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六章

竹子以為自己已經來的夠早，他六點四十八的時候抵達白鴉人力資源中心日結招工處時已經人滿為患，大量打工者擠在附近議論紛紛，有個骨瘦如柴顴骨極為突出的男子就站在竹子前面，他抽著煙眯著眼似乎在觀察什麼人，而後嘴裡罵罵咧咧地說了句「那他媽是個黑廠，別進，走，咱們上網去。」

竹子擠進人堆觀察招工廣告：流水線質檢員150/天日結。竹子對此的確心動，但留意到上面說的工作時間是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足足12小時，加上方才那人說這是個黑廠，故而也就搖搖頭跟著別人一起散了。

而後他有看了看其他的招工廣告，很快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時間點好的工作早就被先到的人搶光，剩下的招工廣告既然還立著就充分說明這都是些性價比爛得不行的苦差事或者乾脆是黑工廠。竹子沒找到工作，他撓了撓頭肚子有些餓，走到白圈早餐鋪要了份四塊錢的蔥花面。

這期間他再次打開手機，給楚曼萱發微信：我不確定，怎麼了？

幾秒后信息就有回復：沒什麼，我只是好奇想問一下~話說你工作有著落了嗎。

竹子在回復欄里打出『水滴城TOLS實習』，但又將其刪除，回復為：暫無，我在人力資源中心看看，現在是實習期，相對自由點。

楚曼萱：別在白圈混，找個好企業~如果對口專業就更好了。

竹子：嗯。

楚曼萱：我要繼續忙了，再見。

竹子：別太累著自己。

楚曼萱：知道了。

幾分鐘后她還再發了個小貓刷牙的表情。

竹子莫名地感覺心中有一陣甜甜的感覺，吃完蔥油麵后他打開手機通訊錄找到老家腿哥的聯繫電話，結果撥打過去后顯示已停機，他不解地給腿哥發了條微信：腿哥，你在哪兒呢？

一直到早上九點他才回復竹子：竹子？怎麼了？找哥有啥事啊。

竹子：我在白圈，想找點日結，你應該有路子吧，來吧，我請你吃豬腳飯。

腿哥：這次哥請你，中午12點你到天龍網吧旁邊的老夫飯店等我。

竹子照做，來到老夫飯店后很快腿哥竹成業就拄著拐杖扭著身子來到了老夫飯店，兩年不見腿哥沒什麼大變化，只是頭髮少了額頭亮了，側臉微微的肥肉也消失了「老闆，兩份豬腳飯。」腿哥拍了下竹子的肩膀坐到他對面，而後掏出一包硬中華，扔給了竹子一支。看上去這兩年腿哥在白圈混的還行。

「謝哥，我不抽煙」竹子揮了揮手，腿哥點頭不多說什麼，自己點燃吞雲吐霧，在煙霧繚繞中他眯起了眼，研究性地觀察著竹子「你小子怎麼回事啊？混不下去來白圈了？」

「不是，哥，我被TOLS錄為實習生了。」他打開手機把簡訊遞給腿哥看「馬上周四我就要去水滴城報道了，所以我想利用這幾天時間打打工——你不是有來錢的法子嗎。」

「啥？TOLS？」腿哥看了那簡訊后陷入猶豫，他謹慎地跟竹子說「你小子當心點，別被人騙嘍。」

「不會，這公司是我們學校老師推薦我去的，錯不了。」

「那TOLS可是美國企業，你竟然有路子進去？」腿哥不大相信地看著竹子，TOLS在國際上很出名，跟微軟蘋果華為一樣家喻戶曉。

「水滴城生命科學大樓難道還有兩個不成？」

竹子此話一出腿哥稍加思索，而後笑得合不攏嘴，他一拍桌子嚷道「老闆！再加一份豬大排」而後他欣喜地拍了拍竹子的肩，嘆道「哎呀呀，你小子啊，以後要是出息了可別忘了哥。」

