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個殘疾號碼

0078-9784-1……

這一組數字就藏在莫吉那送進來的麵包里，用油紙包裹着。古正試了很多次，都沒辦法看清后三位數是什麼。

他甚至想從000-999一個一個可能地試過去，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兩個星期以後他就能知道這組電話號碼是誰的。

而他現在急迫地要搞清楚的是，莫吉那為什麼花了那麼大的力氣，就送這一組看不清尾號的電話號碼來幹什麼？

他手裏的手機是從看守褲兜里順的，電量已經不足以支撐兩個星期，如果一直撥打電話的話，說不定連一天都撐不過去。所以他想親自問一問，莫吉那到底吃錯了什麼葯。

這並不是在監獄。

看守他的人，也並不是獄警。

這只是一個瘋人院。

這個瘋人院擁有高牆電網，還配備了手持電槍的警衛。任何一個病人想要從他們獃著的房間里逃出去，都會被電暈，然後捆起來打成白痴，最後扔進單間，蜷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古正的意識不是突然恢復的，在過去這幾天的時間裏，他先是感覺到自己好像是被人關起來了，然後才慢慢地通過周圍的人和事，以及他所處的環境得知了自己的糟糕處境。

他現在是一名精神病人，而且令人尷尬地是，他好像完全失憶了。

除了他胸口的名字之外，他甚至記不起自己來自哪裏，幹什麼的。他有沒有父母、兄弟、朋友、妻子、情人等等等等，完全沒有印象。但在今天的早晨，有一個人趁放風的時候突然靠近了他。

「我是莫吉那。」

古正想了很久，並不確定認識眼前這個高眉深眼的蘇國男子，那人又問：「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挺風和日麗的。」

莫吉那觀察了一會，悄悄地道：「今天是你進來的第二十四天，按照約定，我把你交給我的東西交還給你。」

古正以為是個什麼特別的東西，結果回到病房沒多久，莫吉那就送來了一個抹著黃油的麵包。

他是這所瘋人院的廚師，但這個麵包做得實在是下不去嘴。

而那個看不清的電話號碼，就藏在了麵包里。

莫吉那回來收餐盤的時候還辯解說，「這可能是組電話號碼，但是你給我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古正心說老子信了你的邪，我給你這組殘疾號碼難道是要給自己留個腦筋急轉彎？

「我怎麼進來的？」

「中毒！」莫吉那補充道：「鉈中毒。」

「誰幹的？」

「不知道！你進來的時候就光流口水，神志不清了。」

「誰送我進來的？」

「不知道！是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會進來的，難道不是你自己把自己送進來的？」

古正白了他一眼，神經病！

「我能離開嗎？」

「不能！這裏是終身看護，一旦下了診斷書，就出不去了。」

「可我沒病啊！我很正常，如你所見！」

「在醫生眼裏，每一個精神病人都覺得自己是正常的。你千萬別做傻事，你越想出去，就越出不去，這裏沒有人權！」

莫吉那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走廊里傳來了腳步聲。一個守衛一邊打着電話，一邊叮叮噹噹地用手裏的橡膠警棍敲著經過的病房鐵門，轉了一個牆角，便見莫吉那推著餐車從眼前路過。

古正一眼就看中了那守衛的手機，那是他必須要得到的東西。

所以他略施了一些小計。

他這個病房一共住了六個人，有三個看上去痴獃地不行，整日只知道抬頭望着鐵窗外湛藍的天空，流着口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莫吉那說他以前也這樣，跟個廢人一樣。還有兩個有一些意識，能交談，但都是一些不着邊際的蠢話。

其中有個叫卡夫卡的中年胖子，你不能叫他名字，你得叫他王子，否則他就會像一輛重型坦克一般碾壓過來，拳打腳踢。

王子說得最多的，就是他在亞迪麥有一個軍火庫，號稱坐擁整個中東地下軍火市場，是個敢賣原子彈的狠人。之所以會進來，是因為他有一天在他家試爆了一顆五千萬頓當量的核彈，被衝擊波震成了腦震蕩。之後沒恢復過來，就被家裏人送進了這裏。

古正之所以選擇了他，是因為這貨看上去憨憨的，又有肉，經砸。

他把王子喊到了自己身邊，然後分了一塊吃剩下的黃油麵包給他。接着一把摁住了他的腦袋，撞在了鐵門上。

「當！」一下，鐵門在抖。

「當！」再一下，地板在顫。

「當！」第三下，房子在搖。

房頂上噗噗噗地掉下來了一層厚厚的灰，落在王子鮮血橫流的腦袋上。病房裏另一個能說話的，當場就尖叫了，「殺人啦！警察殺人啦！」

門外路過的守衛打開門的時候，看見王子躺在地上，血流如注，其餘四個對着鐵窗，背對着門正在發獃，還有一個蜷在床角邊，捂著嘴瑟瑟發抖。

「誰幹的？」

沒人說話。

守衛「當」一聲敲在了鐵架子床上，大聲地問道：「誰幹的！？」

對着窗口發獃的四個人默默地轉過了頭來，古正流着口水，嘿嘿嘿地笑，然後手一抬，指著床上那個驚恐的病友。

其餘三個落井下石，也伸出了手，指著床上的那個……

那倒霉貨被兩警棍敲成了豬叫，被人拖出去的時候，古正也趁亂拿到了他想拿到的東西——那隻被警衛匆匆忙忙塞在褲兜里的手機。

但面對這個看不清的電話號碼，就算拿到了這隻手機也於事無補。

古正沒有辦法，只好從000開始試起。

一直試到了233。

「你好，你認識古正嗎？」

「不認識……」

電話掛斷了。

古正嘆了一口氣，還想接着試下去的時候，電話沒電了。

就像一隻飛在空中的風箏，飛著飛著，突然線斷了一樣讓人崩潰。

古正把手機的后蓋打開，然後泡在了馬桶里，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潛意識裏告訴他，就得這麼做，不這麼做下一秒就會死一樣的強迫症。

而等守衛在病房裏找到這隻手機的時候，它早就已經報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