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到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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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章急症

天剛蒙蒙亮

之晨起身去河邊提水,出發前見小芽睡得香甜,心裏想着她昨天揚言要一起去,現在果然還沒醒。

等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太陽露出個紅色邊邊,一點點往外蹦。

外面火點上,水燒上,進來卻發現小芽還在睡。

「小芽,起來了,天都亮了。」之晨一邊叫小芽起來一邊收拾床,喊了兩聲見小芽沒反應,湊近了瞧才看見小芽小臉通紅,很明顯燒得嚴重。

之晨手上一軟,手裏的東西掉在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小芽,小芽!」之晨忙伸手去拍小芽肩膀,卻毫無回應。

之晨的心如同墜進冰窖,頓時覺得手腳冰涼,血液彷彿凝固一般感覺不到流動。

怎麼辦?去醫館?

之晨腦子想到醫館就伸手去抱小芽,卻發現手不但抖得厲害還根本沒有力氣,幾次都沒把小芽抱起來,小芽被這麼折騰半天也沒見清醒,更嚇得之晨緊張不安。

他們住的舊宅離街上遠一些,之晨記得最近的一家醫館的位置,背着小芽走了一會才發現這條路漫長到讓人絕望。

更讓人絕望的是,醫館沒開門。

此時天早就大亮了,像醫館這種地方也到了開門的時間,沒開門,就意味着今天可能不營業了。之晨敲了半天門不見有人回應,忙背着小芽去下一家。

路邊的曬太陽的人們衣衫襤褸、橫七豎八地或躺或靠着,精神都不怎麼樣。之晨沒時間去觀察他們,不過眼神餘光里還是注意了那些人的異樣。

他們臉上的表情,似乎在難受。

難受也沒什麼不正常的,這樣絕望等死的生活,怎麼能不難受呢?

之晨把微微分散出去的心神收斂回來,專心關注著小芽的狀態,感覺到她加重了的呼吸聲中,夾雜着不舒服的嚶嚀。小芽定是難受極了,別看小芽平時生龍活虎的,她最害怕生病了,既害怕又討厭。

幸運的是第二家醫館有開門,之晨直接背着小芽穿過前堂抓藥的地方,不顧學徒的阻攔。

「大夫,快看看她,今天早上就突然高燒昏迷不醒了。」之晨看見一個大夫模樣的人,一手拉着他的手跟他說道。

「怎麼就這麼衝進來了,算了,把她放下,我看看。」五旬左右的大夫被突然出現還緊緊抓住他手腕的之晨嚇了一跳,語氣也不善起來,待見到他臉上的焦急才放緩了語氣。

之晨小心翼翼地把小芽放在大夫指向的床上,然後站在一旁緊張地盯着大夫的每一個動作,看他怎麼做,全神貫注,以防他問話自己走神耽誤診斷的時間。

大夫看了看小芽的狀態,把把脈,檢查下身體的基本狀況,排除了外傷感染和中毒的可能性,檢查期間還問了之晨幾句,以便縮小病症範圍。

「不是普通的傷寒傷熱,先開服藥吃吃看,老夫這麼多年也沒見過這樣的病症,難保不是急症,做好心理準備。」大夫邊寫方子邊對之晨說,也沒隱瞞什麼。

「急症?什不是症!你好好看看,再看看,需要什麼能治好,我去找!」之晨失態道。

之晨哪有如此失態過,此時什麼想法都沒有了,急症,突然發生、來勢兇猛,很難在有效時間裏找到對應的救治方法或者根本就是無藥可救。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知道有什麼用,怎麼會死心?怎麼相信昨天還好好的小芽也許今天就成了冰涼的屍體?

不是說人蔘能吊命嗎?他去偷,去搶,不要命也要拿到手,只要能延長時間,讓大夫能夠找到病症所在,找到小芽的救治方法。

「急症哪有那麼簡單,再說你們有銀子嗎?開醫館的也不是救世菩薩,我們也是要吃飯的。」大夫倒是看慣了失態的人,不管是病人還是病人家屬,見怪不怪了。

雖然對之晨的失態沒什麼感覺,不過前話還是要說一下的,這年頭可不是做好人的時候,要不是他這醫館有點底子,又和縣裏那些人物有些關係,沒準躺在那孤立無援等死的就是他了。

