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楞伽經》

自六歲醒來到現在，十年之中，空見沒有一天不想進這藏經閣看看，此時終於得償所願，心中的激動自是難以言表。

慧滅卻是沒有注意到空見此時正跟在他的身後，對留守在藏經閣外的弟子吩咐了幾句，嘿然一笑，帶著一群徒子徒孫進了藏經閣。

此時正是深夜，少室山上烏雲密布，使得藏經閣中的光線很是昏暗。剛才還被數只火把環繞，乍一進入藏經閣，空見和大多數年輕弟子的眼睛都有些無法適應。

慧滅內力精深，卻是沒有這樣的困擾，兩眼在藏經閣內大致一掃，便開始吩咐跟進來的弟子。

藏經閣雖不似空見前世的圖書館那般巨大，卻也是藏有上千冊古書的大書庫。宋朝的印刷業雖然處於世界領先的地步，但與後世相比，差距還是很大，一冊書的體積卻是後世的十倍不止。這上千冊書擺下來，卻也將面積不小的藏經閣塞得滿滿的，看起來頗為宏偉。

漸漸適應了周圍幽暗的環境，空見一邊緊跟著身前的師兄，一邊向著四周默默打量。

藏經閣里並沒什麼花哨的擺設，除了經書便是書架。空見向四周打量了幾眼，入眼全是古色古香的木質書架，木架上很少有空閑的空間，全被一本摞著一本的經書填滿了。

雖說藏經閣以收錄《少林七十二絕技》以及各種武林絕學聞名江湖，但少林畢竟先是座佛寺，然後才是個江湖門派。藏經閣中武功秘籍雖然不少，佛經卻更多，空見暗中掃了眼周圍書架上的書，連一本武功秘籍都沒看到，除了佛經還是佛經。

雖說空見要找的那書也是本佛經，從藏經閣中帶出的話不似武功秘籍那麼敏感，可眼下這麼多佛經，卻更讓他頭疼了。藏經閣中經書的擺放位置他可是完全不知曉，偌大的藏經閣，上千冊經書，想要找到一本佛經，肯定是困難之至。

同空見一起進來的都是些內院的精英弟子，不少都曾經來過藏經閣，他們進來后卻不似空見這般到處打量，一個個都在凝神靜氣，想找出那賊人的藏身所在。

心中一動，空見向前跨了幾步，臉上擺出平日那悲天憫人的模樣，口宣佛號，同身前一位少林弟子攀談了起來。

「阿彌陀佛，這位師兄是哪院弟子，看起來很是面善啊，小弟空聞，之前我們可曾見過？」

藏經閣中很是安靜，除了門外傳來的火把炸響，便只有少林弟子的腳步聲，空見雖然已經壓低了聲音，話聲在藏經閣中依然很是突兀。

「貧僧空法，初入達摩堂不久，恕貧僧眼拙，我們之前見過嗎？」

聽到空見的話聲，這位空法師兄上下打量了空見幾眼，眨了眨眼，一臉迷茫地向空見問道。

空見找這人攀談，便是瞧准了對方年紀和他相差不多，而且看起來很是憨厚，微微一試，這人卻是連句客套話都聽不出來，果然沒讓空見失望。

哈哈一笑，空見將這話題帶過，「原來是空法師兄！師兄年紀輕輕便能進達摩堂，果然天資非凡啊！」

空法人雖然有些憨厚，卻不是真傻，否則也不會不到三十便進達摩堂了。有些害羞地摸了摸鋥亮的光頭，空法一邊跟緊前面的師兄，一邊扭頭向空見笑道，「空聞師弟說笑了，你比我可要年輕多了，不知你是哪院弟子？」

乾笑了兩聲，這話空見卻是不好回答，身旁可都是內院的弟子，萬一說錯了話，露出馬腳可就不好辦了。

見空見避而不答，空法當他有什麼難言之隱，也沒有追問。宣了聲佛號，這位空法拿出師兄的架子教育空見道：「空聞師弟有什麼話就直說，同為少林弟子，若是有什麼能幫得上忙得，師兄絕不會推辭，這般扭捏卻是著相了！」

