢，但是沒多有少，哪怕是只有一鎊也好，先把這個雪糕產品做出來，讓大家品嘗。

因為藏着心思，晚飯的時候，羅德曼並沒有說多少話，依然在考慮怎麼開口。

一家坐在餐桌邊，度過了一個寧靜的晚餐時光，羅德曼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正要開口說話，門口傳來「噔噔噔」的敲門聲。

「羅德曼是我，范賽，你在家嗎？」

「噢！我已經吃飽了，出去一下。」

羅德曼這才想起來夥伴們找自己的事情，沒有看老羅根已經很難看的臉色，匆忙的推門出去了。

「趕緊走兄弟，昨天克勞恩被那幫街頭暴徒追上了，一頓暴打傷勢非常嚴重，那些混蛋朝死裏面整克勞恩，他的兩條腿都被打斷了，我們大家急得團團轉，都沒什麼好辦法。」

范賽個子比羅德曼矮一些，但是更壯一些，他也是夏華人的後裔，就住在一樓的公寓裏，大家年齡差不多，是平常玩的很好的夥伴。

羅德曼聽了這話，心中猛地一沉；

我了個草！

這樣算下來，昨天替那個漂亮的舞女擋了個災，自己這邊幾個人落下一死一重傷的嚴重後果，真特么的太不划算了。

這筆賬，一定要和那個女人算一算，還有那個心狠手辣的客人。

「你知道昨天那個客人是什麼來路嗎？為什麼下手這麼毒辣？還有那個可恨的女人，她叫什麼名字？」

羅德曼匆匆的跟着范賽下樓，這個事他不能不管，因為是這個身體惹出來的麻煩。

雖然，死去的羅德曼今天凌晨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可是自己雀占鳩巢，附體重生，現在就是羅德曼，夥伴們為自己站台受重傷，與情與理都不能夠撒手不管。

「我們在豎琴夜總會做侍應生的朋友湯姆已經打聽到了，拿我們擋災的舞女是洛塔麗絲小姐，她是豎琴夜總會當紅的頭牌舞女。」

「哇靠，那個醉酒的客人呢？」

「是阿格蘭人黑幫老大暴熊伊凡的最小弟弟，名字叫阿瓦隆，昨天就是他指使人毆打我們兄弟，下手太狠毒了。」范賽想到昨天夜裏的場景，至今仍然後怕不已。

「我草，草草草，真是個大麻煩。」羅德曼不禁感到頭疼欲裂，今天早晨父親老羅根還談到這個事情，千萬不要招惹阿格蘭人黑幫。

在峽灣市，阿格蘭人黑幫並非只是一股，大大小小的阿格蘭人黑幫勢力有十餘個，暴熊伊凡的黑幫算是較大的，名字叫做「彎刀幫」，盤踞在黑石街一帶，距離這裏大概三到四個街區。

阿格蘭人黑幫為了爭地盤，互相也經常鬥毆甚至砍死人，可是他們對外非常團結。

如果有其他的黑幫想要侵佔阿格蘭人黑幫的地盤，他們就會聯合起來對付，就連警察都頭疼不已，輕易不願意招惹。

此時夜幕低垂，天空中一大兩小三個月亮，把冰冷的月輝灑向大地，讓這個黑夜有了些許的光明。

路邊昏黃的煤氣路燈，只能照亮附近十幾米的距離，依然留下了大片大片的黑。

兩個少年穿過幾個街巷，來到一處低矮的棚戶區內，前行不遠就看到三個少年站在院子門口，這裏是克勞恩的家門口，他們焦急的來回走動。

三個少年是林恩，克萊德曼和克里夫，都是十七八歲的年齡，一起經歷了昨夜驚魂的一幕。

「羅德曼你來啦，看能不能有辦法弄點錢，否則，克勞恩就不行了。」克萊德曼神情焦急地說，顯然已經慌得六神無主了。

「是啊，他的兩條腿和一個胳膊都被阿格蘭人打斷了，胸口也被踹斷了，整個都塌陷下去了，我估計挨不到明天了。」林恩明顯不抱什麼希望，語氣中帶着一絲冷淡。

「都不要慌，我先看看再說。」

羅德曼推開半閉的柴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帶着發霉的潮濕氣息迎面撲來，讓他的眉頭不禁一皺。

