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虞靈彈奏起了蕭方說不出名字的鋼琴曲，和他的氣質很像，優雅又有點神秘。

「這首曲子是？」斕曦貌似對這個挺有興趣的，雖然以她的家庭條件估計能接觸到的最高檔樂器就是哨子了。

唉…有的時候出身真的能決定好多東西，比如性格，比如見識，再比如命運？

如果不是那個下午，斕曦碰巧到那個地方面試，碰巧遇到了仙貝，在她的暗示下把自己的指紋印到了裝著小白的透明匣子上，那她恐怕就…

哈，別提了，我們還是說點開心的吧。

「澄鏡之水」坐到沙發上仙貝捧著臉看著虞靈的背影。

「…追尋著我是何人…嗯…不見我是何物…澄凈的水面倒映著我的軀殼…嗯……嗯…澄凈的水下…我們的倒影…你還記得你當初的樣子么？你還記得你的初心如何？嗯…嗯…我們…嗯…嗯…的誓言…嗯…是像風一樣略去，還是依舊停留在原地…嗯…嗯…我們的誓言究竟在哪裡？…嗯…」

小白輕輕得哼唱著不知名的歌，聲音很小，恐怕只有斕曦聽明白了歌詞的內容。

「…」

她的表情反正不太好，似乎有點感傷，又過了一會，她把自己的頭埋進了小白的白色長發里，而小白也頭一次沒有做什麼反抗，就像一個抱枕一樣靜靜坐在斕曦腿上。

「…」仙貝也很快發現了斕曦有點不對勁，但是她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在虞靈的鋼琴曲很快就結束了，或者說，很快被電話打斷了。

看來又是工作方面的事，還挺急的，所以虞靈只是對大家鞠了個躬就快速得消失不見了。

被虞靈這麼一攪合，氣氛又尷尬了起來。

蕭方不是一個很會活躍氣氛的人，不過他也很快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那就是莫莫…

於是他在莫莫耳邊低語了幾句話。

至於莫莫？莫莫覺得蕭方這個要求很奇怪，他先是用呆毛彎成了問號表示不解，然後又漸漸把呆毛耷拉下去，組成了一個燈泡的樣子，這應該表示他明白了。

呆毛舞？

「喵…」莫莫在蕭方鼓勵的眼神里輕輕跑到了剛才堆放樂器的地方。

「守法…天…喵…天鬱悶，強梁夜…夜…喵…夜歡歌。損人…咪嗚…利己騎馬騾，正直公…喵…平挨餓。修橋補…喵…路瞎眼，殺人放…喵…火兒多。我到西…天問問…喵…我佛，佛說:我也…喵…沒轍。」

看來還是應該讓莫莫多說話…

蕭方真的開始害怕莫莫最後只會說貓話了。

不過莫莫這段定場詩效果還是不錯的，至少活躍了氣氛——如果不是斕曦的狀態不佳，他們現在已經開始哄堂大笑了。

「主人…起來看莫莫說相聲」小白拍了拍斕曦的腿，聲音難得的溫柔。

「嗯…」斕曦把頭放在了小白小小的肩膀上。

莫莫則在講著一些很奇怪的相聲，說實在的，莫莫那沒有表情和語氣的演出方法並沒有讓其他人覺得有趣，逗樂他們的是莫莫本人。

嗯，有的時候講故事的水平不重要，講的故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講故事的人。

「嗷嗚…」叫了一聲之後的莫莫鼓著腮幫子看著笑得前仰後合的眾人，他自己估計是沒有察覺出來有多可笑，只是依舊天真又認真得裝著自己故事裡的老虎。

等他的表演結束之後，其他人還在笑，而莫莫只有愣在原地，表情逐漸變得扭曲——他似乎害怕了。

「咪嗚…」莫莫又沖著蕭方跑了過來，速度快如流光。

蕭方心說不好…眼看就躲不開這要命的暗器…

卻在關鍵時刻，莫莫突然止住了腳步，停在了蕭方身前，然後再撲進蕭方大開的懷抱中，像是鴕鳥一樣把小腦袋埋進蕭方的懷抱中。

呼…

蕭方鬆了口氣。

「小祖宗，你也去吧」斕曦拍了拍小白空出來的肩膀。

「你該不會期望我也喵喵叫吧？我愚蠢的主人？」

「你這樣我很沒有面子啊…」

「我那樣你就有面子了？」

也許，小白想說的是『我那樣我會沒面子』，但是以他的風格多半是說不出這話的——嗆火才是他的習慣。

而斕曦就像普通家長那樣軟磨硬泡，但是並不能對「他強任他強，我自裝石頭」的小白完成造成傷害。

然後，她好像生氣了，於是她把頭從小白肩膀上抬起來，在小白耳邊說了句話。

…

小白好像打了個哆嗦。

「你…你想讓我做什麼？」

肉爛嘴不爛的小白還在試圖用他語氣里的鄙夷傲慢抵抗斕曦的侵蝕…

「小祖宗不是會唱歌么？」

斕曦又把頭放到了小白肩膀上，和小白斜視她的眼睛對視著。

「…行，你別後悔」小白也不管斕曦還靠著他，惡狠狠得說出無用的威脅之後的他像是從樹上跳下來的貓咪一樣快速而迅捷得到了舞台。

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蕭方眼花了，小白似乎只是抬了下手，他身後的東西就打著旋得落入他的手中——那是一把小吉他。