空見一聽，立刻「一臉羞愧」地地下了頭，口中叫道，「師兄教訓的是！師弟確實有件事情想向師兄請教！」

空法瞭然地點了點頭，一副果然不出我意料的樣子，拍了拍胸脯，豪氣干雲地對空見說道「請教不敢，師兄痴長你幾歲，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只要不違寺規，師兄絕對言無不盡！」

空見「感激」地看了對方一眼，幽幽地嘆了口氣，一臉嚮往地說道，「師兄不知，自打從長輩口中聽得初祖的事迹，空聞便對初祖敬仰不已，對於初祖撰寫的《楞伽經》更是嚮往之至。只是一直以來師弟都在修習武藝，平日里我師傅也不讓我進藏經閣，今日機緣巧合來到閣中，距那《楞伽經》只有一步之遙，看師兄對藏經閣似乎很熟，還請師兄告訴空聞《楞伽經》放在哪裡，哪怕只能遠遠看上一眼，空聞也不算白來藏經閣一趟！」

空見這番話說的可是煽情之至啊，空法一愣，卻是沒有想到身旁這位小師弟所求之事不過是看那《楞伽經》一眼。

身為師兄，空法卻是要師弟面子的，《楞伽經》雖然是初祖菩提達摩留下的佛門聖經，但經過數百年的時間，早就在天下佛門之中流傳開來了。它卻不像《少林七十二絕技》一般，對修習的弟子有這樣那樣的要求，空法微微猶豫了下，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見空法師兄答應了下來，空見立刻一臉激動地向空法道謝，誇讚師兄菩薩心腸，照顧師弟云云。

聽得空見的誇讚，空法一邊傻笑，一邊連呼「小事而已，空聞師弟過譽了！」他卻不知空見已經在心裡給他貼了個「毫無心機」的標籤。若是讓他下山去混江湖，怕是出不了開封便被人給玩死了。

和空見一起進寺的老頭輕功實在太過厲害，之前兩位慧字輩的長老進藏經閣想要擒他，竟然都只能跟在他的屁股後面，連他的衣角都不曾碰到。

三人在藏經閣中追逐挪騰了半天，似乎玩膩了，那古怪的老者直接消失在了兩位少林長老的視線里，兩人將藏經閣翻了個遍，也再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藏經閣可謂是少林寺最重要的所在，這裡不但收藏著大量的佛經典籍，還收錄有江湖失傳的種種絕學，更有除了《易筋經》外少林寺最強的武學秘籍――《少林七十二絕技》，若是閣中的所有經書都流傳出去，江湖上絕對會掀起一陣幡然大波。

無論是佛經還是武功秘籍，都是少林立寺的根本，藏經閣對少林來說可謂是意義重大。雖然賊人的輕功驚人無比，整個少林寺恐怕都沒人能追上他，但就此放任賊人在藏經閣不管，卻絕對不行。追進藏經閣里的兩位長老無奈，只好喚來門前的內院弟子和兩位師弟，向要用那人海戰術，封住藏經閣的所有角落，讓那賊人無處可躲。

少林弟子進了藏經閣后，帶頭的四位慧字輩長老便將他們安插在書架間的各個過道，務求每個角落都有人盯著。

藏經閣雖大，書架也多，但四十多位弟子往那一杵，卻是堵滿了藏經閣的各個過道。

空見此時也被安排在在藏經閣內的一個角落，距他不遠，便是更被他拍了不少馬屁的空法和尚，兩人卻是說好，將藏經閣內的賊人擒住之後，空法便帶空見去尋那《楞伽經》，以空法達摩院弟子的身份，卻是有資格翻閱藏經閣內的經書的。

將空法糊弄答應后，空見雖然極力地保持鎮定，走起路來依然顯得有些發飄。想到那藏在《楞伽經》中的絕學，空見的心便怎麼也平靜不下來，此時他只盼閣中的長老們早些將那老頭擒住，只要拿到《楞伽經》，即便被逐出少林，空見也有在江湖上立足的本錢。