「銀子,有!要多少?」之晨楞都沒楞地直接回答。

「也不會多收你們,就是葯錢,拿着方子去前堂抓藥吧,我再看看她。」聽到有錢,大夫神色有所緩和,終究是兩個半大孩子,他也狠不下心漫天要價,再說,治好他也沒把握,漫天要價的話再治不好,難保眼前這男孩不會和他拚命,看得出來他對床上這丫頭在意得很。

「能先抓藥嗎?我出門急沒帶錢,現在回家去取。」之晨謊話張口就來。

大夫重新打量之晨一眼,點了點頭。他點頭不是因為覺得之晨說的是真話,是覺得他能夠把錢帶過來。

左右這個方子裏的藥材也不值什麼錢,他倒是不擔心自己會因為這一副葯傾家蕩產。

再者,大夫么,除了沒什麼用只是累贅的善心外,對於未知病症還是有種挑戰感的,想嘗試,嘗試研究明白,攻克它,當然,活着的病人可比屍體好研究多了。

「小芽拜託了,治好她我什麼都願意。」之晨認真看着大夫的眼睛說。

大夫楞楞的點點頭,那雙眼睛裏的堅定,讓他覺得自己能夠做到。

之晨轉身出去,手裏拿着那張方子。

大夫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他如果不跟徒兒說一聲,徒弟會不會放這個賒賬的離開?

大夫擔心的事情很快就有結果了,他看見小徒弟跑過來。

「師傅,他沒給錢......」

「知道,師傅許了,先熬藥吧。」

「哦。」小徒弟聽見師傅這麼說,腳步慢慢停下來,應一聲后又折回去抓藥。

「一向貪財認死理的徒兒竟然放那人離開了,蠻難得的。」大夫看見徒兒跑過來就知道那人已經離開了。

「好了,現在是專心研究你的時候了,這兩天好像高燒昏迷的人不少,唔,也死了不少。」因為來這求醫的不多,他也沒見到那些人的病症,不知道眼前這女娃和那些人是不是一種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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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章割肉

不說小芽那邊如何,之晨從醫館出來,看見天上掛着的太陽發出刺眼的光芒,感覺眼睛釋放出濕潤的液體來緩解刺痛感。那麼,去哪裏找銀子呢?

他知道一個地方,那個地方還是小芽發現的——柊家。

收想肉,妙齡女子為佳,一斤一兩銀子。

牆上還貼著這張招人佈告。佈告不遠處的側門,已經有人在排隊,儘是衣衫破爛的男男女女,不知是為那活契還是死契。之晨沒排隊,徑直走到隊伍最前面,問在那登記的小廝。

「我賣想肉。」之晨淡淡地說,聲音不大,足夠聽清,沒想到這小廝反應不小,如同響雷在耳邊炸開,登時坐到地上去了。

之晨眼裏閃過驚訝,他本以為會有不少人賣肉,卻沒想到是這種驚嚇過度的反應,明明賣肉比賣身好得多。不過之晨很快就把自己的疑問丟到一邊去了,左右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還是先顧好自身吧。

之晨被驚嚇過度的小廝領進了柊府,穿過不大的側門后是一條長長的林間小路,其間不乏岔路,小廝徑直把之晨帶到一個院子前。

「安師傅,這有人賣想肉,你來給看看收不收。」小廝站在院門口朝裏面喊著,很快走出來一個白鬍子壯漢。嗯,什麼叫白鬍子壯漢呢?鬍子的確是白的,花白,頭髮也差不多的顏色,臉上卻是沒什麼皺紋,更沒有太蒼老的痕迹,看起來也就是三四十歲的模樣。

被稱作安師傅的壯漢撩起半截門帘布往外看看,看見小廝身旁的人,點了點頭。

「得嘞,你進去就行,我還得去前門。」說完小廝就轉身原路返回,剩下之晨和壯漢大眼瞪小眼。之晨不算矮,未長熟的身子已然比小芽高了一頭半,已經和大部分成年男子身高一般,而此時眼前的壯漢,是比之晨還要高一頭多,幾乎有兩頭的差距,看起來就像大人和小孩子站在一起。