這樣的環境，很不利於重傷員的修養。

藉著屋裏跳動的煤油燈光，羅德曼看清躺在床上的克勞恩，他的臉色慘白髮青，比自己還要高大強壯的身體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被黑幫折斷的手腳恐怖的扭曲著，並沒有醫生幫他複位，也沒有得到任何有效治療，只是靜靜地等待死亡的來臨，也許這是街頭野小子的宿命。

歸根到底一句話，還是缺錢鬧的。

這群在一起玩的街頭野小子們家境都不好，克勞恩的父親也是個水手，不但嗜酒嫖娼而且賭博成性，母親早就跟着有錢人跑了，在父親出海的時候，家裏只有克勞恩一個人。

那個混蛋老爹不怎麼管克勞恩，他的日子比別人更加窘迫，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常需要夥伴們接濟，哪裏有錢看病找醫生。

羅德曼仔細查看了一番就知道，克勞恩的傷並不致命，近20小時過去了，他的呼吸正常並沒有持續出血，只是人顯得非常虛弱。

如果折斷的肋骨刺入內臟，導致大出血或者臟器衰竭，哪裏能夠活到現在？

克勞恩的問題主要是失血過多，身上的衣服幾乎被鮮血浸透，加上營養不良，還有折斷的骨骼沒有複位，引起的內出血所致。

如果搶救的措施得力，生命應該無礙，檢查到這裏，羅德曼心中有了底；「兄弟們別傻站着，都來幫一下忙，我們一定要把克勞恩救回來。」

說完，羅納德脫下身上的深色外套，又把自己貼身的白色亞麻襯衣脫了下來，用力把扣子和袖口全部撕掉。

「你在幹什麼，羅德曼，為什麼要把襯衣全撕了？」克里夫驚異萬分，有點摸不著頭腦。

「克里夫不要愣著了，你趕快把這個襯衣放在鍋裏面用水給我燒開，我等會兒要給克勞恩正骨，把他折斷的骨頭扶正。」

「什麼？正……骨，你能行嗎？」夥伴們驚異萬分，七嘴八舌的說道；「是啊羅德曼，看克勞恩現在的樣子，可禁不住折騰。」

「那麼，我們就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去嗎？」羅德曼一句反問，頓時讓眾人啞口無言。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要試一試，大家快點都動起來，我最少需要20根筆直的木板，每塊木板都需要一尺長，林恩，克萊德曼，我不管你們是偷還是搶，現在就去給我弄來，半個鐘頭之後要回來。」

「行，我們倆現在就去。」

「范賽，你和我用熱水幫他清洗身體，我們需要抓緊時間了。」羅德曼把小夥伴們全部指揮的動起來，風風火火的忙碌起來。

兩個鐘頭之後

痛苦嘶叫了半天的克勞恩已經疼昏過去了，嘴裏面兩根手指頭粗的木棍都已經咬斷了。

不過，成效也是非常顯著的。

克勞恩被折斷的手腳，包括胸口的肋骨全部都已經扶正位置，用夾板牢牢地固定好，纏上了撕成條狀的亞麻布條。

羅德曼對自己的傑作非常滿意，他以前在特種部隊受過相關方面的緊急醫療訓練，包括斷骨再續，以及其他各種救急醫療訓練。

這一次大展手段，真的是；

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正骨其實說到底就是穩、准、狠，必須硬著心腸拽著斷腿用力的向後拉，正骨師傅摸著骨茬斷處皮膚接正，一次不行就兩次，最後穩穩的上好夾板，用繃帶固定好，就當病人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存在。