也有可能是琵琶。

可是他並沒有用手觸碰那東西，那東西卻響了起來。

「…魔術？還是其他的什麼？」蕭方皺著眉看著這一幕。

可是小白並沒有回答，斕曦想回答結果被小白瞪了一眼，只能惺惺得和小白大眼瞪小眼。

小白唱得歌很奇怪，不是中文，也絕不是英語。

曲調也很奇怪，平淡中帶了點奇怪的東西，摸不著，但是逃不掉。

「…」蕭方不由自主想問什麼曲調，卻礙於小白的表情實在不善——就好像他快要哭出來或者其他什麼的。

「喵嗚…」不知道什麼時候莫莫抬頭看著蕭方沉思的臉龐，他的呆毛漸漸纏繞著蕭方的頭，最後好像和蕭方的頭髮匯合到了一起。

而蕭方沒有察覺到這個，或者說等他察覺到，莫莫的呆毛已經纏上來了。

這之後，蕭方還是沒聽懂小白的歌，可是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沉醉的遊人…沉醉的遊人…醒來吧…醒來吧…已經到了該回家的時刻，沉醉的遊人啊…醒來吧…我們已經到了回家的時候…沉醉的遊人啊…沉醉的遊人啊…提拉姆的光已經被艾絲拉的柔和代替…沉醉的遊人啊…沉醉的遊人啊…該回家了…」

弄明白小白歌里的意思之後，蕭方下意識得看了看其他人的反應。

莫莫閉上了眼睛，輕輕打著貓咪的呼嚕來表示他很舒服，斕曦不明所以得看著小白，而小白已經低垂著眼瞼，他的手搭著那像是吉他的玩意，卻沒有撥弄的意思，也不知道樂器聲哪裡來的。

而仙貝…仙貝靠著牆低著頭抱著雙臂，似乎睡著了…

這倒是讓蕭方很驚訝，他以為仙貝這種上流社會的孩子應該會很對他們有一些提防——從仙貝的行為上講，她絕對早熟的不止一點點，而且早熟和熊孩子兼容。

小白彈奏完了之後也不多說，就把吉他扔到了一旁，然後一言不發得提著長袍走到了角落，用和仙貝一樣的姿勢坐在那裡，估計也要睡了。

斕曦本來想過去安慰一下他，但是小白現在渾身都是別理我，煩著呢的氣場，斕曦雖然不怕小白，可是也不想去碰他的霉頭，也就索性讓他就那麼睡一會。

於是，好好的聚餐變成了蕭方和斕曦一語不發得小心得吃著東西，生怕發出聲音吵醒幾個小孩子——莫莫也在剛才鬆開了他的呆毛，然後停止了呼嚕聲，如果不是蕭方見識過莫莫睡午覺的樣子他甚至會以為莫莫掛了。

至於吃東西的過程…沒什麼好寫的，也沒什麼好說的，除了因為莫莫外蕭方懷裡睡著導致蕭方拿筷子不舒服，然後不小心弄髒了莫莫的臉。

幸好不是小白…蕭方能想象到斕曦如果用菜湯弄髒小白臉，小白會做什麼。

…那一定是相當有趣。

三個小的以小白，仙貝，莫莫的順序醒來了，間隔不久，也就是半分鐘。

「唔…大家都醒了啊，也好…我們該去水族館之類的地方了…話說，蕭叔叔和斕曦姐姐準備了泳衣么？」

蕭叔叔？！

蕭方突然覺得自己寧願讓仙貝叫他蕭方先生，雖然冷了點，但是…也不至於叔叔吧？

再說…他蕭方也不比斕曦大多少…一兩歲的樣子而已…

「啊…沒有…」斕曦本來正蹲在低著頭揉自己太陽穴的小白身前，聽到仙貝的聲音她有些忙不迭得回應，然後又接著盯著小白，好像在和小白說什麼，聲音很小，只能聽到頭疼和別怕這兩個辭彙，偶爾還有一句深呼吸。

「唉？小白怎麼了？」仙貝似乎才發現小白不對勁。

真假…

蕭方皺著眉頭，他覺得仙貝應該知道小白會這樣，而且她應該知道小白不會怎麼樣，這讓他想起來當初仙貝在公園遇到莫莫之後，莫莫突然變得很黏他。

「沒事…一會就好…」小白說著卻是把頭低的更厲害了，斕曦見狀把他抱到了懷裡。

至於蕭方，蕭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反正他說什麼也沒有用——小白的監護人是斕曦，如果斕曦都不明白小白怎麼回事，他一個局外人又有什麼辦法？

三分鐘之後，小白似乎穩定了下來，他躺在斕曦懷裡半眯著眼睛，就像是那個童話里沉睡在安琪兒懷裡的孩子，安詳、哀傷、美好。

「對不起啊…小白有的時候會這樣…」

這個插曲之後，話題又回到了泳衣和水上樂園，不過由於小白的攪局有點沉悶——斕曦一直在擔心小白的病會不會更嚴重——就算小白沒事她也沒有泳衣，她的出身決定她沒有機會接觸這玩意。

蕭方當然沒有帶，他並不喜歡游泳。

嗯，給莫莫買的泳衣…嗯…應該再準備其他東西…

最後仙貝也覺得無趣而停下了話頭，氣氛就這麼又沉寂了下去。

直到小白慘兮兮得說了句：

「主…主人…你可以用…用…額…啊…」

小白應該是想逗斕曦開心，所以試圖說了個笑話，結果當然不好，反而讓斕曦更擔心他了。

這也讓蕭方改變了小白比莫莫好養的看法，他想起了一句話：

「家來有本難念的經。」