之晨再淡定也難免緊張害怕,一想到等著銀子治療的小芽,腳下也沒那麼抖了。

推開簡陋的木頭門,站在壯漢面前等待吩咐。

「進來吧。」壯漢細細打量了之晨一會,轉身進房間。

之晨跟着。

原來賣肉不是一刀割下來就算交易成功那麼簡單,在那之前,要先檢查身體有無中毒、疾病等不適合的情況,然後用餐,增加當事人存活幾率,再沐浴泡澡來呵護肌膚達到最佳狀態,當之晨面色紅潤就達到了取肉的標準。

實際上若是不着急,柊府不介意先好飯好菜養個個把月,這樣精心調養出來的肉才香嫩,不過有的人着急,沒那個時間養個把月,柊府也只能悉聽尊便了,反正這時節不缺賣死契的,隨便挑幾個好貨色養起來也一樣,倒是偶爾也能遇上那種不精心培養就肉質香嫩的存在,也算是驚喜了。

若要肉質新鮮香嫩,這麻藥自是用不得,先問舍了那一塊肉,再挑一處好下刀的位置,薄如蟬翼的刀片陷進肉里,輕輕一動,一條紅線躍然出現,漸漸有血珠沁出來,越來越多的血珠連成線,順着肌膚滴下去。

血自然也不會浪費,咚地一聲掉進如雪的白瓷盆里,壁上迸濺的血珠勾勒出一幅凄美妖艷的血花,異常妖嬈。

安師傅手下也不遲疑,手起刀落,挑着大腿上最嫩的肉割下,沒等血噴薄而出先撒上厚厚的止血藥,再用繃帶賭上傷口,隨便包紮上。

此時之晨已經滿臉慘白,冷汗因為劇痛在臉上凝結,打濕了額邊、鬢角的髮絲,它們緊緊地貼在臉上,不敢移動半分。

「這肉真不錯,要不要這腿也賣了?正巧一起取了,也不用疼兩回。」安師傅嘖一聲看着割下來的肉讚美道。雖不敵妙齡女子的肉來的高級,也不逞多讓。

剛割下來的肉是四斤左右,安師傅根據之晨的肉質情況給他的價格是每斤二兩銀子,雖然比其他人貴,但這個肉質值得,他相信東家會喜歡這個口感的。所以這一刀,之晨得到了八兩銀子,再加上收集到的血,一共給了他九兩。

九兩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之晨記得按那個藥方抓藥,一副葯需要的三錢銀子,但人蔘一小塊的價格就有二兩銀子,糧價也上漲的厲害,九兩銀子,真不夠做什麼的。

可是一條腿好隱瞞,若是兩條腿都割了肉,他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活着見到小芽痊癒。

「不了,若是有需要我會再來的。」之晨拒絕了,他想先回去看看小芽的情況。

「好嘞,這是補血的藥草,回去煮粥吃,這是止血生肌的,回去勤換著點繃帶,別感染了,會影響肉質的。」安師傅從一旁曬草藥的大簸箕里抓一把草藥塞進之晨懷裏,又拿了一包藥粉送他。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待遇的,他垂涎的是之晨的肉。

之晨點點頭,劇痛已經過去,不知是不是藥粉的作用,現在痛覺沒那麼靈敏,倒是在他能夠忍受的範圍內,不過一起神牽涉到傷口就疼得要命,血也流的厲害,很快就浸濕了繃帶。

「嘖,這有點嚴重,我去給你找個拐杖,你拄著點。」安師傅見狀心疼得要死,這血這時候流什麼,剛才接着的時候怎麼矜持的跟小姑娘似的。

他可不希望這難得的好貨因為失血死在外面,當然了,一旦死了就不新鮮了。

之晨沒拒絕,手下摩挲著銀子,嘲諷自己落得如此境地,還牽連小芽有了生命危險。

「如果當時我死在那場大火里,小芽會不會更幸福一些?」之晨不知道答案,畢竟時光沒辦法重來。

拄著拐杖生疏地從柊府出來,一步一步挪回有小芽在的醫館。

大夫正忙着記錄小芽服藥后的狀態,忽聞到濃郁的血腥味才抬頭,看見慘白的之晨。

大夫沒說什麼,他也不是剛來的,自然知道柊家的買賣,倒是沒想到這小子對自己那麼狠。

「這是銀子,勞煩大夫一定要把她救下來,銀子不夠我再去取。」就算熬幹了這一身的血肉,之晨也願意,只要小芽沒事。

畢竟自己這條命都是小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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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章知曉