克勞恩疼極的呼喊，絲毫沒影響羅德曼半分操作，依然動作穩定的拽，拉，牽引，直到克勞恩徹底痛暈過去。

最後，所有的小夥伴臉色都變了，也沒有影響到他一點；「終於完工了，可真不容易啊，我說你們幾個手裏沒勁吶！怎麼三個人拽不動他的斷腿？」

面對羅德曼的不滿，幾個小夥伴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人的腿斷了之後，由於肌肉和筋的收縮作用，斷腿會明顯的支出來，甚至戳破皮膚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要想扶正骨骼，必須要幾名助手拽開斷腿，這是一個牽引的過程，而且斷腿要拽的比正常時更長些，這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力氣活。

只有這樣，才能夠避開骨頭的斷茬，合到正確的位置上用夾板牢牢地固定。沒有一個人就能把斷腿扶正的，本事再大也不行，往往是幾個人通力合作，才能完成這個艱難的工作。

「我們看克勞恩叫的那麼痛苦，手裏就軟了，更加不敢使勁了。」克里夫小聲的反駁，顯得底氣不足。

「你們這樣做他的痛苦更大，只有你們把他的斷腿拽開，我扶著克勞恩的斷腿摸准位置，一次性就給他合到正確的位置上。

你們老是拽不到位，一次兩次三次的骨頭上不了正位，他的痛苦自然更大。」羅德曼抹了下額頭上的汗水，感覺到手腳都酸軟了。

他沉吟了下，說道:「克勞恩的骨頭現在是正好了，也用夾板固定，輕易不會長壞了。可是，養傷需要豐富的營養補充，還需要有傷葯才能好的更快一些，這些都需要不少錢。我們現在都拿不出錢來，克勞恩的傷更不能拖，這個錢，必須要洛塔麗絲小姐來出。」

「可是，我們今天下午找過洛塔麗絲小姐，她一個先令都不願意出，還讓我們立刻就滾。」林恩憤憤不平地說，語氣中壓抑著極度的不滿。

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了。

羅德曼心中的怒火勃發，果然是婊子無情，可憐這群愣頭青為人家擋了災，卻落得個一死一重傷的慘重後果。

當然，愣頭青也包括自己在內。

「這個事我自有分寸，明天就能把錢弄出來，大家現在把身上的錢全湊一下，給克勞恩先弄一點吃的，他這樣餓著肚子可不行。」

五個半大的小夥子湊了一下，只有三個便士的硬幣，各人的臉上顯得非常難看，默默地把錢交給羅德曼，讓他決定這點錢的用途。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哪！

羅德曼手上拿着三個硬幣銅便士，臉上的神情有些獃滯，只有這麼點兒錢?

「行吧！先拿這個錢去買半磅牛肉，做一大碗濃濃的肉湯，對付一塊黑麵包給克勞恩吃下去，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羅德曼戀戀不捨得掂了掂手裏的銅便士，隨手交給了克里夫。

他不放心的說:「你們這幾個混蛋一口都不準吃，嘗也不能嘗，聽到了沒？」

「這哪能呢？我們保證一口都不動。」

「你就放心吧，羅德曼。」

「是啊！我們都是知道厲害的，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

其實，羅德曼再多的辦法也沒有，如果克勞恩真的內臟受傷，憑藉着現在的條件，恐怕神仙也沒有辦法救活他。

到時候，只能想辦法給他報仇了。

羅德曼的目光越過了深沉的夜色，冷冷的看向「豎琴夜總會」，目光中的寒意幾乎凝成了實質，讓夥伴們相顧駭然:

羅德曼的目光怎麼那麼駭人？

「克勞恩這裏留個人，克里夫去準備吃的，等到克勞恩一醒來就餵給他吃，林恩，范賽和克萊德曼你們三個人，跟着我一起去弄錢，今天晚上我們要干一票大的。」

說完，羅德曼當先出了門，其他的三個人互相看了看，默默地跟着他的後面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