只是事與願違，空見和其他弟子在藏經閣內站了好半天，也沒發現一個人影，四位慧字輩長老不停在書架之間走動著，想要找出灰衣老頭的藏身所在，可對方卻像是人家蒸發了一般，眾人將藏經閣塞成了這樣，卻也沒有發現他的人影。

空見心中一動，想起自己與灰衣老頭首次相遇時的場景，等得不耐煩的他下意識地向著屋頂看去。結果這麼一瞥，驚得他差點叫出聲來！

眾人在藏經閣中找了半天，連不少狹小的角落都翻遍了，生怕賊人會縮骨功之類的絕技，誰想那灰衣老者一直就在眾人的頭頂上。

空見抬頭的時候，他正好整以暇地倒吊在屋頂，拿著一本經書在那裡細細翻閱。

似乎察覺到了空見的視線，灰衣老者轉過頭來，對著空見陰測測地笑了笑，其中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空見趕忙低下了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灰衣老者盯了空見一會兒，又繼續翻看手中的經書去了。

空見心裡嚇得怦怦直跳，灰衣老者倒吊著的位置選的十分巧妙，除了空見，其他人的視線全都被書架擋著了，附近的弟子們可以看到空見的身影，卻看不到他們苦苦搜尋的賊人就在空見的頭頂。

正巧慧滅和尚此時從空見身後路過，看到空見的背影，不覺有些眼熟。慧滅性子耿直，也知自己行事莽撞，生怕教出的弟子隨他的性子，雖然身為達摩堂首座，到現在卻一直沒有收徒。因為慧明方丈的關係，慧滅和空見的關係還算不錯，此時看到空見的背影，立刻想起了師兄那被罰在達摩洞中面壁的徒孫。

「空見？」

慧滅試著喚了一聲，只見他身前那弟子身子微微一抖，半天沒有回頭。慧滅眼神一凝，越發肯定身前這人便是空見，正要再次喚他，卻見空見大吼一聲，向著頭頂猛地打出一拳。

「快攔住他！」

空見的羅漢拳火候還是很深的，這一拳打出時，更是用了十成的內力，只聽嘩啦啦的一陣輕響，一旁書架上的經書竟被空見的拳風吹開了幾頁。

慧滅和附近的少林弟子眼光一凝，向著空見的頭頂看去，只見一個灰色的身影在屋頂一閃而過，那姿勢像是蝙蝠一般，竟能在屋頂倒立行走。

「哪裡逃？」

慧滅大吼一聲，哪還顧得了空見，刷地向屋頂的人影追去。周圍的弟子聽到他的吼聲，立刻向這邊趕來，此時眾人都發現了屋頂的賊人，數十雙眼睛齊刷刷地都望向了他。灰衣老者此時被眾人盯緊，再想逃出眾人的視線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見慧滅和周圍的少林弟子都追了上去，空見心思一動，一邊裝模作樣地追趕，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形。

見沒人注意自己，空見身影一閃，躲進了身旁書架的陰影里。

之前那位傻乎乎的空法師兄卻是向空見指出了《楞伽經》擺放的大致方向，空見現在可是待罪之身，若是被人認出，怕是會生出什麼變故。想了想，空見還是決定自己去尋那經書，慧滅和尚已經認出了他，再呆下去事情怕會麻煩。

慧滅剛才那麼一吼，全藏經閣怕都聽得清清楚楚，空見躲在暗處好半天，身旁不斷有弟子飛快躥過，那邊的慧滅似乎已經追上了灰衣老者，擊打聲與書架摔倒聲不絕於耳。

藏經閣中這麼多少林弟子，空見卻是不擔心慧滅和尚會吃虧，見周圍已經沒人了，空見從暗處現出身來，向著藏經閣西側奔去。

空法和尚本打算親自帶空見尋那《楞伽經》，之前卻是沒有交代清楚那經書的具體所在，只說了個大致方向。空見此時自然不可能再回去問他，不過藏經閣的西側也就那麼大的地方，空見費點功夫，相信還是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