「這不是銀子的事,老夫只能儘力而為,罷了,徒兒,給公子上藥,你這失血過多,還是小心照料著才好。」大夫叮囑道。

之晨沒拒絕,乖乖跟着小徒弟去另一個房間上藥了。

小徒弟好奇他傷口怎麼來的,之晨三言兩語簡單回答了下,驚得小徒弟睜圓了眼睛。

小徒弟不過十來歲,哪裏見過對自己這麼狠的人,連着手下都輕柔了許多,怕他疼。

沒多大一會之晨只覺得困意來襲,掙扎了一會沒抵過睡意,沉沉地睡了過去。

「師父,睡著了。」小徒弟包紮好出去對師父說。

「嗯,去前堂看着吧,對了,按照這個方子抓副葯熬上。」

「補血的?」

「嗯,去吧。」之晨給的銀子夠多,他也不擔心那點補氣養血的藥材。只是眼前女娃的病情頗為棘手。

之晨睡了兩天,這兩天小徒弟都有幫他喂粥喂葯,葯里有安神效果,畢竟他睡着,於他於大夫都是好事。

幸運的是,他醒過來后,大夫告訴他小芽也沒什麼事了,再過一兩天就能醒過來,此時已經退燒了。

之晨沒問是什麼病,也沒問怎麼治好的,倒是大夫有些激動,自己都招了。

「丫頭這是疲勞過度又趕上着涼,本不是多大的毛病,偏偏趕上這時候,到處都是屍體,談不上瘟疫橫行,空氣中也有不少病毒,這才犯了急症……」

「像外面那些難民,這幾日都抬出去百十個了,雖然不傳染,也不是疑難雜症,不過用藥不及時也回天乏術,也幸虧遇上老夫……」

之晨撿着重要信息聽了聽,沒想到大夫越說越多,只得出口打斷。

「小芽沒事了?」

「沒事了,醒來就能活蹦亂跳得了。」

「那好,我的事別跟她說。」

「嗯?好,不多嘴,不過你這沒幾百天可好不了。」大夫提醒。

「沒事。」之晨手搭在缺塊肉的左腿上回答。

「對了,等你傷口癒合,我可以給你安個假體,這樣看起來就不會很明顯了。」

割掉的肉和劃開的傷口不一樣,缺口是沒辦法長上的,所以大夫才會提出假體的事。

「謝謝。」之晨低頭道謝。也好,有假體不容易被看出來,終究是方便些。

又是兩天,之晨怕小芽突然醒過來發現異樣,抓緊時間習慣身體的狀態,幸好,小芽醒過來時,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一直昏迷的小芽連當時的難受都記不得了,醒來發現在陌生的地方嚇夠嗆,還以為自己掛了。

直到看到之晨才放下心來。問了之晨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然,之晨隱瞞了部分,只告訴了小芽她不會擔心的部分。

即使如此小芽也對藥費很在意,之晨已經和大夫對了口供,說是先欠著,打工抵債。

小芽不疑,身體除了有些虛弱外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自然而然對這醫館生了興趣,見大夫在院子裏,就和大夫閑聊,見小徒弟在眼前,就和小徒弟閑聊。

不過為什麼本該在她身邊的之晨卻很少見面呢?一天下來小芽就心生疑惑。

有秘密!小芽擔心之晨勉強自己,遂決定一探究竟,結果卻看到小徒弟給之晨換藥。

原本白皙滑嫩的大腿上騰空出現那窟窿一般的缺口是怎麼回事?小芽整個人都驚呆了,腦子裏湧出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天馬行空的同意,淚水劃過唇邊,有點咸,有點涼。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傷,是因為她才會出現的。

手下無力,小芽跌坐下去,兩手捂著臉,手指擋住眼睛,手掌根部捂著嘴,任由眼淚肆意,又不讓哭聲傾瀉出來,她在掙扎,掙扎自己是否走進去,還是按照之晨的意願裝傻。

房間里的之晨往窗外看了看,就是小芽在的位置,因為小芽現在坐在地上,之晨並沒有看見小芽的影子,但是他知道,小芽就在那裏,他聽到了。

終是沒瞞住,之晨心裏倒是有一絲釋然,他瞞下了太多的事,每一件事都像一顆沉重的石頭,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怎麼了?是疼了嗎?」小徒弟見之晨抬頭,還以為他疼得在轉移注意力。