「哈哈哈，一定的一定的，哥這些年在白鴉給我的幫助我還能記不住？那不能啊。」竹子笑道「所以哥，這三天，給個來錢的法子唄？」

腿哥抽了口煙，遁入思索，臉上多了不少難處，他撅起來嘴把煙灰彈到地上，而後跟竹子道「這~現在恐怕有點難。」

「怎麼說？」

「白圈這裡最近出了些命案，你最近有沒有看新聞？」

「看了啊，有時我會瞅兩眼呢，咱了？」竹子打開常用新聞APP，首頁上是某明星出軌、某明星演唱會哭泣、某明星結婚以及一些國際政事，沒什麼異常。

「白鴉城自己的新聞欄里都有頭條的，最近這附近不太平，日結工作鬧出了命案，有人因口角之爭被殺，還有人被掏了腎臟屍體丟在垃圾桶里，警察正在全力破案呢。」腿哥皺了皺眉「所以啊，那些來錢快路子野的工作現在都縮著呢，那些黑老闆們誰都怕這時候被抓起來抖乾淨底子坐牢判刑，所以這段風波在的時候都不招工，而那些現在還招工的活兒都是些苦逼工作，說白了吃力不討好還容易被暴脾氣老闆罵，我們這種老油條要是沒錢了可以進去混兩天，但你這種高材生不行啊，心理生理我估摸著都扛不住。」

「沒事兒，哥，也就三天，再怎麼樣我還會死不成？」

腿哥拍了拍自己殘疾的右腿，搖了搖頭，老闆把兩份豬腳飯和豬大排都送過來給了他們，竹子肚子也餓，他以為豬大排是給腿哥的，結果腿哥表示這次飯是他請客，豬大排該給竹子。

竹子倒也不客氣，他咬了口大排咀嚼起來。「好的工作倒是有一個適合你。」腿哥嘀嘀咕咕地尋思著「但~就是不能日結，那裡工資高也正規，強度的話~中等苦逼吧，朝八晚六也還行，工資一個月得有個五千到七千。」

「啥啊？」竹子邊吃邊問。

「兩年前你不是目睹了場車禍嗎，那公交站台死了好多人，記得不？一輛貨車把人給壓死了，那時候你說你正好離開，要不然也被撞死。」

說到這話他眉目一驚，腦中閃過一道電流，他停下筷子把食物咽下，接著抬頭看向腿哥，這話讓他又想起了那隻宛若靈體的藍色怪鹿，他已經兩年沒有見過它了「我記得，怎麼了？」

「那地方後來有專家說什麼會出現視野盲區容易出車禍，公交站台就拆了，市政那邊想要把這段公路廢掉挪到別處，畢竟也是為了大家生命安全著想。」腿哥把煙吸光，他捏著煙屁股把餘燼按壓在桌子上熄滅，好端端的桌子因此出現了一個小黑點「然後呢，那地方就又被銀漢重工集團收購了，成了工程機械維修廠，你這種機械專業的學生應該過去他們會收——話說你會外骨骼作業嗎？」

「外骨骼高級職業技能證是我們機械系畢業必考的證，當然會了。」

「那挺好，外骨骼技術是新出來的玩意兒好多工人整不明白，銀漢重工維修廠里修的都是高精度玩意兒，必須得是外骨骼技術工人才行，所以他們缺人啊，工資也高——但你是TOLS那邊的實習生，銀漢重工畢竟是個年輕的企業，各方面比較的話，我覺得你還是去TOLS好。」

竹子對銀漢重工有印象，雙選會的時候那個集團來過他們學校，很多人都說這公司前景不好待遇差他也就沒去。

他本只是當腿哥的話是閑聊沒當回事，直至腦海中出現楚曼萱的臉時他這才愣了下——【她不希望我離開白鴉，說明她是喜歡我的。】竹子思索【如果我去水滴城，那就基本很少能見到她了~但如果我去銀漢重工當外骨骼技術工人的話···白圈距離她家坐地鐵快得很】他看向腿哥【朝八晚六？工資五千到七千？不錯啊——他們只招會外骨骼技術的，我行啊。】

「對了。」腿哥插話「你小子有沒有在學校里處對象啊？你可別跟哥一樣一把年紀了還是個單身，苦逼啊。」

竹子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搖了搖頭。腿哥道「你也年輕，不用著急，只要工作落實的，好姑娘不多的是啊。」

「腿哥···」又聽腿哥無關緊要地閑聊了會兒后他再次停下筷子，他也不知道接下來的話是腦子一熱還是深思熟慮「我不想去TOLS了，我想去銀漢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