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四章

(卷五) 第四章

竹子最終還是返回了白圈,他逐漸適應了那裡融進了那裡,最終,似乎還離不開了那裡,這隻花了他短短一個禮拜的時間,這七天里,他腦海對雨潔真實性的認識發生了變化,起先,他非常堅信雨潔是真實存在的,但也正是因此他的生活陷入了迷茫與困惑,而後,他花了幾百塊買了兩瓶威士忌,在飲酒和吸煙中迷茫度日,尼古丁和酒精讓他陷入了一種沉醉的思索,這讓他疑惑,讓他有了第一種全新的認知——會不會雨潔的確是假的呢?

他不敢確定,他只希望自己能夠掌握或擁有雨潔存在的世界,哪怕是一個瞬間,任何代價他都會考慮,按腹黑劇情來說可能會出現一個讓他獻祭壽命的邪神——【如果真有這種設定的話那我也會考慮】竹子很肯定自己會做出世人不希望他做出的那種選擇。

惡魔總會自己找上門,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總之有那麼一天,一個古怪詭異的團伙找到了竹子,他們喊竹子來到了一個角落向他兜售裝有白色粉末的小包裝「只要你吸一口或者打一針,你就能看到你想看到的任何東西了」

「任何東西嗎?包括雨潔?」

「任何東西,只要你想見,你都能見到,真的,你甚至能跟她說話。」

傻子都明白那是海洛因是毒品,竹子撓著頭思考著,最終理智戰勝了慾望,他沒買——而且也沒錢買,並且巧的是,那個團伙在當天就被警察抓了,據說帶頭人被判了死刑。

他走在街頭渾渾噩噩,銀行卡支付寶里的錢一天比一天少,又過了幾周后,他的餘額已經赤字,最先他捨去了在白圈宿舍居住的資格改為跟別人一起去睡網吧,每天喝2元兩升超大瓶的廉價礦泉水,吃飯起初還有豬腳飯、大排飯、紅燒牛肉麵,到了後面就只能是頓頓四元一碗的掛逼面,而後——又淪落到團飯的地步,所謂團飯就是東湊一塊西湊兩塊攢個四塊再來份掛逼面,運氣好人緣不錯攢的錢多還能搞個豬腳飯。

期間腿哥找他談了兩次話都沒什麼結果,每次他們都是在飯桌上,竹子因酒精而眼皮沉重昏昏欲睡,他根本聽不進竹成業的話。

直至有那麼一天,竹子在網吧上網時肩膀被拍了下,回頭一看,竹子愣住了。

那是父親,他半老的臉上布著不明顯的細細皺紋,他穿著深紫色襯衫和黑色褲子,微微發福的腹部撐著一圈黯淡的鱷魚皮帶。

理論上講,竹子認為父親肯定會露出憤怒——從小到大他都會這樣,然而這次並沒有,竹子感覺自己快認不得他了——看著竹子鬆鬆垮垮的衣服和多天沒洗的油頭,父親抿著嘴露出不忍和疑惑,他深吸口氣問了這麼一個問題「你現在~到底怎麼了?」

就這樣,離開網吧,竹子和父親來到了休息客房,父親坐了下來望著兒子眼中閃爍著艱難和壓抑「你說你還在銀漢重工,之前讓你回家你說你忙。」

竹子低著頭說不出話來,沉默後轉而問道「是竹成業告訴你這些的嗎?」

「我只想知道你現在到底怎麼了?」父親直勾勾地盯著他「你現在整天都在幹些什麼你自己知道嗎?跟你老子好好說說,到底為什麼給家裡人瞞著實情?」

「我被銀漢重工開了,因為得罪了領導」竹子避重就輕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說「他們不高興聘我,我就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別的工作。」

「你放屁!」父親氣急敗壞地罵道「竹成業已經跟我講了,你還給你老子在這裡裝?人家銀漢重工給你機會你自己不要,怎麼?你面子上掛不去?人家那是大企業,我就問你,是你的前途重要還是面子重要!」

「不是」竹子有理說不清「跟面子不面子地沒關係,我——」

「那你說說,到底怎麼了,你現在整天渾渾噩噩跟丟了魂似的像個什麼話啊。」

竹子低頭沉默,他不想跟父親講述自己的遭遇,父親看著兒子一副愁苦模樣,似乎有了些理解「竹子啊,如果你有什麼心事,感覺累了沒人說,你就跟家裡打個電話也好啊,白鴉城咱可以不呆,但日子還是要過的。」

竹子抹了把臉,那聲音就好像在擦淚,然實際上他並沒有哭「我知道」他點頭「爹,他們都說白鴉城這裡機遇大,實際上這裡機遇小得很,難,這裡太難了。」他難得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就像一個快被打死的乞丐。

父親拍了拍他的背「難咱就回去,全中國就一個白鴉城嗎?你跟爹好好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怎麼了究竟。」

竹子搖了搖頭「沒什麼,爹~我就是累了,只是累了。」

五十歲的老男人坐在椅子上腰彎成拱橋形,他雙手疊握撐著下巴仔細思考琢磨著事,「爸,我不是跟家裡人過不去,我就是有點疲憊了,想要休息一段時間,真的…」

父親沒說話沒理會兒子,繼續沉思著

竹子感到不安,他嘗試著去轉移話題「爸,你今天吃過飯沒?我們去吃一頓吧。」說完這話他還有點后怕,因為意識到這麼一點——倘若他去吃飯時沒錢付被父親發現了,那豈不是更加狼狽?