「沒什麼。」之晨收回視線。

小徒弟聽罷手下更加輕柔起來,對於這個大哥哥,他心裏滿滿的佩服,平時也會問他一些外面的趣聞,誰讓他從小就跟師父守着這個醫館,從來沒離開過柊縣。

包紮完小徒弟離開,之晨整了整衣裝,看見院子裏曬太陽的小芽。這小妮子裝傻呢。之晨也沒再隱瞞自己身體的異樣,拄著拐杖挪到小芽身邊。

「腿怎麼弄的?又不告訴我。」小芽拿開擋着眼睛的手看向之晨問道,說着說着原本質問的語氣就變成了嬌嗔。

「告訴你還不是白擔心。」

「那也要知道啊,總要把好說出來我才知道,若是那天被你氣倒,念念你的好也能心裏舒服些。」小芽站起來扶着他坐下,手小心翼翼地沒敢碰上他左腿,怕碰到傷口。

「我怎麼會惹你生氣。」之晨慢悠悠地說道。

「哼,好像你少惹我生氣似的,就像現在,別轉移話題,怎麼傷的?可別糊弄我。」小芽皺眉問道。

「我也做不了什麼,只是想知道,知道在我昏迷的時候,你都做了什麼。」小芽低頭說着,腳下不住摩擦著石子地面的石子,她很少跟之晨坦白自己對他的內心情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話里還是有小心機的。

「我去柊家賣肉了。」之晨想了想,終是坦白。他原本打算騙小芽說是野獸咬的,他不想讓小芽對他的情感里有愧疚,但是看到小芽的眼睛時,他說不出口。

不管怎樣,隱瞞和欺騙是兩回事,他已經騙過小芽不止一次了,再欺騙下去,自己會麻木了吧。如果哪天被她知道,倆人之間的信任就不再是百分百的了,本就是無足輕重的事,他不想讓小芽傷心才隱瞞,若是說謊再讓小芽難過,就本末倒置了。

「賣肉?就是我們那天看到的那個?那麼大的缺口,會長好嗎?我給你燉肉吧,多補補。」小芽胡言亂語道,她有些被嚇到,喪失了基本的邏輯能力,想到什麼說什麼,說完都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

「沒事,大夫說可以安一個假體。」之晨安慰小芽。

小芽抱住之晨,低頭看着懷裏之晨的頭髮,因為之前燒傷的關係,還有一塊頭皮是沒有頭髮的,柔順的髮絲又細又軟,和小時候一樣。明明比自己小,孱弱的肩膀卻承擔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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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章虎子

兩天後,倆人離開了醫館,倆人的病情、傷情已經沒什麼嚴重的了,雖說和大夫小徒弟相處愉快,在那蹭吃蹭喝終究不好,走之前大夫把剩下的銀子給了倆人,還剩一兩。

小芽從之晨那知曉了事件始末,九兩銀子剩一兩,這是大夫從來沒開口趕他們走的原因吧,小芽一想到最近的吃喝用的都是之晨割肉換來的,就不想再在醫館混吃混喝。

再次回到破舊的廢棄屋子,看着已經落灰的廚具和連被子都沒有的木板「床」,小芽擔心之晨的腿上,之晨擔心小芽着涼。

「要不我們離開吧,至少去沒鬧飢荒的地方。」小芽建議,回來時倆人打聽了下物價,嗯,這一兩銀子沒辦法置辦行李的同時在備好糧食,可是這兩個少了哪個都不行。

「再往前就是邊境了,說是糾紛不斷,還挺危險的。」之晨很明顯不認同。

「那往回呢?」

「你絕得我們兩個病號能走多遠?」

「只能在這個縣城裏乾熬?」小芽絕望了。

「等等看吧,之前的縣老爺跑了,聽說要來新官,可不是縣老爺級別的,應該是送賑災糧的,情況會改善很多。」之晨和大夫聊過很多,大夫有很多小道消息,之晨在此基礎上思考過接下來的打算。

之所以要留下來,是因為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顏儒青,他父親提到過,曾是他父親的人,倒也不是上下屬的關係,父親曾說過如果出來有什麼困難,可以找他。

當然當時提到過的不只這一個名字,只是至今出現的只有這個名字。他想試試,在這樣進退為難的時候,尋一絲生機,不管是上前還是後退,死亡的風險太高,高到他沒辦法承受。

小芽自然聽之晨的,既然留下來,總要想辦法賺錢,小芽去柊家當臨時工,不知為什麼,柊家新貼的招工告示上,多了臨時工的工種。

小芽的工作也簡單,就是去廚房幫忙,聽說是有大人物來,招一些臨時工,主要是打掃院子和在廚房幫忙。之晨也沒閑着,一兩銀子精打細算置辦了很多東西,畢竟飢荒年代,除了糧食,其他都可以很輕鬆的用糧食換到。

之晨通過那個醫館大夫買到還算合適價格的糧食,他只存了幾天的量,幾天後就能見分曉了。

在得到確切消息前,小芽先領回來一個人,一個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渾身髒兮兮的,鼻青臉腫的一看就是剛被揍完,而且眼神還也凶得像野獸一樣。之晨問過才知道,小男孩不知怎麼混進柊家,在廚房偷東西被抓到,打了一通扔出來,被小芽撿了回來。

「撿回來做什麼,我們自己都吃不飽。」之晨不知道小芽為什麼這個時候還有多餘的善心,更何況這孩子一看就是養不熟的。

「我也不知道,就當撿回來個打雜的,你看這瘦的,除了皮就是骨頭,就柊家那地方,如果不是看他瘦成這樣,沒準就不打出來了。」不打出來做什麼?當然是留着養肉吃掉啊,一想到這小芽就沒辦法狠心不理他。

「也不用特意給他一份口糧,我們吃什麼給他勻兩口就行,再者我跟廚房嬸子說了,每天能挑着廚房剩下的菜葉米湯帶回來點。」

之晨嚴重懷疑小芽是上次的兔子沒養夠,手痒痒,總想着養點什麼。話說是自己存在感太低了嗎?害小芽還有空想養其他人。

之晨很明顯地不開心了,不開心了怎麼辦呢?擺臉色等著小芽哄唄,誰想到他這姿勢擺了半天,小芽愣是連個眼神都沒給他,早就裏裏外外張羅那小男孩的事去了。

哎,什麼時候小芽能和他膩膩歪歪,像情侶一樣呀。之晨氣鬱,又毫無辦法。不過在吃醋的時候,之晨也沒忘了上次被背叛的事情,他可不打算讓歷史重來,得提前跟小芽和小男孩擺好關係才是。

小男孩自稱自己叫虎子,八歲,親人都去世了。小芽在那一邊同情一邊給他鋪乾草做為「床褥」,之晨倒是對此一點感覺都沒有,他和小芽,也是家人都不在了啊,那又怎麼了?

「小芽把人帶回來我也沒辦法,不過話得說在前面,不管之前你做過什麼,在這裏老實的,若是被我發現什麼不好的念頭,就是小芽也保不住你。」之晨靠坐在木板鋪成的床上說道,語氣倒是頗有氣勢,可惜姿態看起來就沒那麼強勢了。

虎子梗著腦袋沒應聲,小芽見虎子不識趣的樣子,抬手就給他一下。

「跟你說話呢,應一聲。」

之晨驚訝小芽竟然會動手,他本來以為在將來的家庭里,自己的角色的嚴厲爹爹,小芽是溫柔的娘親,現在或許要重新思考一下角色,溫柔爹爹也是不錯的。

「知道了。」虎子的聲音和他的眼神一樣,自帶凶意,不過這句聽起來倒是還有點不好意思的感覺,之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於是原本兩個人相依為命,頓時就多了個小屁孩,之晨本來以為會很彆扭,但意外的很和諧,虎子雖然看起來脾氣不好,不過眼力見還是有的,小芽手中的活基本都被虎子接過去,小芽頓時清閑起來,有了和之晨一起看星星的閒情逸緻。

有了這麼一個電燈泡,之晨有心和小芽親近,偶爾的小甜蜜也開心翻倍,也終於有了情侶的感覺。

輕鬆的氛圍中,迎來了新官上任的消息。

新官是取代僮城城主的新城主,同時肩負着賑災的任務,而原城主已經被這個新城主當眾斬首了,為了安撫民心,新城主帶着賑災糧在各縣城遊走,柊縣算得上是僮城的第二大縣城,再者離僮城也是比較近的,結果就是當新官帶着糧草進縣城時,大家都還只知道這位被稱為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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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平浪靜的塘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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