說完這話過了半分鐘,父親抬頭了,他那深邃眼眶裡的眸子中閃爍著一種無奈與妥協,這神色觸動了竹子內心讓竹子低下了頭。

「孩子」父親起身,很輕地說「你休息一段時間吧,累了就回家,爸媽都在。」

「行」竹子沮喪地說「行…」

「白鴉這種城市,不一定是你非要待的地方。」父親站起來掏出一根煙打開休息室的窗子,煙刁在他嘴裡沒點火,窗子打開后,外頭車水馬龍的繁鬧聲音全涌了進來充斥著這個屋內,他望了一會兒這景色,拿出快沒油的打火機想要點煙,在風的作用下點了好幾次才把火點起來「回老家的話,我讓你二叔給你安排個工作,他那邊的養雞場上了規模,最近房子也造了小汽車也換了兩部…你也老大不小了,去那邊搭把手混個管理,你二叔家大女兒今年剛畢業,你可以跟她先認識認識」父親抽了口煙「只要你把這門親事弄好,你人生前途還是可以的。」

二叔家的女兒竹子知道,竹子不喜歡她,首先不說她長得怎麼樣,就那性格和行為作風竹子就習慣不了「我——」他唯唯諾諾有些猶豫——【那女的眼睛小脾氣大還很喜歡罵人,一點兒都沒女生的樣子。】他沒敢把這話說出來,否則父親肯定要說『那你也得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樣子!』。

那女的條件比竹子好倒的確是真的。

「聽爸的,你老子還能害你不成?」父親以餘光瞪了他一眼,竹子雙手顫抖張張合合。

「好吧~」他發出對命運妥協的悲嘆。

渾渾噩噩又遊盪了三天,家裡一通電話過來,竹子準備捲鋪蓋走人離開白鴉,看來,他得回去了。

臨走的最後一天老媽知道他的難處,給他打了一千塊錢,他從中抽出五百塊到白圈內一家還算可以的飯店包廂里弄了一桌子菜,請了程仁王、腿哥、以及一些平日里照顧他的白圈朋友,聊來聊去,回想起在白鴉的這段往事,竹子心裡相當難受。

離別之宴進行到一半,中心話題開始展開「兄弟,你也要離開白鴉了,就沒什麼話要跟楚曼萱說嘛?」

「是啊,告訴她一聲吧,也不求別的,就當最後的留戀。」

「通個電話也是好的。」

竹子苦澀地搖頭「沒用,我早把她聯繫方式刪了。」

「沒別的辦法了嗎?」

「沒了」竹子很肯定地說,而後恍然想到了什麼——「啊不對,我還留了她妹的聯繫方式。」

「那不就行了嗎!——竹子你跟她妹說啊,她妹肯定會告訴她的,是吧!」

「竹子,試試吧。」

竹子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楚遠舟的頭像,頓了兩秒后關屏捂了下臉「有什麼意思啊,就算她知道又能怎麼樣呢,人家都結婚了,估計現在都要生孩子了。」

「你傻啊,又不是讓你去複合,你接下來不到白鴉城,她作為陪了你四年的人兒,至少得有點知情吧?」腿哥直言,程仁王思索著反駁說「這樣會不會不好啊,人家畢竟有家室。」,「這有什麼不好,竹子又不是那種人」腿哥白了程仁王一眼「竹子,你聽我的,你心裡頭肯定也想跟她說說話對不?你跟她的故事怎麼說也得畫個句號吧,今天等於是你在白鴉的最後一天了,你要不想留遺憾,告訴她一聲。」

竹子猶豫住,巧就巧在這時,飯店外面音樂切歌,是一首純音樂,音樂綿揚平和帶著縷縷憂傷,宛若無人的溪流飄著熄滅的餘燼…聽聞此音竹子傷到了心坎,從2016年站在白圈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很多年頭,他的這段青春發生了太多人和事,但也同樣無比平凡和普通。

這首音樂就好像是命運在捉弄他,實在是太襯托他此時心境了。

他打開音樂APP用聽歌識曲,看到這首歌的名字——『穿越時空的思念』,作者和田熏,是動漫《犬夜叉》的插曲…

「竹子?」腿哥提醒「你還好不?」

「啊,我還行」他從眨巴了幾下眼從回憶中掙脫出來,枉然蘇醒般地看了看一桌子朋友,而後,他鼓起勇氣,打開了微信,打字給楚遠舟發了那麼一段話。

他感覺眼眶沉重,但他已經哭了太多次了,他習慣了,他能忍得住。

『如果可以的話,告訴你姐,我馬上就要離開白鴉城了,至少很長時間都不會回來…』

這段話發去,他感覺還需要補充,又加了個『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她能過的比跟我在一起時快樂』

兩個信息發去,楚遠舟沒有回復,整個世界似乎回歸了寂靜。

竹子不打算抱什麼希望,他揮了揮手強裝笑意「來來來,吃菜啊,繼續吃,別涼了不好」,大家繼續動筷倒飲料倒酒,準備將離別之宴繼續下去。

然而,正在這時,竹子的手機忽然響了,所有人都默契地瞬間保持安靜,緊緊盯著竹子的手機「誰打來的?」程仁王率先輕聲問。

竹子端起手機,看到是一個陌生號碼「不知道…但看手機號格式…地區顯示就是白鴉城…」他內心五味雜陳【那就只能是楚遠舟或者…楚曼萱】

「快接啊!」

竹子點頭,他微微顫抖地舉起手機按了接聽鍵,而後將其放在耳邊「喂~?」

「你好,是竹子嗎?」這是一個既陌生又熟悉很年輕的女性聲音,竹子皺緊眉頭有些茫然「是的,我是竹子,你是哪位?」他反覆思索沒想明白,他女性朋友也就那麼幾個【不會是推銷東西的吧?】

「我是雨潔,你記得嗎?我們——應該在夢裡見過。」

那純音樂,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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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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